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猪涂鸦]我是铲铲，可我也有爱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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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最近一直趴在猫扑上写连载，是关于我们铲铲队，嘿嘿，上帝保佑偶不要弄个太监帖出来</P> &lt>猫扑原帖地址<a href="http://dzh.mop.com//topic/readSub.jsp?sid=6413647" target="_blank" ><a href="http://dzh.mop.com//topic/readSub.jsp?sid=6413647" target="_blank" >http://dzh.mop.com//topic/readSub.jsp?sid=6413647</A></A>（大杂烩模式）</P> &lt><a href="http://best.mop.com/static/361/" target="_blank" ><a href="http://best.mop.com/static/361/" target="_blank" >http://best.mop.com/static/361/</A></A>（整理模式，但没有大杂烩的更新快）</P> &lt>第一节</P> &lt>我是一名铲铲。<br></P> &lt>在上海这个拥有百万铲铲大军的城市里显得极其微不足道。离乡背井，风餐露宿，年少却已不再痴狂。心中不再有梦想的火花，我要的仅仅只是平淡而安稳的生活着。是无论何等的艰难，都要坚定的活着。<br></P> &lt>平日里，铲铲队主要干的活是在路边等拖拉机经过。一般有个地方是铲铲队的固定场所，如果拖拉机需要铲铲队的话，就会在哪个地方停下来，铲铲队见此，就马上拿着铲子冲过去，然后拖拉机司机就会根据装沙的多少来选定几个铲铲队，谈好价格，就出发了。偶尔我们也会在工地上帮忙，是最简单也是最为辛苦的工作，丝毫不懂技术的我们只能全凭一身的气力吃饭。如果运气差遇上苛刻的包工头，常常会被欺压的劳作一天却拿不到半个子。日子固然艰辛，但为了生活我们别无选择。<br></P> &lt>有时我们也会被招揽到装潢大队里帮忙，那是我们最为期盼的时刻。穿梭于各种高档幽雅的小区，为许许多多的家庭装修门面，不必在外遭受风吹日晒，遇到好心肠的户主更是能得到不少的好处。邱教授就是我在装潢队帮忙时遇上的一个贵人，这个善良的花甲老人无意中发现我对于书籍的强烈兴趣，便慷慨的将家中大量藏书成箱的送给了我。这大大丰富了我工作之余的闲暇时光。<br></P> &lt>一到了晚上或是休息日，我就会裹着一身汗酸足不出户的窝在狭小潮湿的铲铲宿舍内。我在家乡是高中毕业，这在铲铲队里已经是相当高的学历了。身上自然会透露着些许的清高与孤傲。我深知自己的职业是何等的不高档，但却依旧害怕自己面临无知的尴尬。即使这对于我的工作起不到丝毫的帮助，连夜通宵的阅读常常使我白天工作的时候力不从心。可我的精神世界却因此而得到了无法言语的满足。同屋的兄弟时常讥笑我，甚至在我沉浸于文字天地的时候不断的制造噪音来干扰我。我无力反抗，无可奈何的用废纸屑堵塞住自己的耳朵，但却依旧无济于事。每到这个时候，隔壁屋的大强总会跑过来大声的制止他们。大强是我在铲铲队里最好的兄弟，高大魁梧的他足以让那些大部分都与我一般瘦小羸弱的铲铲同胞们报以几分畏惧。大强的一声怒吼通常都能换以我彻夜的安宁。<br></P> &lt>我们的铲铲宿舍是建造在市郊一个靠近几个居民区的废弃工厂内。遇到没有工作的时候，我便会和大强蹲坐在路口一边聊天一边等待来往经过的拖拉机。等的困倦了就会到不远处的洗车房里问老板讨几根烟抽。如今回想起那段日子，满目竟是天空的阴霾，似乎不曾有过阳光的亲吻，只有在苹果出现的时候，我的生活才会出几抹毫无征兆却清新可爱的色彩。</P> &lt> &lt>苹果是我给那个女孩偷偷所取的外号。在那些日子里她几乎天天出现。<br>那时的黄昏总是特别漂亮。金灿灿的麦穗。只是在那一刻。我的脑子里想到的竟是死亡。也许是即将降临的夜幕唤醒了内心隐匿的绝望与恐惧。贫困潦倒的生活让人缺乏安全感，我的心底开始涌动着一种期盼，衣食无忧的生活对于我竟会一场遥不可及的迷梦。我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与迷茫。<br></P> &lt>而这个时候，她总会准时的飘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不动声色的将我从之前的阴郁中拉回到现实。<br></P> &lt>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留着凌厉而素练的短发。圆圆的脸蛋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银边眼睛。不是很漂亮的面容，但皮肤白皙，粉嫩的红润。看上去像一只娇艳清甜的小苹果。于是我在心底偷偷的称她为苹果。我也不清楚如此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孩是如何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只知道在她的身上，我感召到一股神奇却难以名状的奇特力量。对此，我实在难以抗拒。<br></P> &lt>每当她捧着书本从我和大强面前经过的时候，大强总会轻佻的吹起口哨，然后俏声的在我耳边说，瞧，这城里的姑娘也不都是漂亮的。这比起咱门秀秀可差远了。<br></P> &lt>秀秀是我们铲铲队中出了名的铲铲之花。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生的极为细巧精致。身材娇小却不失婀娜。铲铲队向来是个狼多肉少的集体，秀秀自然便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大强就是这其中之一。真是费劲心计却始终得不到佳人的垂青。但这么多时日，大强也始终不曾放弃过。这小子就是有这一股另人佩服的蛮劲与恒心。<br></P> &lt>那一天，苹果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只是这一次她手上书的高度较之前有了明显的飞跃。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判断出她捧的是相当辛苦。一边走路一边还要小心翼翼的扶正手里几度有些倾斜的书本。望着她如此辛苦的模样，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但却只能爱莫能助的蹲在原地精神上的保佑着她。终于，她小步伐踱到了我的正前方，一阵煞有劲势的夜风毫无征兆的悄然袭来。应该是有沙砾被吹入了眼睛，苹果立刻腾出了右手仓皇的揉了揉右眼。无力的左手难以支撑这突如其来的重压，叠起的书本如砖头般顷刻间散落一地。<br></P> &lt>我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便立刻起身上前去拣那些书本。干惯了体力活的我拣起书来也是特别干净利落，一下子便将散落在地上的书统统叠起递到了苹果面前。她应该是没有意料到我的帮忙，有些楞楞的站在那里，好半天才伸出来接我手中的书。<br></P> &lt>那些书都被用好看的包书纸武装了起来。微风轻抚的时候，我还能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这便突兀的反衬出我双手的肮脏。是做惯粗活的双手，皮肤粗糙而黝黑，指甲逢里有怎样都刷洗不去的污垢。我于是相当的窘迫，尴尬的将双手在油迹斑斑的衣襟上使劲磨蹭。<br></P> &lt>苹果却似乎没有显露出半点厌恶的神情，始终微笑的望着我。圆润的脸颊红的更加厉害了，浓密而细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每一下都牵动着我内心狂乱却鲜活的跳动。<br></P> &lt>谢谢。她的声音轻如蚊吟，转瞬间便被随即徐来的清风吹散了。我来不及给予任何回应，她早已转身消失在街边的转角。<br></P> &lt>这是我跟苹果的第一次正式以上的接触。第二天我便跟大强被召唤到城市的另一端开始新一轮的工地生活。<br></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15 23:09:1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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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新的工作，新的环境，却是依旧枯燥乏味的昏昏度日。

放在原来宿舍的那些书没有办法被搬运到新的工地上。白天里我任凭汗水在我污浊的工作衣上肆虐，到夜晚面对着月明星稀下的无边孤寂，我开始思量起其他消磨时间的方法。

工地的附近有家隐蔽且破旧的网吧。里面终日烟雾弥漫，封闭的房间里充斥着各种难闻的气味。人声嘈杂，咒骂与叫嚣此起彼伏。据说网吧的老板当年也是干铲铲起家的，因此便对我们这群铲铲队员们尤为的关照及慷慨。通常只需付很少的钱就能在网络里遨游上一整晚。于是只要是收工后还有些精神，我都会去网吧泡上一会。

网吧里的机器均破损的很严重，使用起来相当的不灵活，光是开机就要耗上许久的时间。心浮气燥的对着键盘一阵乱敲，系统终于被开启，兰色的桌面上杂乱的排列着许多图标。我并不了解他们全部的用途。我只是轻轻的点击了那只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的胖企鹅。大强告诉我那叫QQ，是一种使用最为广泛的聊天工具。

我一边摸索一边顺利的完成了注册。在随即跳出的对话框里敲击进我的号码及密码。很快我便登陆了上去。

在设置资料的时候，我开始完全显露性格中坦诚而真实的成分。呢称我是直言不讳的输入了铲铲二字，随后的年龄，工作，地址都与在工地登记时所填的表格一字不差。我知道许多人都将网络作为自己幻想世界的一种依托，我也知道在网络里没有绝对的真实。可是现实的身份与经历剥夺了我虚幻飘渺的权利，内心的自卑与胆怯在不停作祟，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必须以真实的姿态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这就是我的生活，现实的残酷是无法轻易抹杀的。只是在填写个人说明的时候遇上了小许麻烦。我不清楚究竟应该如何的介绍自己，回想这一路成长的岁月，心头只会弥漫着浓浓的酸楚。那些昔日里阅读过的只字片语此刻竟没有一句能形容这一秒时的心境。正当我准备放弃填写，任凭它空白一片的时候，脑子突然想起那天帮苹果拣书的时候在其中某本的扉页上看到的一句话——我渴望丰盛而浓烈的生活，即使那只是我的幻觉。当时只是很随意的粗粗扫过，此刻却在头脑里越发清晰起来。决定了，个人说明里就用这句话。

我的QQ里空无一人，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添加所谓的好友。或者应该说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去结交朋友。又有谁会有兴趣与我这样一个平庸的铲铲做朋友呢。我将QQ搁置在一边，开始浏览起网页。

在一串纷繁复杂的连接过后，我竟冒然的闯进了一个不知命的小网站。名字叫作——Apple dream。于是我想起了那个叫苹果的女孩，也正因为名字的关系我开始好奇的观看起这个网站。

