-1- 正月初三,沈清都匹马出了宛平城的那一日,白嫣然正坐在城督大人府花园的角楼上,临窗俯望。 天寒地冻,残雪未消,只路中央露出了铺就的青石板。沈清都那匹唤作“飞霜”的名马,就从这银装素裹之中一道青黛上风一般掠过——白衣、红带、乱发狂舞,状若神魔。 “……哎呦,可真真上心,我们的消息不过才放出去半日,这霁月公子就拼了命似的赶过去,”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几天之前,在沈家,她还不过是个愣头愣脑的洒扫丫头;可如今,装束依旧,那股呆滞却换作了一脸戾气,人站在白嫣然身后,阴恻恻的笑着,“姐姐,你心里可高兴的紧吧?” 沈清都的身影早已消失,白嫣然依然脉脉凝望着窗外,她照样一派淡定冲和,表情非喜非忧。 那唤作月儿的少女,眉头一皱,声音却愈加温柔:“姐姐啊,小妹可真是羡慕你,要有怎样的福气,才能嫁予这样的夫君?无论家世武功样样一等一;心里装着你,你不见了,整个人疯了一般……若有这样的男人,谁还愿再漂泊江湖,过那种刀头舔血、风餐露宿的日子呢?” 白嫣然听她絮絮说着,回过头来淡淡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是看不出丝毫喜色。 那少女见她还不答话,神色间便有一些急切:“姐姐,你何苦呢?你只要将玄天令交给小妹,小妹立刻就回神女峰复命,禀报宫主你已不在人世——你只要交出令牌,便可以回去继续做沈家的当家主母,守着这天上地下一等一的夫婿,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过下半辈子了,这难道不好么?” 她此话一出口,白嫣然嘴角一弯,忽然笑了,反问她:“谭月,你的玄女功修到第七层了么?” 谭月脸上的戾气陡然一盛,却终是努力压了下来:“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嫣然眼帘低垂,依然淡淡的:“十年之前,葛鸾铃偷袭我之时,她的玄女功已经修到了第七层。她虽不怎么聪明,但论及用功之勤,神女峰上当数第一。十年不见,她总该也冲到了第八层吧?说不定第九层……也未可知……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若是现在连第七层都没修到,即使从我这里拿到了玄天令,在葛鸾铃手下也走不了三招——费尽心机,到头来又有什么用?” 谭月被人一语戳中心事,登时恼羞成怒,喝道:“白嫣然!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是谁?” 白嫣然意态凛然:“本座是巫山神女峰玄天宫玄天令使。宫主十年前为宵小所害,如今玄天宫上下,以我为尊。” 谭月怒极反笑:“令使?宫规第一条:‘护宫护令,守身守贞’。你早已失身破功,几如废人,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摆令使的架子?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白嫣然缓缓道:“……是,本令使已非完璧,玄女功毁于一旦,你随便一掌便可以杀了我——可那又如何?玄天令毕竟在我手上,别说是你、就是葛鸾铃此时站在这里,又能把我怎么样?” 她一面说着,一面转过头来,唇边带着美艳却漠然的笑,直视着谭月的脸: “‘玄天令出,天下倾覆’,本座便是此令之主。你记住,是本座自愿跟你走的,而不是你胁迫于我——你还不配。” -2-