网站做的很简单，黑漆漆的背景上繁星在灵动。是相当纯真美好的画面，却不知为何我的眼睛会莫名的刺痛起来。网页上没有过多的摆设，全是网站主人敲击在屏幕上的文字。黑底白字，看的我双眼愈加生疼起来。从文字的痕迹上来看，直觉告诉我这是出自一个女子的手中。而且还是个很奇特的女子，喜欢将文字剪的支离破碎。字里行间里弥散着挥之不去的淡淡忧伤。随笔的那几篇里，文字像是被她随手涂抹在画板上的颜料，色彩浓烈，却有着极为不规则的凌乱。她也创作小说，里面的主人公在各自的故事里扮演着形色各异的角色，不同的性别，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职业，却统统在寂寞里暗自沉沦。我被这些精灵般跳跃，却又如毒药般叫人痛彻心扉的文字深深的吸引。那是与我在过去的日子所接触的完全不同的文字。我感觉到网站的主人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能够不露声色的激醒你内心不为人知的疼痛。

在网页的右下角有一张《天使之城》的电影海报图片。我看过这部电影，是在曾经一个工地边上的录象厅里。当我那天经过录象厅看到打出来的告示心里是何等诧异。我曾在旧的电影杂志上看过有关《天使之城》的介绍。心想这个向来只播放暴力与色情的小录象厅为何会在那天选择这部唯美干净的电影。原来是录象厅的老板在选片的时候看到封面上男女主角裸露着肩膀，便误以为这会是一部“精彩纷呈”的电影。当然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叫他失望了。但我却要感谢老板的这一次失误，才让我能有幸欣赏了这部自己期盼已久的电影。
图片的旁边是网站主人留下的一行小字：天使为爱坠落。尼古拉斯·凯奇的眼泪。我会用尽一生的时间去追寻一次完美的坠落。哪怕就一次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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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我向网吧老板要来了笔和纸，借着显示器所带来的光亮，尽量工整的写下了网站的地址。我知道在今后的日子里，Apple dream将会成为我精神的一种寄托。

仔细的收好了纸条，耳机突然响起了男人咳嗽的声音，QQ上的小喇叭标志不停的闪烁着。居然有人来加我了。

是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小女孩头像，验证消息里写着：嘿嘿，好奇。我略微有些犹豫，但还是按了通过。

这是我的第一个网友。一个叫泡泡鱼的女孩。当然她也可以是一个以女孩身份在网络里游走的男孩。只是我不太会去对人产生怀疑，我坚信只有信任才能使彼此间的相处变得融洽。

QQ“滴滴滴”的响个不停。她打字的速度相当快，实在让我有些应接不暇。

你真的是铲铲。
假的吧，呵呵。
资料写那么详细？
不相信。
喂，人呢？

我被这丫头弄的满头大汗，打字速度原本就慢，这一下更是紧张的老打错字。罗罗嗦嗦的打了密密麻麻的一片，一本正经的介绍自己，就差没喊一声同志了。

她仍然是对我的话将信将疑，但看的出对于铲铲这项职业确实是有着极其强烈的好奇。于是问了我许多关于我工作上的问题。铲铲究竟是干什么的，辛苦吗，一个月能有多少钱。我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当她听到我每个月就只有那么点微薄工资的时候，一个代表惊讶的QQ表情占满了整个对话框。那毕竟是与她的生活格格不入的世界，事实上我们的辛酸与悲哀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会难以置信。我们所追求的似乎已经不能算是生活，仅仅只为了生存，竟也会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她让我叫她小鱼，她说她渴望像鱼儿般生活在充满水草与泡沫的幽蓝湖底。18岁，大学一年纪的学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启属于我们的话题，只是一个劲的发微笑的表情。我问她怎么不去温习功课，我知道大学不比中学，要相对轻松的很多，但也不能怠慢啊。

切，什么狗屁大学。有钱就能进，有钱就能毕业。她显得很不屑，用词上也开始粗鲁起来。

我不置可否，继续在对话框里敲击表情。心里却着实有些疼痛，想自己是多么渴望读书渴望求知，却始终没有这个机会。而那些天生就丰衣足食的城市里的孩子，有着如此良好的学习环境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命运往往就是这么的嘲讽，叫人无法接受。

QQ的那一端开始不再有消息弹出。粉红色的女孩头像也在顷刻间变成了暗淡的灰色。我想大概自己已经是个被放弃的网友，这一点都不叫人意外，想这世界究竟有多少人才能与自己心灵相通。我对着屏幕浅浅一笑，随即关掉了QQ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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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工作了一天，又上了一晚上的网，头痛欲裂。回到宿舍便一头栽在了床上。双脚磨蹭着将解放鞋脱下，一手抓过那条终年散发着一股霉味的军绿色被子，立刻迅速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喂喂，阿杰你醒醒，快醒醒。朦胧中感觉有一双力道十足的大手在不停摇晃我的肩膀，耳边响起的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小子干吗啊，我好困，想睡觉了。我转过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勉强的抬了抬眼皮看了大强一眼，便立刻又合上了。
看我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大强这家伙干脆就一把我揪了起来，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颤抖却又郑重其事的告诉我，阿杰，秀秀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消息如同兴奋剂一般伴随着几颗唾沫心子迅速灌溉了我原本疲倦不堪的身体。我眨巴眨巴双眼，一脸钦佩的望着大强，你个小子行啊，冰山美人都能被你融化。快说，你用了什么法子呀。

大强将我向床的内侧挤了挤，一屁股坐了上来，这个锈迹斑斑的铁窗立刻开始地动山摇，才刚刚开始有些精神的我又再度陷入一阵晕玄。身子一软，像烂泥一般瘫在大强的背上，着实感受了一把所谓的伟岸身躯。

大强不紧不慢的点起了一根烟，吞云吐雾了一番过后开始对我说起了事情的原由。你还记得那个龙少吧？

就是你的同乡，后来犯事进去的那个？

恩，就是他。上个月他出来了。大强又猛吸了两口烟。这次多亏了他帮忙，我让他带几个兄弟在工地附近晃悠，然后等秀秀经过的时候上前调戏，这时候我再抓紧时机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你没看见秀秀当时的样子，晶莹的泪水使她那对大眼睛看起来更加的水灵了。两只柔软的小手紧紧的抓住我，我顺势将她早已因为惊吓而不停颤抖的身子一把揽入了怀中。之后她抽泣的对我说，强哥，请你保护我。

天，这家伙居然用了一个如此老套的方法将我们的铲铲之花骗到了手。不过凭心而论，大强的外型条件在铲铲队的确是数一数二的。伟岸的身型，眉宇间总透露着几分英气，举手投足都能给人带来一种潜在的威慑力。铲铲干活的工地多在郊区，一到了晚上便是荒芜的凄清，而女孩子总渴望拥有一份塌实的安全感。就这点而言，大强确实是一个不二之选。

大强将剩下的烟一口气抽完了，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我朦胧着睡眼无力的拍打着大强宽厚的背，恍惚中听见他沙哑的声音，阿杰，你有过爱情吗？

爱情？我轻声的呢喃着，一个似曾相识却又好象永远都无法碰触的名词。来不及做任何的回答，我立刻陷入了被耽搁许久的昏睡。

那一夜我仿佛做了梦。在梦里，我依稀回到了16岁仲夏。白色的粗布裙，稀疏的辫角，在赤脚趟过小溪的时候裸露出雪白的脚踝。从家里偷一带自炒的蚕豆，在黄昏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悄悄的塞进她的课桌。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躲在书本的后面，偷偷观察她发现时欢喜却又惊慌的模样。好似有一抹红霞轻抚上了她的脸颊，我清楚的看见她的嘴角有略微的上扬，心里顿时溢满了浓郁的芬芳。

离开家乡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她房间的窗外伫立了许久。房间里灯火通明，窗户上的红色双喜被映照的好似一团熊熊烈火。不知是否是这团火焰燃烧的太过耀眼，潮水在眼眶里寂静的暗涌，泪眼迷离间我见证了房间里湮灭成灰后的瞬间黑暗。

那天是她出嫁的日子。也是我青葱岁月的最后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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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插曲之——苹果的灰色轨迹
头疼的很厉害。咖啡一杯一杯的喝。

他又在客厅里和那个女人通电话了。情意绵绵的温柔肆无忌惮的贯穿我的耳朵，胃里的痉挛瞬间爆发，霸道的牵动起大脑里每一根神经的抽搐。我将音乐开的很大声，是朋克的嘈杂，却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恼人的噪音仍然不可抵挡。心底的烦躁与不安一触即发。

我无处宣泄，只能愤然的在刺眼的屏幕上敲击出无数个恨。房间外的那个男人，我的父亲，用对我都不曾有过的温柔关怀着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妖精。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这么多年迟迟不将那个女人带进家门是害怕我会受到伤害。可事实上他的风流与绝情早已将我刺伤的体无完肤。他太过自以为是了，不明白一个孩子所应获取的爱是来自父母双方的平衡。他让我在那原本应该无忧无虑的童年过早的缺失了母亲的疼爱。

我是如此的想念我的母亲。那个手指纤细，喜欢在夏天穿一双深灰色系带凉鞋的女子。会在儿童公园的门口为我买偌大的棉花糖，然后告诉我那是天空里的浮云，只有听话的孩子才能吃的到。记忆里那是一根比我的脸还要大许多的棉花糖。洁白的棉絮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我尽可能的张大嘴巴，但还是只能丝扯下些许的一缕，却弄的整张小脸被沾满了粘腻的糖丝。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在一旁微笑的看着我，拿出带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纸巾为我温柔擦拭。

她曾经那般的爱我，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用无私的母爱呵护着我成长。直到她知道了父亲的背叛，悲愤与委屈如同充满荆棘的藤蔓渐渐缠绕着她那颗脆弱却敏感的心。仇恨的火焰启始于父亲的身上，却也不可避免的蔓延到了我——这个体内拥有与那个男人相同血脉的孩子。自始至终，在他们的感情纠葛当中，我都扮演着一个无辜而又无能的角色。年幼无知的童年时的我，只能在夜半时分独自圈缩在闷热的被子里躲避他们的争吵，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拖着一个沉重的黑色皮箱夺门而出。她没有留给我任何不舍与怜惜的眼神，更没有所谓的告别。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我的母亲，只是偶尔从阿姨的口中得知这些年她到处游走，一个月前又去了云南，似乎打算在那长住。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去把她找寻回来。她不会知道在我的枕头底下珍藏着这些年她寄给阿姨的各种照片。照片上的她梳着简单的越南髻，略施粉脂，即使身穿极为普通的衣服也难以掩盖她的美丽。她的美丽让我骄傲，但却只有在梦境里我才有为数不多的机会去“亲自”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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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我住的小区附近突然出现了许多铲铲。每天黄昏的时候总能看见他们三五成群的蹲坐在尘土飞扬的路边。

一个瘦弱的男子俯下身咳嗽。我从他身边急速穿过，来不及给予片刻的怜悯与关心。

深秋的黄昏是越发变的寒冷了，大衣掉了纽扣，无法裹紧我瑟瑟发抖的身体。想这样一个时节满大街的贫穷与饥寒，他们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而又肮脏，你甚至看清他们的脸庞。他们无所不在，对此你永远避之不及。一次次的经过，深呼吸，心底的疼痛被再次抽动。是最不忍看到如此的画面，却又无法给予任何有效的帮助。一切，只能放在心里默默祈祷。

我知道有许多的人厌恶甚至鄙视这样的群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偷与强奸犯成了他们的代名词。但我却从来没有轻视过他们，对此我可以发誓。他们凭借自己的双手付出辛勤的劳动，为的是换取生活的温饱。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而且他们大多是心地善良的人。他们会默默的给予你看似微薄的帮助，然后自惭形秽的低着头，眼神总潜藏着凝重的自卑感。我仍然记得那个年轻的铲铲将双手在衣襟上磨蹭时候的可爱模样。他也许并不知道，他当时的举手之劳已经被这个城市中越来越多的冷漠所取代。

他们是这个城市里相当可爱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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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注册了一个BLOG。取名叫作Apple dream。

我的名字就叫苹果。绝对的名副其实。你可以点击我BLOG里的呢称，个人资料里有我的照片。是上个月在学校里照的大头帖，它可以充分证实我与苹果之间的渊缘。

在报纸上看到一篇关于田原的介绍．她说自己是一个会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看书，写字，摇滚……她与我一样迷恋Kurt cobian，她甚至把Kurt当作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知道这在许多人的眼里是可笑的，他们会低级的将其视为对于明星的疯狂追逐。我们大可一笑置之。我也依旧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独自看NIRVANA的不插电演唱会，之后泪流满面。

那是我们的信仰……

真的是越发喜欢田原了。听跳房子的时候已经是大为惊艳了。只是我又是何等羡慕她，我又该如何活在仅仅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我是否真的无法逃离。我开始被生活肆意的摆布。无力反抗，想自己终究只不过是平庸的小丑。

很多时候，想安静，不愿说话，但还是需要对你笑脸附和。于是轻声细语，想你总会将我遗忘。我习惯在自己的角落里独自饮泣，请你悄然路过，不必将我叫醒。有些疼痛，永远不要试图碰触。

晚上的梦境里，品味一杯味道甜美的酒，殷红的液体在冷寂的高脚酒杯中荡漾。我环顾四周，高声呼喊，却是无人理会。最终，我只能独自仰首，一饮而尽，舌头舔舐嘴角，一种辛涩的咸。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了解我的就只有我自己。于是半夜里趴在自己的BLOG上写零碎而残缺的文字。冰冷的手指在键盘上僵硬敲击，流淌出的却是心的血液，汨汨的布满原本毫无生命气息的文档。喜欢将文字剪的支离破碎，认为这样才是美的。BLOG理应就是一种孤芳自赏的东西。我不期待任何过访的痕迹，那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隐匿空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遗传了父亲的自以为是。网络上的事，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BLOG上的计数器终于还是有了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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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的嘈杂开始变的响亮起来。我的脸上却因此而浮现了浅浅的微笑。准确的说那叫幸灾乐祸。

父亲和那个女人又在争吵了。这样的事情近日来出现的极为频繁。或许他们真的是到了感情危机的时候了。我虽然没有尝试过恋爱，但傻子都知道吵架是感情出现裂痕的征兆。我相信他们一定是。

也许我真该把母亲找回来了。这个屋子的女主人终究只能是属于她的。那天我分明的看见父亲在房间里对着母亲结婚相片发呆。

我要努力的将这个家回归到昔日的完满。这个念头是无论过多少年也无法在我的脑子里被打消的。

只是我需要一笔钱。独自去云南需要多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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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我开始越发的思念苹果。

突然很想再见她。这样的念头最近出现的愈加频繁。在行走的时候突然驻足，在吟唱的时候黯然哽咽，在发呆的时候冷不防被枝头飘零的树叶木然打醒。是极其微小的瞬间。在心头轻微的颤动，即便上了眉头也仅仅是片刻的停留。我用手指将被风吹散的头发随意的夹在耳后，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搪塞了一切。

这样的想念轻如丝线，却如影随形。

也许爱情的本身就是这班不可理喻。爱上一个人的理由也可以是如此的漏洞百出。这实在有些滑稽，却并不可笑。有时候瞬间迸发的激情便足以让人用一生的时间去遗忘。

我的脑子里始终萦绕着苹果红着脸的可爱模样。就像是一个摆放在柜台角落装扮的并不精致的洋娃娃，浑身散发着一种胆怯的羞涩，让人心里顿生怜爱，忍不住想上前捏捏她的脸蛋。想到这里，我不禁又将双手在衣襟上使劲磨蹭起来。多年累积的老茧几次将衣服上的线头勾起，我知道一切最终只能是心的一场梦。

现在的我所期盼的仅仅只是能见到她。平时工作的时候我总是格外的努力，想着自己每天多付出劳动能让这个工程早些完工。即使这根本就无济于事。

开始难以寻觅大强的踪影。终日与秀秀厮守在一起，如胶似漆，我想这就是所谓热恋的火热吧。

下了工也找不到人聊天，网吧依旧是我唯一的去处。

去之前我向秀秀他们的女生宿舍借了一瓶夏天用剩下的花露水，轻洒在领口，袖口及衣角。异想天开的想凭着花露水清香帮我抵抗网吧那股呛人的气味。却是适得其反，香味与臭味的结合打造出一种更加另人窒息的味道。我懊悔于自己的愚蠢，也只能拉直领口尽可能的做一些无力的抵挡。

我仍旧去点击桌面上的那只胖企鹅。不紧不慢的输入9位QQ号及密码，屏幕右下角的企鹅图标开始左右摇晃起来。QQ刚登陆成功，就听到耳机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滴滴”声。这使我大感意外，点开QQ窗口，好友名单里仅有的那个粉红色女孩头像在不知疲倦的闪动着。

HI，你来啦。
上次我电脑突然死机了。再上来你已经不见了。
我等了你几天啦。
我看你的资料在上海。我也是啊。
陪我聊天吧，我好无聊。
你人呢？

原来我并没有被小鱼放弃，她依旧是我所谓的网友。这是相当另人愉快的事情。

呵呵，你好啊。屏幕前的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笨拙的手指在键盘上左右敲击，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实在是佩服起小鱼的好耐心，也是好奇她是为何愿意与我这个楞头楞脑的人交朋友。

我认你作哥哥好吗。你以后多来陪我说话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可靠的人。
你很真，这样的人现在已经很难找了。
我没什么朋友，他们我全都信不过。

我想是我在资料里的坦诚与说话时的朴实打动了小鱼。在以后的聊天里我可能时刻感觉到这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她告诉我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但父母的整天忙于工作，根本无暇顾及到她。这么多年来她见的最多的人是家里的保姆，一个老实本分且言语不多的中年妇女。从小学到大学都是父母用金钱帮她安排好的。她根本无心上学，闹事与逃学是家常便饭。但由于她家每年都会给学校拨很大一笔赞助费，所以老师们也对她无可奈何。她并不坏，只是太过顽劣。她引人注目，并且想方设法的惹起事端，为的是有人能真正的关心到她。她要的不是别人，仅仅是自己的父母。但事实上他们只要在支票上随意的图上几个零便能为她摆平所有的麻烦。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精力从事业上分出些许给自己的女儿的。他们以为满衣橱的靓丽时装，满房间的长毛绒玩具就是一个女孩子最大的幸福了。于是渐渐的，小鱼开始疲倦于做那些徒劳无功的事情，她开始选择将灵魂寄托在虚无的网络里。没日没夜的打游戏，和各种各样的人聊天或者争吵，在某网站上开起了自己的网上店铺，以此作为自己所谓的正当职业。她说她已经记不清究竟是多少天没有去过学校了。

我们的聊天非常愉快。现实里我们是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但在网络世界里并不存在那么多的等级与差别，仅仅是两个孤独寂寞的游魂而已。我的质朴与实在给予了小鱼一直渴望拥有的安全感，她毫无戒心的将心事全部托付与我。就这一点而言，小鱼也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孩子，就像我始终坚持的——她并不是一个坏孩子。她只是用一种颓唐的方式争取自己所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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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我自然也不会忘记去Apple dream转转。我终于知道这并不能称作所谓的网站，它叫博客，仅仅是一种网络日志。

博客的主人有几篇更新的文字出现。那些零落的文字如同阳光下耀眼的玻璃碎片，一寸寸的在我的心口留下细微却隐隐作痛的痕迹。我甚至嗅到了混杂空气里隐匿的猩热气息。我用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心口，害怕会有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

我将博客的地址复制给小鱼。她粗略的浏览过后告诉我，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文字有时候是一场残酷的杀戮。同归于尽是必然的结果。这个人的文字杀伤力太强。你有足够的自我保护的能力吗。

小鱼的问题让我哑然，她的话有那么些玄幻，是我始终不曾考虑过的。只是我早已无从抗拒，那些颓靡凄艳的文字，悄无声息的唤醒我心底最真实的一滴眼泪。延着毫无规则的轨迹缓缓流淌，最终黯然渗入那些不可见但事实上却是触目惊心的伤口之中。