谭月转下楼来,一眼看见楼梯旁立着个城督家的使唤小厮,眼睛滴溜溜地只是东瞟西顾;见着她,脸上立刻换上半副谄媚面孔,另有半副惊慌失措。谭月也不说什么,从那小厮身边经过,一掌甩下他三枚牙齿。 “楼上的人若是走下来一步,你的命便不保!” 谭月脚步不停,出得门去。那小厮倒在地上,脸颊高高肿起,哪里还能答话? “……护法,”角楼外是城督府的后园,一个三十许年纪,仆妇打扮的女人早已候在那里。 谭月一摆手,止住了她。又走近两步,见那人一身油渍,衣上手上都是肉腥气,不由暗皱眉头,话语里倒不曾带出半点不快。 “徐姑姑,不必多礼。沈家情况如何?” “回护法的话,自那沈清都出城之后,沈家四门紧闭,只放出话说夫人病了,谢客养疾。若不是有这采买的名头,几乎连我都难以出入。” 谭月略略沉吟,道:“那东西……料她也不会带在身上,应是在沈家无疑。明日我便带她南下,一切拜托姑姑。” 仆妇敛容答道:“这是属下份内的事。咱们虽不知那东西什么模样,但只要沈清都不在庄上,大不了掘地三尺,总也能够找得到,必不负宫主之命。只是……只是护法带那人南下,自己还要斟酌小心。” “怎么?”谭月双眉一挑,“她不过是个废人,能翻出我的手心去?” 那仆妇干笑两声:“那是自然……只是、只是……” 谭月“啪”的一声,自一旁的花树上折下一条带雪的枯枝。她出手又准又快,竟没有惊动其他枝条,多落下半颗雪粉。想是这一折之力,自己也十分满意,当下轻吁口气,心内略平,也终于摆上了温和面色: “徐姑姑,我虽蒙宫主青眼,得传神功,如今忝居这四大护法之职。可毕竟年纪轻,不懂事,哪里比得了您这样在宫内待了二三十年的前辈?月儿若有轻佻孟浪之处,请徐姑姑责罚便是。” “属下绝不敢!”那仆妇连忙垂首,“本宫的规矩严明,位分便是位分,与年纪资历全不相干。便如……便如楼上那位,十三岁上便被上代宫主封作令使,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属下忍不住多嘴,实在是那人颇有些古怪门道:当年被宫主处刑,半死之际也能逃脱;既已十年销声匿迹,为何却又突然现身?其间难解之处,不得不小心斟酌……” 谭月点头思忖,突然一个意念窜起,令她自己都是一惊,竟连声音都微微发颤:“难道……难道她武功并未失却,此番骗我们领她回山,好报十年前之仇?” “那倒不会。护法应比属下清楚,本宫亲传之‘玄女功’乃天下至阴至柔真气,不仅非处子不得修习;就连命中阳气过剩的也断是无望。此功若成,威力极大,先祖师便凭借此功辅佐本朝太祖皇帝,遗有大惠,才令我等巫山玄天宫上下数百女子有了安身之所……但此功也有一绝大弱点,便是一旦失身,不仅神功自毁,体内至阴真气与阳气相驳,两相交激,性命也是难保。白令使……不、白嫣然如今身份形体,无疑已是妇人,虽外表看来行动如常,体内奇经八脉五脏六腑怕是处处留有隐疾。别说重修内力,恐怕仅仅如此这般活着,过不了几年也将自损而死……” “……原来如此,她自知命不长久,便要抵死相搏么?”谭月冷冷道。 “属下担心的便是这个……垂死之人,百无畏惧,实难预料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谭月默立半晌,忽而一笑:“月儿谢徐姑姑提醒。” 那仆妇连忙道:“绝不敢当。宫主派武艺低微的属下前来辅佐护法,不过是因为属下痴长了几岁,在世间吃得苦比护法更多些——这是属下职责所在,幸不辱命,已然知足了。” 谭月慢慢颔首,吩咐:“徐姑姑放心,月儿此行,必谨慎小心。我一路点她睡穴,量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守在此地寻令的重任,便交托给姑姑了。姑姑去吧。” 仆妇躬身行礼:“属下遵命。”说完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揩了揩手,转身去了。 谭月立在树下,手里捏着那条残枝,心下不知思索什么。一抬头,却看见白嫣然正站在角楼二层、面向花园的窗前,不知已看了多久,脸上隐约挂着丝丝冷笑。 谭月见了,心下大惊;转念便是怒意如海,翻涌难息。