她在日志里写道——
或许所有的悲剧都注定用些许喜剧来调味，以证明生命中希望的存在。也只有悲喜交加的人生才会越发显的完整。
有过近乎于窒息的绝望。在飞驰的地铁缓缓驶入站台的那刻，头脑中会产生纵身跃下的念头。大街上，游鱼的面庞雕刻着暧昧的神情。我混杂其中，孤寂的可笑。早已失去氧气，却又无法浮出水面。
我不知道我体内的这份绝望是与生俱来的悲观，还是仅仅是中了安妮的毒。我只知道眼泪是最廉价的液体，在黑暗的角落悄无声息的迸出，隐没。
记得和谁有过一场约定。为了这场约定，我让眼神在咖啡的靡靡暗香中渐渐黯淡，让灰色肆虐的抹上了我的天空。最后，当我满心疲惫的耗尽仅存的一丝力气欣然赴会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离去。
我从来不知道夏日的太阳会是如此的毒辣。我是鱼缸中苍白的金鱼，看的见光明，却没有出路。阳光蒸发我的命，眼睁睁的看着赖以生存的净水一缕缕的化作妖娆的烟丝。眼泪是上帝施舍给我的最后一滴水。无法生存，寂寞游走。网络是我最后的屋檐。

我的视线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间游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盯着显示器太久，双眼酸痛的厉害，更有一种温润的液体顺着脸颊瞬间滑落。慌乱间用袖口迅速擦拭，却是无意间发现博客的文章下面作者的名字是带有连接的。我于是好奇的将名字点开。

那是通往博客主人资料的。当页面被完全打开的那一刹那开始，我便像是被雷电击中似的傻傻注视着屏幕，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资料上有张博客主人的照片。那是一张大头帖，照片的她要比真人看起来好看，笑起来的模样却始终是那么可爱。圆圆的脸蛋，银边眼镜，没错，她是苹果。她就是我的苹果。
这算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吗。长时间的镇静过后，心里竟是开始变的甜蜜起来，就连嘴角也忍不住轻微的上扬。我开始有些得意忘形，因为身处网络，可以让我暂时忘记现实中的距离与隔阂。在那一刻，我真的异想天开的认定起苹果就是属于我的。人在爱情里总会变得愚笨而天真，我相信在这个世界无人可以幸免。

我开始重新阅读苹果博客上的文字。我企图在任何一个细微的角落上窥探到她真正的内心世界。我是如此的渴望能够了解她。我想让我那孤独无依的暗恋变的不再是那样的苍白。可是她的文字总有着太多隐晦的潮湿，是无法拿出在炙热的阳光底下仔细观摩的。她可以轻易的直抵你的内心，却有着极其强大的自我防护系统。对于她，你只能寂静的夜晚暗自揣测。

我在苹果的博客上留了言，仅仅是以一个访客的形式。网吧里的恶劣空气还是让我很快回归到了现实的真切，我是否不该有任何的妄想，我只想这样远远的关注的苹果。

一切足矣……

潘帕斯小猪猪

第七节

工地，网吧，宿舍。开始成为我每日生活一成不变的三个支点。

我不清楚这样的生活是否算的上充实。白天辛勤的劳动，为了基本的生活维持，也为了能够尽快缩短与苹果地域上的距离。

大强开始偶尔在宿舍出现。同住一屋的室友告诉我好几次我在网吧上网的时候大强都有来找过我。但发现我不在便立刻匆匆走了，也从不留下什么口信。我猜想一定是来找我借钱的，谈恋爱是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的，这是真理，即使在我们这支穷困潦倒的铲铲大军里。

苹果的博客访问量与日俱增，每天都有大量的陌生ID出现。他们给她留言或是交换自己的博客连接。人有时候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明明是心底的伤疤被人自说自话的揭开了，却不能有半点埋怨与愤慨，眼睁睁的看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却要大声称快。这是否是一种自虐的表现形式。隐性的，不可察觉。波澜不惊的表面下隐匿着未知的本性。

有人在博客上留下了一个关于抑郁症的心理测试。几乎每一个到访的人都测试了一下，或多或少大家都有轻度或者中度的抑郁。而苹果的答案是——重度抑郁。

苹果很少回复访客的留言，即使偶有回应也只是淡淡的一句谢谢。她喜欢安静的在上面贴属于自己的文字，那对她而言仅仅是一种释放与宣泄，分享并非她的本意。只是网络上有太多如我这般无所事事的游魂，踏入她的领地纯属无意，是一种好奇心驱使下的自投罗网。

和小鱼之间的聊天也非常愉快。她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说许多莫名其妙且不着边际的话语。她的心底孕育着太多孩子气的邪恶，她对于恨的反击永远只会是恶作剧。她并不真正伤害到谁。她只是不想被人轻视。虽然我知道在这个不可一世的外表之下跳动的却是一颗充满自卑的心。

我也会问她为什么会想跟我交朋友，为什么不像许多人那样看不起我。

是有很多人看不起你。但你自己从来没有轻视自己对吗。你能养活你自己，即使贫穷，但你全凭自己的本事活着。可我呢，如果离开这个家，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我或许连沿街乞讨的本事都没有。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看不起你。哥哥，我到底能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的安慰她，其实从照铲铲队的角度来说，小鱼的确有些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无病呻吟。那或许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温饱上的富足并不能让人轻易的满足，他们有追求精神财富的权利。那是我们这些只能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虚耗青春的铲铲所无法涉及的领域。

我刚开始酝酿着如何安慰小鱼，QQ的那头却发来了视频的邀请。小鱼说要放歌给我听。

她没有开摄相头，只是开启了放歌给对方的功能。破旧的耳机里立即传来一阵暴戾的嘶吼，极不稳定的网络加重了吼叫的恐惧感。我的头皮迅速发麻，额头上开始开始冒起了冷汗。

这是我喜欢的Marilyn Manson。不错吧，给你看看他的样子。

我急忙去调整耳机的音量，这样的粗暴实在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范围。我刚将鼠标移项音量控制的区域，屏幕上就立刻出现一张血腥而狰狞的面孔。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让我惊慌失措，鼠标在屏幕上兜转了半天才准确的按到了关闭对话框的位置。

粉红色的头像又再度闪烁，我忧郁再三才胆战心惊的点击打开。还好，这次仅仅是几个偷笑的表情。我的心这才慢慢恢复平静，无奈的在对话框里打满了无数大哭的表情。

在和小鱼聊天的时候我无意间注意到了对话框旁边的一则广告。某大型网站在举办征文活动，丰厚的奖金颇为诱人。我立刻想到了苹果，她的文字应该被更多人所认识。仅仅是埋没在自己的博客里实在是有些可惜。其实对于苹果是否会参加我没有太大的信心，本身就是一个商业气息极为浓重的活动，按照苹果的个性她应该根本就不屑一顾。但是我还是将征文活动的网址复制到了苹果的博客。

我希望你能参加。我只是想看到你的文字。——这是我在网址后面的留言。

潘帕斯小猪猪

第八节

回到宿舍的时候意外看见大强正斜躺在我的床上。双目紧闭像是熟睡，口中却又在轻声的喃喃自语。脸颊有淡淡的绯红，应该是喝了酒。

我走过去轻轻的推了推他，这才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大强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反到是卷起了身子向床的内侧挤了挤，慵懒的问，你回来了啊。

我将外套脱去挂在椅子的靠背上，你怎么喝酒了。还喝的不少。这段时间老不见你，出什么事啦。

阿杰，我想回老家了。也许是喝了酒的关系，大强的声音开始变的含糊不清，原本就带着浓重乡音的他此刻所说的话对我就如同外语，我需要凑近到他的身边才能很勉强的听懂些许，这就是迫使我不得不遭受那酒气侵袭。阿杰，我想家了。你也知道的，我家在老家那里条件并不算差，我来上海打工也只是为了乘年轻多出来闯闯，感受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是这大都市的繁华真的叫人太没有安全感了，我反到怀念起老家平淡安详的生活了。娶个老婆成个家，然后继续回到过去那种耕地种田的乡村生活。

你不是有秀秀了嘛。你可以把她带回老家去啊，我猜你爹娘一定会喜欢她的。我拍了拍大强的背安慰道。

可事实上秀秀根本不这么想。大强将脸转向了我，顺势抓紧了我那条发了霉的被子，秀秀已经流连于这种大城市的生活了。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压力很大，她对物质的要求越来越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久。就算我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愿意，但我没这个能力啊。

爱情当中总要有难免的牺牲。其实我看秀秀也不像是什么贪慕虚荣的女人，你有时间跟她谈谈吧。女人嘛，总是喜欢依赖男人的，或者这只是她对你的一种考验。不要想太多了，相信我，你会带着你的漂亮媳妇回老家的。我有些语无伦次，只是想着尽量将大强悲观的情绪扭正过来，连自己都察觉到了话语里的牵强。大强不再说话，只是用低沉的鼾声回应我，我便附下身子小心的为他将被子盖好。看着他刚毅的面庞上眉头却是紧锁，心里不免隐隐作痛起来。

苹果还是参加了那个征文比赛。这对于我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是篇小说，看起来是苹果特地为这次征文所创作的，BLOG上从未有过发表。依旧是苹果一贯的文字风格，但在情节处理上却与她之前的作品大为不同。在这篇小说里，情节的地位被明显抬高了，说不上是跌宕起伏却也是悬念四起，结局更是叫人瞠目结舌史料未及。这实在是另人惊喜的作品，也宣告了苹果不再只是一个只会玩弄文字功夫的小女孩，她在故事的整体把握上已经变的得心应手起来。

这并非仅仅是我的一家之言，作品展区里这篇文章的点击率以及投票数已经完全说明了事实。

在那些日子里除去和小鱼聊天的时间，我到网吧的目的几乎全是为了帮苹果投票。我不停的刷新，手指从酸痛到麻木，心里却是义无返顾的决心。我要让苹果胜利，我要让这个我暗自喜欢的女孩不再平凡，她理应有璀璨的权利，她也完全有这个资格。毋庸质疑。

小鱼有时也会帮我，她甚至开始怀疑我与这个叫苹果的女孩是否早已相识。我的热情的确是叫人不解，但我始终没有告诉小鱼事情的真相。现在的我仅仅是在扮演一个疯狂粉丝的角色，一切只是为了我所喜欢的“作家”——虽然事实上我所喜欢的并非只是苹果的文字。

小鱼开始经常的在QQ上放歌给我听。时间长了也会真的打开摄像头，让我看看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太过瘦弱，小鱼的模样看起来比时间年龄更要小上许多。没有化妆，高清晰的摄像头甚至能看到她皮肤上因为干涩而起的皮屑。但这仍然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明眸皓齿夺人眼球，哪怕是浅浅的微笑都能明显看见那两个可爱的酒窝。这分明是一张足够吸引上好一群狂风浪碟的精致面容。于是我不得不纳闷于小鱼为何终日的泡在上网上而没有约会。

我没有男朋友。的确是有很多人追我，但我一个也看不上。我也对爱情游戏没有丝毫兴趣，虽然不是个好小孩，但我也不愿意伤害到谁。小鱼轻描淡写的说道。

总有值得你去爱的人吧，你或许从未仔细的留意过。我到真希望能有个人能好好的照顾你。我的口吻实在像极了一个哥哥。

是，是有。哥哥你作我男朋友吧。放心，我家里一定不会反对，只要我喜欢，他们会答应的。一个富家少女爱上一个铲铲队员，呵呵，多浪漫的事啊。只是你从此就要背上一个贪图富贵的恶名。哈哈。

小鱼的话害我将刚灌进嘴里的白开水一口喷在了肮脏的显示器上。网吧老板轻轻的一拳捶在我背上，你小子是不是今天没带钱，想为我洗显示器抵债啊。

死丫头，一天到晚这么的古灵精怪。还是好好想想我的话吧，你找个好男朋友，我也放心啊。

呵呵。原以为小鱼会耻笑我依老卖老，却是只回给我一个可爱的笑脸。不知为什么，这个平时引用过无数次的简单表情，在此刻却是有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我想这又是我的敏感在作祟吧。

潘帕斯小猪猪

美丽的插曲之小鱼的都市童话

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多少天没有去过学校了。

网络成了我赖以生存的另一片天地。开始没日没夜的打游戏，一个人在死亡与重生的轮回里艰难的练级。我是一个缺乏集体协作精神的孩子，独来独往的作风是来自于现实的真实映射。不知天高地厚的独闯那些远要超出我等级能力的地牢，凶猛的怪兽蜂拥而上，势单力薄的我瞬间就被蹂躏到垂死的边缘。好在我的手指依旧灵敏，在鲜血即将耗尽的危难之际成功的逃脱了地牢。早些时候因为加工武器失败而穷困潦倒的我已经没有任何补血的装备了，只能无奈的蹲坐在地牢口看着代表体力的红色以一种蜗牛爬行的缓慢速度一点点的上升。这时一个ID为oversky的牧师跑来组我，说可以帮我恢复体力。我没有理会，干脆的在求组的请求上按了拒绝。意外的是他依旧是屈不挠，待我静坐恢复体力之后竟开始了躲避不及的追随。无论我走到哪里，总能在身后看见他的身影。我开始有些纳闷，于是直接的问他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因为你的ID——泡泡鱼，我喜欢的一个女孩玩游戏的时候也喜欢在ID里加个鱼字。他的答案差点没让我从椅子上摔下来。

无聊。我哭笑不得的在聊天窗口里打下了这两个字，然后继续打我的游戏。那个家伙也仍然没有放弃跟随，渐渐的我到也没那么的在意。甚至于最后答应了他的组队申请，或许我不应该那么固执，缓慢的升级速度也实在叫人着急。

不过游戏里的我们始终只是战斗中的合作伙伴，除了一些必要的联络，我们几乎不曾有过言语的沟通。我对这个人没有兴趣，我所想的是早日去高等级的地牢里找那些曾经蹂躏我的怪兽们报仇。

莲姐说我的面色看起来很糟糕，应该多出去晒晒太阳。我知道这个善良淳朴的保姆是这世上难得真心关心我的人。虽然她总是那么的沉默，安静的全心搭理着我的日常起居。所以我还是听从了她的劝告，随意的穿上一套运动装去找小D打篮球。
小D是我的兄弟，我总是笑他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儿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性别上的阻隔。时常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行走在大马路上。只是我们的轨迹随着年龄的增长还是出现了无法避及的分化。**着父母的钱进入了一所民办的垃圾大学，而小D却是轻轻松松的便跨进了名牌大学的校门。
不过庆幸的是我们始终是好兄弟。

也许是在家里蹲的太久缺乏运动，又或许是冬天的气温总让人觉得哆嗦，才打了没几下我便气喘虚虚败下阵来。我和小D在篮球架下席地而坐，东日里的午后阳光开始显现，照在身上竟也感觉到些许暖意来。真的是太多时间没有见面了，小D竟然也开始抽烟了，还是很烈的那种。他的姿势看起来相当老练，吞云吐雾，到也似模似样。我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脸厌恶的将头转向一边，有一种想伸手拧断他烟头的冲动。

我不抽烟并不是因为我想做什么好孩子，仅仅是害怕它会伤害到我的皮肤。据说抽烟会直接导致毛孔的粗大，这对于爱漂亮的我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为什么要抽烟。我咳嗽着问小D。

不开心的时候自然就会想抽。小D的声音有些淡然。

我不再说话，多日来日夜颠倒的生活状态已经让我开始逆转了时差。大白天的时候我通常是在被子里呼呼大睡。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托着脑袋让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眯成一条细长的缝隙。这时有几个皮肤黝黑的铲铲从篮球场的旁边经过，我于是想起了哥哥——我那个作铲铲的哥哥。

我既然选择在网络里生存就必然谨守着游戏当中的规则。虚拟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真实可言。我就曾经假装成男生在QQ的聊天群里“调戏”过不少单纯的女生。QQ上的好友们对于我仅仅只是一个玩伴。嬉笑打闹，是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最无聊的方式。直到我遇到了哥哥。他的坦白与憨厚深深的打动了我，感觉上他就如同是我在网络世界里莲姐。亦是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我的人。

于是我毫无保留的向他倾诉许多被我压抑到连自己都快遗忘的心事。那些现实里不愿提及的悲哀。那些会被常人误以为是无病呻吟的绝望。事实上他也并非能帮我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那是他根本无法涉及的生活领域。可我的心就是这般莫名的温润起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悻悻相惜，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隐匿的彼此都无法慰籍的伤痛。

开始对哥哥产生一种很微妙的情感。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甚至从未见过他的容貌。但这一切并不重要，他就如同是一个没有成形的影子，悄然的停留在我心里。是微弱且模糊的触感，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易抹去。

我不知道我是否是喜欢上了哥哥。只是无聊的时候也会花痴的去幻想我们的爱情童话。一个富家少女爱上一个穷铲铲，电视剧里的标准情节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我们会去千方百计的求父母答应我们在一起，就像电视剧里那般历尽千辛万苦。或许最后父母仍然是不答应，那我们就可以私奔。浪迹天涯的浪漫足以让世人为我们所征服。

只是我知道在哥哥心里早就被另一个女孩所占据。虽然他从来我不向我透露半点风声，虽然他总是极力狡辩他对那个博客的主人有的仅仅是文字上的崇拜。但我还是知道是她，就是她，那个叫作苹果的女孩。哥哥所喜欢的女孩。我并非是吃醋，我只是真的有些担心起哥哥。他在做一件美好却又相当危险的事情——暗恋。他或许现在能够耐的住性子，纯洁的在心底玩所谓的单恋。也许在他看来，远远的观望着苹果便已经是一种幸福。可是日子长了感情总会有迸发的时候，到时候他又该如何去控制。我能感觉到哥哥心里的自卑感，他或许从未奢望过能跟苹果在一起，这势必将会成为他日后生活里一种折磨。

我心疼哥哥，却又无济于事。

冬日的阳光稍纵即逝，凛冽的寒风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想起我那正在工地上辛苦劳作的哥哥，心里又是一阵抽搐。

收拾好篮球跟着小D去他家借几张碟看。凌乱的房间内只有电脑桌上一尘不染。小D在客厅里接了个电话，我随手碰了下桌上的鼠标，显示器上开始出现了影象。那是我熟悉的游戏界面，屏幕的下方的状态栏更有我再熟悉不过的ID——oversky。我呆立在电脑前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在小D挂电话前不动声色的将显示器的电源关掉。

天，怎么会这样。

（未完待续……）

潘帕斯小猪猪

第九节

工地上的工程已经进入到了收尾的阶段。

我跟大强都只是初级的铲铲，那些万丈高楼拔地起的宏伟事业还轮不到我们的头上。

依旧是很少见到大强的踪影，偶尔露面也都是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不愿意多说话，匆匆的打个照面就立即再度消失无踪。

听许多铲铲队的工友说，时常能在工地的某处角落看见大强与秀秀在激烈争吵着。但在众人的面前，那些人多口杂的地方，他们却还是依旧保持着一种你浓我浓的状态。几次与他们在工地的食堂里邂逅，都能看见秀秀温柔的用纸斤将大强嘴角上的饭粒轻轻擦拭掉。那些坐在我身边的工友见此情形全都妒火中烧，纷纷粗鲁而恶毒的咒骂起大强。久而久之，我便不再去工地食堂吃饭了。

最后的日子反到异常的忙碌起来。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已经让我疲惫不堪，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去网吧上网了。

打开QQ的时候，频繁的消息不知疲倦的叫嚣着，几乎让网吧的破电脑当场死机。统统是这几天小鱼发给我的消息，事实上我也就这一个网友。

哥哥，你今天怎么没来。
哥哥，我又等了你一天，怎么还是不来。
哥哥，你不要妹妹啦。
哥哥，你是不是死了啊。新闻里没播呀。
喂，你到底还活着伐？
……

我不停的点击“下一条”的按钮，手指都快要抽筋了。心里更是哭笑不得，不知所措。这个小丫头居然在我不在的时候如此的诅咒我，难怪最近整天喷嚏不断。原来都她害的。
还没等我来得及回复，发现我上线了的小鱼又接连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哥哥，你还没死啊。

你这丫头，一上来就又咒我。最近实在太忙了，在这个工地的活要干完了，剩下没几天了。发消息的时候我不忘顺手点上一个殴打的表情。

啊，那你就要回原来的地方去啦。那还能一直上网吗。你叫这个网吧老板一起跟你们搬过去吧。小鱼说话向来都是这样想当然的。

我扑哧一笑，动作幅度过大，立即引来网吧老板关注的目光，我向他比画了一番，证明我这次可没有在帮他清洗显示器。你到是异想天开啊。不过这还真是个问题。原来的地方不是没有网吧，但肯定是受不到现在的优待了。

天啊，你这不是要抛弃我嘛。不干不干。小鱼又打了满满一屏幕的哭泣表情。

好叫，什么叫抛弃啊。我用刚学会的一句上海话试图逗乐小鱼。

但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是一个劲的在帮我出注意。这样吧，哥哥，要不你去买个手机吧。

手机？我拿多少工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钱可是要存着以后回老家的呀。我被小鱼的建议惊出一身冷汗。

我最近正想换手机，要不我把我的手机寄给你吧。小鱼提的建议永远叫人汗颜。


这到不必，我应该可以想到办法的。我脑子里立刻想到了大强的兄弟龙少，或许他可以有办法帮我搞到一部二手手机.