再也按耐不住,从怀里掏出一把“暮雨针”,甩手便向白嫣然抛过去。 ——针一出手,她便后悔。“暮雨针”见血封喉、中者难救,本是玄天宫弟子保命的不二法门。白嫣然如今一个废人,哪里能躲得开、避得了?她若是死了,那镇宫之宝岂不是也从此消失无觅?此念一出,忍不住“啊”的惊叫一声。可那暗器快若疾风,惊叫又有什么用? 细如牛毛的尖针,在暮光里几不可见。白嫣然凝立窗前,八风不动,竟似毫无知觉。幸好谭月年纪尚轻,功力尚浅,白嫣然人在楼上,而她站在园内,二人之间隔了足足四五丈远近,那针飞到半路,便大半力竭落地,只三两根歪斜斜插在窗格上,白嫣然却是毫发无伤。 “啪嗒”一声轻响,楼上窗已落下。谭月立在原地,半晌才平复下来。指尖已捏得发白,掌心一片漉漉。 -3-
三日之后,一乘二人抬的暖轿离了宛平,逶迤向西。轿前伺候着一个伶俐丫头,又随有三两个仆妇,浑似谁家女眷出门拜佛的模样。轿子行到西山,早有人来接应,换了青毡驴车,一路南下。 自宛平到巫山,迢迢几有千里。一行人风尘仆仆,只拣那平稳安定的官道徐徐而行。倒也照常昼行夜宿,只对人说是京城殷实人家的女眷,不幸身患弱疾,便要还乡养病。这原是常理,并不鲜见的,一路上倒也无人见疑。虽也曾有不长眼的草贼见此行诸人都是女子,生出了别样讨便宜的心思,但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谭月等人的对手,平白枉送性命罢了。一路平安顺遂,并无节外生枝之事,不复赘言。待走到两湖地界,已是春暖花开时节了。 起初,谭月确也极为谨慎,每走一段便在白嫣然的昏睡穴上补上两指,令她一日十二个时辰,倒有十一个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但随着路途渐长,众人也难免渐渐懈怠。何况谭月心中犹有不甘,她自始至终对玄天令念念不忘——纵然白嫣然早已告诉她,即使她得了手,凭现下的修为,也只是徒惹杀身之祸罢了;但贪念既起,又哪里那么容易打消?自古到今,“侥幸”二字最是损身害命,她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眼见距离巫山神女峰越近,谭月越是心猿意马,暗自盘算不休。 白嫣然却沉静如水,偶有谭月忘记制她的睡穴,她也依然不动声色,伏于车内假寐。即便醒着,打尖住店之时,她也绝不与外人相交只字片语;似乎半点也不担心自己此去玄天宫,落在死敌手里,即将到来的那场大劫。 三月十三,一行人入了襄阳城。襄阳东瞰吴越,西遮湖广,西带秦蜀,北通宛洛;最是四方水陆枢纽之地,繁华热闹不堪。自襄阳至巫山,只剩下三四百里路程,不过多为崎岖山道,婉转难行。谭月便命舍了驴车,只说夫人要去巫山神女庙还愿,在襄阳城内采买软轿,雇用轿夫。 原来坊间传说,元末乱世之时,太祖皇帝曾与陈友谅战于江南,相持不下。一日忽梦到一绝色丽人,自称乃上古时授禹皇治水之术的女仙巫山夫人。夫人称太祖为“陛下”,授其水战之法,后太祖果在鄱阳大破陈贼,一举奠定万世基业。太祖登龙之后,感念当日之事,封夫人作“玄天兆梦仙姬”,在巍峨险峻的神女峰上建了一座“玄天宫”,并将方圆二百里的土地划为私邑以兹供养。自此,两湖民众均知仙姬有灵,四季香火不断;再加上若干真真假假的“显身”故事,数十年来不仅名声不堕,反而更加赫赫,几成了一处鼎盛之地。襄阳是两湖重镇,据巫山又近,此地仙姬之名亦广为传赞。轿夫听说是去上香,又见报酬丰厚,纷纷愿意。不过半日功夫,谭月及手下诸女便准备停当。 “……算了,我们还是在襄阳宿一夜吧。”众人将发,谭月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护……月姑娘,我们不如……”手下一女子忍不住谏言。 襄阳是四通八达之处,自然也少不了武林一脉。