那好，你先记下我的号码吧。等手机搞定了就发消息给我。
恩。好。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叹世间事物变换之迅速。现实里就时常眼睁睁的看着一些前一天还一起干活的工友被凶神恶煞的公安带走。他们几乎没有半点挣脱的迹象，也不会因为羞愧而低着头。那是一张张布满灰尘的脸，刻画着即使是在远处也能分明显现的皱纹。每当这个时候，心里都会疼的厉害。那些都是曾与我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我相信这世界上没有谁会真的乐意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他们或许是只是为了基本的生存需要，又或许是源于心里的某种贪念。这一切都在他们被冰凉手铐枷锁上的那一刻起变得不再重要。走上了这条路意味着他们连最后的尊严也被丢弃了。

几天没有上网，Apple dream竟早已是天翻地覆。苹果参加征文的小说被指正为抄袭。文章的原作者向征文活动的管理员投诉，并且还跑到苹果的博客上对苹果的这一行为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征文活动的页面上已经撤换下苹果的参赛作品，底下的BBS讨论区都在对苹果进行声讨，那些苹果曾经的对手们都纷纷借此机会利用各种方式对她冷嘲热讽。有些激进分子的肮脏话语简直不堪入目。

那篇小说是原文作者发表在一个小型论坛的。我对照了一下，发现在故事情节两篇文章的确是一模一样，苹果只是在一些文字的处理上进行了改动。原作者的笔调则更为鲜明跳跃些。

Apple dream上，那些一直支持苹果的朋友们都在留言本上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真正能够理解苹果的几乎没有，大多数人还是表现出了失望与无奈。很多人都表示今后不会在来Apple dream关注苹果的文字了。

不知道是否是出于私心，我对苹果的好感并未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半点动摇。事实上苹果的确是做错事了，但我却始终相信她是有苦衷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她在我的心里依旧是那个纯洁可爱的小女孩。

只是现在我的不禁开始担心起苹果来。因为自从事情被揭发以后她就始终没有出现过，Apple dream跟征文活动的网站上也没有发表过任何解释与道歉。但我坚信她绝不是一个不敢面对的胆小鬼，她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定是的。

潘帕斯小猪猪

第十节

回到宿舍的时候，同舍的工友几乎都已休息了。

只是借着窗外的昏黄路灯灯光，看见大强的窗铺上似乎有缕缕烟雾悄然袅绕。轻声走进，果然有劣质香烟的呛人气味。我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咳嗽了几声，床上的大强正睁大双眼痴痴的望着上铺的床板。

还没睡啊。为了怕吵醒正在睡觉的工友，我尽可能的放低音量，也怕是声音的突兀而吓到正在发呆的大强。

没呢，睡不着。大强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回复到发呆的状态。

我将大强向床的内侧推了推，在床的边沿处空出些位置自己作下。大强，你跟那个龙少还能联系上吗。我想托他帮忙买个二手手机。越便宜越好，能用就行。

大强没有说话，只是向墙壁的方向微微侧起身子，随即就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塑料袋。塑料袋是随意包裹着的，大强将它放在我的面前，然后更是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拿出了2个手机。

手机的外壳都有些许破损，是诺基亚的旧款机型，在现在的马路上已经难以寻觅到了。我顺手抓起一个手机兴奋的抚摩着，你这小子真是我的知己啊，怎么我想要什么你就能有什么呢。

呵呵。大强笑容有一丝苦涩的味道，这是我特地托龙少买的，本来想跟秀秀一人一个的，可她嫌这是二手机说是拿不出去，就没要。你拿个去吧。

女孩子嘛，总喜欢漂亮好看的东西。你看这两手机，方头方脑就跟剔须刀撕的，当然不适合她啦。我用手拍了拍大强肩膀继续我那些牵强附会的安慰。这手机多少钱，我这就给你拿去。

算了，大强一把拉住我，你平时借了我那么多钱，这手机值不了什么钱的。就别跟我计较了。

恩。我再次用手拍了拍大强的肩膀，总还是要谢谢你的，好兄弟，别想太多了，赶紧睡了吧。这几天可够我们忙的呢。

大强轻轻的恩了一声便将头转向了里侧，手机被极其随意的塞进了枕头底下。

爬回了自己的小床，脱去衣服迅速钻进被窝，是好些天没有洗过澡了，即使是在接近严冬的时节却还是浑身散发一股浓烈的酸臭。我用被子紧紧的捂住鼻子，在此刻那曾经让我厌恶的潮湿霉味竟开始变得好闻起来。因为寒冷而侧卧卷缩着身子，袜子根本不敢脱，否则这一夜必将被冻的无法安睡。
但事实上这一夜我依旧是失眠了。并非因为寒冷，实在是苹果的事情叫我难以平静。我担心她，为什么事情曝光之后的这些时日她始终不曾出现。她真的是在逃避吗？我不禁也开始动摇起来，但我发誓这样的念头的在我的脑子里仅仅停留的很短的时间。我用力拍打了自己的头，心底暗自怒斥自己，你怎么可以怀疑苹果？这是苹果，不是别人，是你喜欢的那个可爱女生。

我知道自己现在无论想出个什么结果都只会是一种徒劳。事实的真相仍然只被掌握在苹果自己的手中。我换了个方向更加用力的夹紧被子，将头埋进被窝里轻声叨念着，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要睡觉……这反而令我更加的心烦意乱起来，于是间想到了小鱼，此时此刻我是如此的需要她。我感觉自己有许多的话想要倾吐，凌乱的，不知所谓的，但我相信她是不会介意的。她会侧着脑袋安静的听我发完所有的牢骚，然后报以我一个最为甜美的微笑。我想象着她的站在我面前的模样，心里开始渐渐平静起来。许多话也因此而将要脱口而出。可是一切竟只是我的一种幻觉。话在口中，但接受的对象却是不知所踪。

我要赶紧买一张SIM卡，我的肚子里已经郁积着太多的话语了。再不及时释放随时都会有自我毁灭的可能。

我不知道之后我是如何进入睡眠的。严重缺乏睡眠的我在后来的几天工作里开始变的昏昏沉沉，整天头痛欲裂的难受。好在我总是过分的谨慎与小心，工作上始终没有出任何的差错与失误。

在干活空隙的时候，我在工地旁的小卖部里买了一张SIM卡。卡号的末尾竟恰巧是自己的生日。感觉是相当吉利的，于是没有过多的还价便满心欢喜的走出了小店。

手机激活后的第一条消息自然是发给小鱼的。手机因为破旧而变得不够灵活，键盘的反映总有些迟钝。输入消息的时候好多次因为着急与兴奋而不断出的错误。好不容易打完一条消息，在按下发送确认的时候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这手机虽然不太灵光，却让我能在今后的日子里随时与小鱼保持联系。当我需要一吐为快的时候，不再需要放在心里独自郁闷了。

小鱼的回复是在5分钟之后收到的。意外的是这丫头居然告诉我在上课。虽然不能马上跟小鱼聊天，但心里还是暗自为她高兴的。小女孩总有一天会变得成熟起来，一个女人的一生必然是经历过无数次蜕变之后才能越发变的完整起来。为了不打扰她上课，我没有再回消息。

时间的流失永远难以捉摸，一转眼我和大强他们在这个工地的任务就彻底结束了。

潘帕斯小猪猪

第十一节

临行前的晚上，和工友们在工地旁的“小四川”饭店里奢侈了一把。

店面虽小，但饭菜的质量却是完全有资格跟外面那些金碧辉煌的大饭店相媲美。其实我也没去过那种高档的地方，只是猜想这人间美味应该也就如此了吧。这些在工地周围开店的老板全都是老实人，总让人有种窝心的温暖。之前也会拉着大强到“小四川”沾沾油水，那个腰板特硬朗的老板娘就会在我的盖交饭上多加几片牛肉。她总说我太过瘦弱，指不定哪天就被风给吹跑了。

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彼此之间完全不拘小节的围坐在狭小的店堂里。这样的小店是根本没有空调的，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屋外寒风的凛冽。一直以来在队里我都是一个腼腆且言语不多的人，整整一晚上我都安静的坐在位子上旁若无人的吃菜。空闲的耳朵就用来听他们用天南地北的方言说着一些令人捧腹的事情。中途他们也会拿我开涮，甚至企图用酒灌我，但都被我的好兄弟大强给一一挡下了。这一晚他喝酒的欲望似乎特别强烈，兴致很高的样子，唾沫横飞的一边与人侃大山一边猜拳斗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亢奋的大强了。虽然他极力掩饰，意图用疯狂按耐心底的失意，但我还是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不快乐。

我是不甚酒力的，力气也不如他那么大。只能无奈的看着他将酒当作白开水似的冲刷肠胃。少喝点，够了。我微弱的声音在这喧闹的空气中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没事，今天高兴嘛。大强一脸的无所谓，面前的酒杯始终不曾空置过。

自然是要喝醉的，走出饭店的时候，大强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坐在店门口。几次歪着脑袋有要吐的迹象，却都被他忍住了。我知道他向来是一个好强的人，他在为刚才饭桌上那句千杯不醉的夸口豪言撑面子。别的工友都对大强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个个歪歪斜斜的相互扶持着走了。我这才走上前去用尽全力扶起地上的那滩烂泥。而大强的口中仍在念念有词，老子我就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你们TM一个个全不是我的对手。