武当山便在左近,北七省最为声名显赫的泰达镖局则正坐落在城中心;除此之外长江水帮、盐会、排教等小帮小会更是数不胜数,这里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五日之内定然天下皆知……巫山“玄天宫”历来只收女子,不与江湖相交,代代只求自保,韬光养晦而已。世人均知“玄天令”乃天下至宝,却全不知它与巫山上一个小小的“神女庙”有什么关系。也正因如此,才能独善其身到如今——现下,白嫣然此人干系如此重大;稍有不慎,走漏一丝半点消息,便会酿成大祸。眼见千里行程将尽,身上重任就要脱卸,怎能耽搁在这是非之地? 谭月却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不必说了,夫人身子娇贵,怎能过度劳累?我自有分寸。” -4-
谭月果是有着自己的“分寸”。这一路南来,虽说相随诸女都是自己属下,但双双眼睛看着,双双耳朵听着,谭月想与白嫣然私下多说一句话而不被人知,也是千难万难。眼见便将到达,谭月左思右想,始终不信白嫣然真的心如古井;只要她有一丝动摇,稍一松口,便绝不是无机可趁。夜宿襄阳,环境复杂,她自有大把理由将身边各人调开,神不知鬼不觉——风险自然是有的;但若不担这风险,错过这千载难遇一步登天的机会,又怎能甘心? 她主意既定,便再不听人言,只指挥着轿夫将白嫣然所乘之软轿抬起,径去投店。谁成想才转过一条街,便见前面重重叠叠不知拥了多少人在。谭月暗自皱眉,眼光一扫,早有属下女子拉过路旁行人问询,直问了三五个人,方才回转,禀报道: “月姑娘,听说是泰达镖局与朝天阁刚订了什么协议,这会儿总镖头于震威正在送客。” 那就难怪——泰达是镖局一行的泰斗,背后有武当派撑腰,又是襄阳此城的地头蛇;而这朝天阁更了不得,盟主夏侯霸十年前已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帮会虽建立不足二十载,却也始终风头无两,如今俨然已是白道武林第一大势力——这两家只要跺跺脚,武林中怕要立时天翻地覆。 像泰达总镖头这种身份的人,自然不会经常露面;虽不知朝天阁来的是谁,身份、实力必定也不会差得太多。一天之内,同时见识两个一流高手,这样的机遇即使拿来吹牛也足够风光了,无怪乎满街人都和疯了一样。 谭月轻哼一声:“好大排场……我们有事,不必凑这个热闹,换一条路走吧。” 轿夫及众女答应着,刚要抽身,谁料来路又涌来一干人,领头的一个貌似此地乡绅模样,口中高喊着“恩公留步”,带着十数个从人便向人堆内挤去——这一闹,围观的闲人越发多了,竟将一条挺宽的大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别说一乘轿子,便是街心的谭月众人,想孤身挤出去,也非要挤出一头一身的汗来不可。 这找上门来的热闹看来是免不了,谭月莫可奈何,玄天宫门下虽鲜履江湖堪称孤陋寡闻,但泰达和朝天阁的名头还是听过的,既然见到避无可避,倒也生出了一丝好奇。过不多时,前面的人便纷纷向两侧散开,将街心让了出来,而那送客的于总镖头,正带着“贵客”向此处而来——却是并肩而行的三人:中间一个方面阔口,满脸正气;左边一个青袍儒冠,眉梢眼角微微上挑,面色苍白,略带女相;还有一个却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风神俊逸,玉树临风,可惜满脸憔悴之色——他身后跟着适才那乡绅,此时正满脸欢喜无限,亦步亦趋的牵着一匹雪白骏马。 毕竟是在襄阳,围观的闲人中倒有大半认出了三人居中那位正是于震威,可另外两个,却几乎都不识得: “究竟哪个才是朝天阁的啊?” “谁知道啊,说不定两个都是。能和于总镖头并肩而行的,肯定都不是寻常人物。” “哎呀,后面那个不是金刀元老爷?他怎么给人牵马?” “难道金刀世家投奔了朝天阁吗?” 