虽然已是初冬的夜晚，但从“小四川”到宿舍的这区区几百米路却还是让我走的满头大汗。我这个被老板娘形容为会被风吹跑的瘦子正扶着铲铲队里有名的大块头在郊外的道路上艰难前进着。准确的说是拖，是扯，是抗。总之我是不断变换着姿势。大强根本是双腿无力完全没了意识，我便只能咬紧牙关的将他当作一袋巨型水泥连拉带扯的搬回宿舍。

刚到了宿舍门口，大强就倚着门板俯下身子剧烈的呕吐起来。同住一屋的工友除了我们都提前回铲铲总部了，这下可是叫我手足无措起来。我用力抚摩着大强躬下的背部，好让他的肠胃能够顺畅点。恶劣的酸臭扑面而来，我已经腾不出手捏住鼻子，只能靠间歇性的屏气来做无力的抵抗。

待到大强吐完再一把将他拽上床，顺手用枕巾将他脸上的污秽擦拭干净。盖上被子，将他的身体尽量完全的塞进被窝。转身想去为他倒一杯开水，却听见他口中含糊不清的呢喃，秀秀，秀秀……

这三更半夜的我上哪去帮你找秀秀啊。我自言自语的埋怨道。

我先将门口的呕吐物清理干净，随即开始了一晚上的劳碌。这一晚，我就像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般在大强的身边伺候着，期间还要整理我们两个人的行李。之后大强仍有几次呕吐，准备充分的我总是第一时间拿着脸盆跟毛巾端坐在床边，这一折腾便是大半夜。直到天色已经开始微微露出光亮我才合着衣酣然睡下。

等到第二天我们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傍晚了。

一路奔波的回到铲铲总部，便已是月朦胧鸟朦胧的诗意时分了。大强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倒头大睡，我却是顾不上身心疲倦坚持要到路口处转悠。是早就过了苹果固定经过的时间了，清冷的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经过。我毫不在意的蹲坐在路边，似乎空气里还留有苹果的余味。点一根烟，望着熟悉的街景，任凭晚风肆意的钻进领口，哆嗦中我开始越发想念起苹果。在这个离她如此接近的地方，我感觉到她似乎就在我的身边，仅仅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天使，近在咫尺。

踩灭了烟头，睡意瞬间全无，起身决定还是找个网吧去看看。

已经有好些天没去了，Apple dream里又会发生什么？

潘帕斯小猪猪

第十二节

这里的网吧环境要好许多，收费自然也就不一样。咬一咬牙还是进去了。

小鱼理所当然的没有在网上，这让我万般欣慰。她应该是在上晚自习，这些天里从未间断过。
干脆关掉QQ，心无旁骛的直接登陆Apple dream，却是触目惊心的荒芜。苹果真的来过，她删掉了所有的文字，黑色的背景显得突兀而死寂。只剩下零星的几张图片，和标题下的一排白色粗体大字——自作孽不可活。留言功能被关闭了，那些曾经落下印记的只字片语消失无踪影。

这算是苹果的坦然面对吗？她是否还欠一个交代与解释？可是解释又应该是做给谁看的呢？我，Apple dream的访客还是小说的原作者？在大家面前声泪俱下的洒一番狗血，这绝不是苹果的风格。我相信所有的人都会原谅她，可她又是否能够原谅自己？她将自己藏闭的密不透风，话语对她而言始终是徒劳无功的事情。她究竟为什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你我都无法捉摸，就连揣测都变的不着边际。一切就只有她自己知晓。

只是我相信，那会是一个情非得以的理由。

算是得到了苹果的消息，心里总还是平稳了许多。也实在是记挂着网吧门口那叫人心惊的收费标准，看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准确的凑满了一小时后安然离开了。

走出网吧的时候给小鱼发了一条短消息，提醒她天气寒冷多穿点衣服。小鱼没有回我消息，我猜她一定还在忙于功课，便微笑着将手机放回口袋。五分钟后却意外收到小鱼的来电。

手机的信号十分糟糕，但纷乱的嘈杂掩盖不了小鱼快乐而轻快的声音，哥哥，我恋爱了。是我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小D。哥哥，你说的对，最好的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好开心。

呵呵。开心就好，记得要好好珍惜啊。我就说你会幸福的。小鱼的快乐立刻就感染到了我。

哥哥，你也要加油。小鱼的声音突然开始变的一本正经起来，是一种佯装的成熟。

我？我加油什么呀。我一阵纳闷。

你心里的爱情呗。我知道的，那个叫苹果的女孩，你不说但我也感觉的到。加油啊，哥哥，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不要轻易的就让它破灭啊。

恩？哦。我自己的事我是知道的。你还是好好管好自己吧，丫头，一定要幸福啊。我惊讶于小鱼的洞察力，但又或许是自己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太多。不知道应该如何应答，只能以一种拙劣的姿态搪塞过去。小鱼既然能洞察我的心事，那她自然也会知道我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言而喻的默契。

抬起头，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心里不断重复的默念，小鱼，一定要幸福。一定一定。

原以为刚从工地回来会有很长的一段空歇期。还想着能跟大强又没日没夜的蹲坐在路边。表面是在等运输水泥的大卡车，事实上却是等待着苹果的飘然而至。却没想到一回来就接到个任务，是帮附近小区的一户人家做室内装修。心里是有那么些别扭的，想见苹果的念头一日比一日强烈。但一想到不薄的待遇以及不用在户外吹风，最后还是欣然接受了。

是离宿舍距离不远的一个中高档小区。幸运的是我们又碰上了一个叫人欣慰的好户主。户主姓顾，是一个始终面带微笑的中年男子。早年离异的他独自抚养着一个女儿，做一些小生意，生活自然也算的上充裕。过去就常听人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如今看来这话的确不假。顾先生便这种独具中年魅力的男子。在家的时候喜欢穿藏青色的家常衬衫，我留意到上面有一排精致而圆巧的木扣子。杏色的裤子，喜欢赤脚在房间里行走，露出干净而又性感的脚趾。声音是充满磁性的，绞杂在他和蔼的笑容里，让第一次上门的我跟大强立刻消除了之前的担忧与紧张。

我一直都知道宝贝女儿喜欢看书。却是前些天才发觉她似乎也很喜欢写文字。整天的趴在电脑上敲击。于是想既然她有这爱好，那我总要尽量给他创造条件。就想着把这间一直闲置的客房改造成一间书房。他们玩文字的不都追求一个情调嘛，那我就要我的宝贝女儿有一个完美的创作环境。

虽是还没有见过顾先生口中的宝贝女儿，但心里却已对她充满歆羡了。能有一个如此疼爱自己的父亲该是怎样幸福的事情。顾先生是利用假期来请我们帮忙的，一边指点着我们该如何动工，一边和我们闲聊起了许多事情。甚至还会亲自下橱做几个小菜来犒劳我们。

怎么没见到你的女儿呢。大强刷着墙问道。

她外婆身体不好，我叫她去外婆家住几天方便照顾。顺便也想给她个惊喜。顾先生真的是心心念念都为了自己的女儿。

刷墙的中途，大强接到个电话，是秀秀打来的，好象是要借钱。在征得顾先生同意之后，大强让秀秀上顾先生家来取。

几天不见，秀秀是愈加变得动人了。换下了旧日里土气的形头，衣着开始光鲜亮丽了起来。虽是因为廉价而不可避免的材质粗劣，却因为秀秀精致的面容而焕发出了些许生气。就连顾先生也连声惊叹大强好福气，夸秀秀是浑然天成的美人胚子。

意外的是秀秀并没有拿到钱后立刻离开，这叫我跟大强都难免有些奇怪。她提出要留下陪大强，顾先生自然是不会回绝。但事实上秀秀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搭讪顾先生。我惊讶于秀秀何时变得如此的灵牙俐齿，甚至可以游刃有余的奉承对方，却是丝毫不显得虚伪和造作。顾先生本也是性格开朗的健谈之人，自然的诙谐与幽默总是能让秀秀开心的笑颜如花。他们在一旁谈笑风声，我却留意到大强的脸色相当难看。无奈于秀秀的行为，但我对顾先生的为人却还是相当信任与放心，于是轻轻拍了拍大强，意思让他别放在心上。

潘帕斯小猪猪

尾声——

秀秀开始找各种借口来顾先生家找大强。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久而久之大家熟稔起来便也不再需要任何借口。秀秀深藏不露的城府被精致的外表修饰成了一种变相的风韵。漂亮的女人天生就有一种优势，即使娇嘀作态也是可爱的。

顾先生自然也不会过多避忌，但尺度始终拿捏到位，这一点果真没有叫我失望。但大强那张黑着的面孔却是始终阴沉凶悍。

我知道再多的安慰也都无济于事，只能悄悄提醒大强抓紧进度，好早日把装修的活干完，以后就可以避免这些不必要的接触了。这样的想法固然是天真的，这世界上的男人也绝非顾先生一个，秀秀的心是根本锁不住的，没有谁能保证什么，仅仅只能顺其自然了。而事实上事情的确没有那么单纯，是木讷的我所史料未及的。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几天的埋头苦干还是有收获的，一间原本毫无生气的普通客房如今已经涣然一新。简洁明快的风格，不同于一般意义上书房的严谨，毕竟是适用于女孩子的，总渗透着些许少女纯真的气息。顾先生对我们的工作非常满意，在装修还没完全完工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打电话叫女儿早些回家了。

收工的那一天，秀秀破天荒的没有出现。大强的脸上总算露出了难得笑容。收拾好工具准备去跟顾先生道别，也感谢他这些天来的关照。

啊，能不能再麻烦你们一件事啊，我女儿房间的吊灯有些问题，能不能帮我看看。顾先生说道。

大强似乎有些面露难色，但这举手之劳的事情又实在是不能推脱，毕竟顾先生的确是很照顾我们，知恩图报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于是我让大强先走，决定自己留下帮顾先生修吊灯。

在顾先生家帮忙装修已经有好些天数了，但却始终没有见过他女儿闺房的模样。始终紧闭的大门上贴着一张尼古拉斯·凯奇的海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经过时总会不经意的碰触到凯奇深邃的眼神，心里便会莫名的悸动。像是一种感召，似曾相识，却是难以名状的微妙。