七嘴八舌混乱不堪,一时间各种推断猜测以至胡言乱语嗡嗡响成一片。 而人群中的谭月此时只觉得身上冷热交攻,脑中纷乱如麻——她不认识什么总镖头于震威;也不认识那个青衣人;可是右边那位她却看得清楚明白:这不是御霁月刀、驾飞霜驹、傲笑江湖名满天下的沈清都,还能是谁? 幸好,幸好,白嫣然此时浑身上下至少有十数处穴道被制,不光无法行动,连声音也发不出。轿上又垂有帘幕,外面的人看不见内里情景。否则如此这般迎头撞上,不知会闹出怎样的变故。谭月猛然低头,心下只盼适才那一瞥之间,沈清都并没有认出自己来,一时怀中心跳犹如打鼓。只仿佛有十年百年那么长,三人才从她身边经过,她耳中还分明听见沈请都在四周一片嗡嗡声里说道:“……如此这般便拜托于兄了。”而另一人回答:“二公子的事便是震威的事,客气便是见外……” ——怎会呢?引他北去之人失败了么?他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5-
许久之后,人流才慢慢散去,犹自兴高采烈、议论纷纷。谭月紧咬下唇,面色如冰。属下一女犹豫再四,才战战兢兢问道:“月姑娘……还要去投店么?” 谭月的目光宛若一条毒蛇,狠狠咬在那人脸上:“当然不——我们即时启程!” 所雇的轿夫“啊”一声惊呼,忙问:“姑娘不是说……” 谭月哪里耐烦,只道:“报酬加倍,走是不走?” 重赏之下,自然必有勇夫。 ——轿夫手忙脚乱起轿,可才抬了两步,却又不约而同停住。谭月心里早乱成了一锅粥,眼见便要发作,喝道:“还不快走?” 轿夫喏喏半晌,终于忍不住说道:“这个……姑娘,似乎这轿子的份量不大对……” 谭月一听,只觉一个霹雳落在了自己身上。难道只一瞥之间,沈清都便认出了她?随即神不知鬼不觉救走了白嫣然?当下连落轿都不及喊,欺近一步,一把掀开轿帘—— 白嫣然却还在,依然是软倒在座上,闭着双目,仿佛昏厥一般……可是轿内除了她,赫然竟还有一人在! 此人一身乞儿装扮,轿内昏暗,倒瞧不清面目如何。只隐约见他正坐在白嫣然膝上,双手搂定白嫣然的颈子,见着谭月发现自己,也不慌乱,反而将头埋在嫣然颈间,装模作样深吸一口气,流里流气道: “这个姐姐好香;外面的姐姐,不如你也让我香一个吧?” 见不是沈清都,谭月心下骤然一松。霁月公子的一刀之威,她断乎没可能承受得住。而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小乞丐,自然好对付得多。 “你是适才人多的时候趁乱钻进来的?”谭月问。 “嘿,姐姐好聪明。”那乞儿回答。 “我家夫人身子有病,你出来,我给你银子。”沈清都便在左近,谭月懒得多生事端,只想快点打发了他。 谁知那乞儿又是“嘿嘿”一笑:“你家夫人身上可香得紧哪,我是那闻香便醉的蜜蜂儿。这里可有多么舒服,又香,又有人抬,我才不愿出去。” 若不是此时正在襄阳城里、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若不是那乞儿正坐在白嫣然怀中,谭月早已立毙他于掌下;再不然也是一把“暮雨针”甩将过去。但此时投鼠忌器,竟全然拿这个小无赖没有办法。谭月索性一把甩下轿帘,对轿夫道:“起轿出城。”轿夫虽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自然令行禁止,绝不鸹噪。 轿中乞儿哈哈大笑,谭月心中也是不住冷笑:“待到城外无人之处,我倒要看你是不是还笑得出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6-1 19:16:0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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