房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柠檬清香，没有丝毫普通空气清新剂的刺鼻，更多的是一种糖果般的香甜。与一般概念里的少女闺房不同，这间屋子严重缺乏粉嫩的色彩。从床单到窗帘以及墙壁的颜色无一例外的是走冷色系路线，蓝色尤为突出。这样的房间或许算的上是单调的，除了门上的海报里屋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甚至连女孩子最为喜爱的长毛绒玩具都寥寥无几。应该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我猜想。但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女孩与我毫无干系，我现在所要做的只是帮她修理房间的吊灯。

问题并不严重，修理起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顾先生又开始对我暂不绝口，弄的我非常不好意思。

从凳子上下来的时候无意间瞥见电脑显示器上贴着一张大头贴，出于好奇还是忍不住上前看了看。张韶涵唱：好奇心会杀死猫。事实上在那一刻我的确几乎被自己的好奇心所射杀。那是张我再熟悉不过的大头帖，每次上Apple dream的时候我都会长时间的对着它发呆。显示器上的这张明显要暗淡许多，因为破损而随时有被剥落的危险。但在我心里，这永远是最美好的一张照片。在那些饱受思念煎熬的日子里，这是我唯一的慰籍。

没错，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就是苹果。

那是我女儿，怎么样，很可爱吧。顾先生走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里充满了慈爱与自豪。

我这才开始有些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附和着。脸上已经开始炙热的燃烧着，好在我的皮肤黝黑，顾先生应该察觉不到。更何况我的腼腆与害羞也是他早就了解的。

跟在顾先生身后，头脑一阵晕旋，腾云驾雾般的走到了门口。跟顾先生道别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只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胡乱的搪塞。穿鞋子的速度故意放慢，是舍不得离开是人因为震惊而变得迟缓，又或许两者都有。

故作随意的问道，您女儿什么时候回来呢。

下午。今天下午就回来咯。真的谢谢你们了，她回来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哦。那我先走了。再见了，顾先生。解放鞋始终是要穿好的，我有些不太情愿的起身，勉强着微笑与顾先生道别。

一走出顾先生家，我就立刻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心里无限懊悔。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赶着完工呢，为什么不再多做几天。又或者我不应该把吊灯完全修好，应该留着一手，所不定顾先生还会来找我。上天给我一个与苹果如此接近的机会我居然自己不把握。太愚蠢了。

我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回到宿舍的。一路上我都陷入极度的自责与懊恼，口里不断念叨着，脸上的表情也丰富变化着。引的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回到宿舍，空无一人，一头倒在床上。发泄似的抱着被子嘶咬了几下。却是突然间心头扬起了一种微妙的甜蜜。莫非我与苹果真的有缘？为什么三番四次的让我与她如此之接近？无意间上她的博客，现在甚至到她家做起来了装修。可为什么又总让我们有着擦身而过似的遗憾，在最接近彼此的时候各自回归原位。这是否就是缘分的玄妙之处，是时机未到还是要给我们更多的考验？我自得其乐的遐想着，想到不亦乐乎。

是前所未有的快乐。我需要有人分享，掏出了手机立刻播通了小鱼的电话。不等她发出声音便一股脑的将事情的经过全告诉了她。当然还有我的兴奋与懊恼。

呵呵，哥哥不要心急。你们一定是有缘分的，只是时机还没到。你也不要懊悔什么，记得下次有机会的时候把握住就可以了。哥哥要加油啊，不要想太多。记得我的话，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小鱼很为我高兴，但在这一刻我们似乎角色颠倒，她就如同一个姐姐一般耐心劝导我。

恩。我此刻仍然有些悬乎，并不能完全的明白小鱼所说的道理。不过还是略微有了些方向。

小鱼在挂电话前还跟我说，把握住你的爱情。哥哥。

我又开始回归到路边蹲点的日子。可是这次身边不再有大强的陪伴。他再度玩起了失踪，连同一起的还有秀秀。铲铲队里流言四起，大家揣测着他们是否已经私奔了。大强的手机始终关机，但一想到他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便也实在是担心不起来，更何况秀秀应该跟他在一起，应该是不会有事的。

我想的很清楚，小鱼说的对我应该把握住机会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如果说一直以来的自卑曾让我胆怯与退缩，不得不徉装理智。那现在就让我彻底的冲动一次吧。无论结局如何，都将是我波澜不惊的人生里一道最为亮丽的色彩。我说过，爱情有时就是一相情愿的东西。但不能因此就抹杀掉爱情存在的痕迹。记得有一首歌叫《一个人的天荒地老》，我相信这份情感在我的心里注定是永久不灭的。

我在等苹果的出现。一如既往，黄昏时分的飘然而至。或许她还认的出我，会对我嫣然一笑，那将给我带来无尽的动力。又或许老天会再次恩赐一卷狂风，历史重演般的让她的书本滑落，这样就会更加的顺理成章一些。就算以上这些都不是，那我也要主动的上去跟苹果打招呼。我会尽可能的保持镇静与稳重，生怕自己的唐突会让苹果误以为我是个轻薄的登徒浪子。要相信我并非有恶意，我只是想认识你，苹果。

但遐想始终是遐想。事实上我并没有等到苹果的出现。

第一天，我猜想她刚从外婆家回来一定需要休息。

第二天，休息仍在继续。

第三天，天空飘了些雨，她一定懒的出门。

第四天，上海开始大幅度降温。她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免得感冒。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

整整一个星期，苹果始终没有出现。心里开始充斥起一种失落，但却依旧是充满着希望。我知道这是急不来的事情，太过轻而易举就会丧失很多珍贵的感觉。不否认这有些自我安慰的味道。但更重要的是我真的不愿意轻易放弃，我还在奢望着那缘分的降临。

无精打采的回到宿舍，竟还是给我一个惊喜。失踪一个星期的大强回来了。疲态尽显的他似乎几天没有刮过胡子，配合着凌乱的头发显现出一种颓废的潦倒，独自站在宿舍的窗口抽着烟。双眼迷离。

你小子回来了啊。这几天上哪快活去啦，队里的人都以为你跟秀秀私奔了呢。我走上去毫不客气的要了根烟，并要求大强亲自为我点上。

大强安然的照做，这要在平时是不太可能。我跟秀秀分手了。声音很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什么？我被烟呛了下，剧烈的咳嗽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就一个星期前，她跟了别人。我被甩了。呵呵。大强冷笑道，有些自嘲的痕迹。

那这个星期你……

这个星期我都在龙少那里。大强将手中的烟掐灭在窗台上。

秀秀跟了谁？我们认识吗？我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顾先生。大强掐烟头的手指略微的用力起来，脸上却依旧是漠然，就在我们完工的那天晚上，她去找了顾先生，之后就没回来了。第二天就托人跟我说分手。听说是顾先生跟之前一个在一起很多年的女朋友分手了，秀秀便顺势主动迎了上去。男人嘛，送上门的怎么可能不要。

我顿时哑口无言，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现了幻觉。顾先生，那个我如此信任的中年男子居然还是不免恶俗。但更为重要的是，这个男子还是苹果的爸爸。

世界是如此之混沌，叫人难以接受。

大强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阿杰，不要相信爱情，尤其不要相信女人。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爱情。只会有永远的伤痛。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说几分钟前我的心底还尚存一丝希望的话，那顷刻间无可救药的绝望便虏获了我体内所有的细胞。爱情的美感荡然无存，大强的话语如魔咒一般萦绕在我的大脑里——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爱情，只会有永远的伤痛。初涉爱情的我开始不得不害怕起来，脆弱不是女人的代名词，有时候男人的脆弱会比女人更加猛烈。

为什么才短短的几天就颠覆了我对爱情的美好幻想呢。

小鱼的话语也仍在耳边，说实话我并不甘心，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不同的，我为什么要将别人的惨痛强加在自己的头上呢。

这样的矛盾开始折磨我的睡眠，一晚上辗转反侧，半梦半醒的状态叫人愈加的难受。多希望能够得到一场彻底的沉睡，待明天的阳光灿烂来驱赶天空中的阴霾。希望永远在明天。

第二天，一阵救护车的鸣叫突兀的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本来就没有睡熟的我被立刻惊醒。

应该是有些距离的，像是从旁边的小区里传来。却是鬼使神差的穿上了衣服走了出去，那一刻我有些奇怪于自己的好奇心。这并非我的作风，诡异的说仅仅只是受到了某种感召。

惨白的救护车停在小区的门口，令人心惊肉跳的叫嚣声停止了。开始有了些围观的人，直觉上告诉我似乎是有大事。直到这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这是苹果所住的小区。苹果的家就在小区门口的第一幢住宅呢。

这只是巧合，一定是的。我开始不断的安慰起自己。但越来越强烈的不详预感却是让我的手心开始不停冒出冷汗。小区门口的住宅里开始有人出来，首先看见的是担架，担架的上的人已经被一块刺眼的白布完全的覆盖掉。人们开始议论，死人了，死人了。

我顿时感觉心头一凉，在担架的身后我看见了那个人。不再是以往的谈笑风声，因为悲痛而扭曲变形的面孔一时间显得如此苍老。有几个医务人员在扶着他，一边还在做着无谓的安慰。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听不懂的上海话在此刻变的如同外语一般难以理解。在我的耳朵里肆虐的轰鸣。

在担架被抬上救护车的那一刹那，白布下的一只手因为震动而滑落。支离破碎的伤口，血肉模糊的血腥。我的胃里立刻翻滚起一阵无法抑制的痉挛，俯下身子干呕起来。

我木然的站在原地，救护车在叫嚣中离去，人亦散尽，天空中飘起了细雨。一种无边丝雨的冷清。

目光始终停留在救护车离去的方向。又一个天使陨落了。只是在那一刻心里竟然有了某种念头——为什么她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而并非坠落。是没有勇气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这一切只有她知道。她现在正安静的躺在那里。带着答案独自远行，无人知晓。

我低下头掏出了手机，飘落的雨滴打湿了手机的屏幕，模糊中我看不清显示的文字。完全是凭着感觉，坚持的打完了那条短信。是发给小鱼的——我心里的爱情已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