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老坑终结——给油烟]小玩意

柳如烟

小玩意 （一） 何塞·古蒂第一次发现那玩意儿是在自己家的茶几上，那时他正在考虑什么事情多少有点出神。以至于抓起来把玩了良久，目光才落在手中那奇怪的东西上面： 一个银灰色半巴掌大的扁铁盒子，掂起来沉沉的；虽然不至于锈迹班驳，也明显看得出年代不短——上面的花纹已经被长时间的摩挲磨的相当模糊了。 ——阿兰加的怪异收藏癖，他断定。 他的老婆大人，有一系列的“上流社会”嗜好，结婚数年，早已屡见不鲜——不过这次，他可弄错了。 （二） “……不是我的，”阿兰加断然否认，摇了摇头。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满腹狐疑的望向古蒂：“我怎么记得是前两天给你洗外套时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难道你……不知道是谁的？” 最后那一个问句说的饶有深意，叫可怜的古蒂陡然间背脊发凉。他已经清楚的看到了此时阿兰加脑中正在幻想的那个画面——在一群红男绿女簇拥中的何塞·马利亚·古铁雷斯醉眼朦胧；他的怀里正依偎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水蛇腰、嘴上涂的血红；把件小小的纪念品塞进他的口袋…… 何塞·古蒂猛然打了个寒战，他在瞬间决定、要小小说个无伤大雅的谎话，先止住老婆大人过分发达的想象力和即将爆发的怒气再说…… “……啊！我想起来了！”他一边佯作恍然大悟，一边努力的编词。“想起来了？”阿兰加媚眼如丝，中间却分明闪着两道寒芒。 “没错！我想起来了。这是队友忘在我这里的……对！就是上次，我和卡洛斯、劳尔为了安慰鲁本，招待他吃‘队长午餐’的那次……是鲁本忘在我这里的没错！”古蒂快速却不失稳定的把谎话掰完，暗叹总算自己尚有急智。 “鲁本？那个金发小孩？真看不出来呢……”阿兰加似乎相信了。“是啊，他看起来不怎么像喜欢搜集奇怪东西的人。”古蒂连忙附和。 “不是啦！”阿兰加的一双妙目大睁，望向他，“我原以为，你们队里那些小孩子都是些老实头呢，像你这种动不动就吸烟挨骂的不多……原来……真的是一贯传统……”阿兰加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古蒂在旁边听的稀里糊涂，又不敢接话。生怕一开口就拆穿了自己本来就不怎么高明的瞎话。同时心里又有点后悔：本来真没什么，这样一闹，反而好象对不起阿兰加似的。 幸好阿兰加笑了两声之后，解开了他的疑惑。她对着亮处仔细的端详了片刻手里的古怪玩意儿，说道：“高级货呢！这个火机……年头虽然有了，不过最近正流行这个——你们那个叫鲁本的小孩儿品位倒真不坏……” 她笑意盎然的把打火机丢还给古蒂，转眼就把这件小插曲抛在脑后了。古蒂顾不得郁闷自己竟然没能看出那东西的“真实面目”，只巴不得风波快快过去。就顺手把它放进衣架上挂着的外衣口袋，保险起见还说了句：“明天我拿去还给鲁本吧，他估计正着急呢……” 说完他偷眼望了一眼老婆大人，阿兰加正把腿绻在沙发上入迷的看电视上一个娱乐节目，顺着他的话音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见了。 （三） “……我不吸烟。”金发的鲁本说，摇了摇头。自从对塞维利亚的比赛后，他一直情绪恹恹的。他慢慢的从古蒂身边走过，被古蒂一把拉住。 “别这样啊……”古蒂挠挠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手里一直捏着那个打火机。他把胳膊搭在鲁本的肩膀上，脑子里拼命回忆老队长还在时，是怎么安慰人的呢？想了半天却没想出头绪，郁闷劲一上来，劈手在鲁本的脑袋上凿了个爆栗，“喂！你是男人啊！”他喝道。 鲁本摸着脑袋，抬起眼来，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古蒂暗舒口气，顺手把拿着的打火机塞在鲁本手里。鲁本本来闷闷的想再反对一句“我不吸烟的”，不过偷看了一下副队长的脸色，还是把话尾慢慢缩了回去。 古蒂非常得意，顺口说道：“我知道，不过这东西挺神的，给你！别郁闷了！”鲁本接过来，不置信的望着他，撇了撇嘴：“才不信……” “不信？我告诉你，点着火，然后说你的愿望，铁定能实现！”古蒂心中一急，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陈词滥调就瞎掰起来。掰完很满意的甩甩手，把明显有点发蒙的鲁本放开。 真是小孩，古蒂想。他看着鲁本傻乎乎的把那玩意儿拨弄了一阵，终于费力的打着火。蓝色的火苗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还有股淡淡的怪味。鲁本很虔诚的用一只手护着微弱的火苗，想了良久，最后傻傻的说：“我……叫我成为最好的后卫吧！” 话一说完，火苗就灭掉了，鲁本的脸上却突然红了起来。 古蒂在一边瞧着，想笑，又突然觉得有点悲哀…… （四） 之后很久，古蒂都忘记了那件小玩意儿。他这个人可以说有点过于任性随心，高兴了生气了激动了难过了什么话都讲，讲过别人记在心里他却早就忘了。不过也不光是因为他懒的记琐事，还有一个突发事件——上面那一幕发生三天后，鲁本就到德国去了。 他是带着古蒂给他的打火机一起走的。 那一阵子，因为塞维利亚的挫败，古蒂自己其实也混的挺背。不过还好，总算渐渐挺过来了。有那么几场，他甚至找回了很多年前的感觉，找回了很多年前坐在场边看费尔南多·雷东多踢球时的奇妙感觉——他站在场上，笑的洋洋洒洒健康无害——“现在是我”，他对自己说：现在是我…… 不过古蒂并没有能将鲁本和那件小玩意儿忘记很久，不久后的一天，俱乐部的管理人员拿给他一个小小的包裹。“是德国来的，鲁本给你的。”那人说。 古蒂正心情上佳，一把抓过，笑道：“特产吧？怎么就这么点？鲁本真小气呢~~”说着打开封口，提转袋子，只听“嗵”的一声，一只扁铁盒子掉了出来……古蒂的下巴也差点在刹那间掉了下来——当然是他给鲁本的那只老旧打火机。 “这个……真新奇呢……”他尴尬的对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说，那人仿佛见怪不怪似的，朝他耸耸肩，转身走了。 古蒂恨恨咬牙，心里骂：死小孩儿，什么破东西还值得寄这么远……一边打开随包裹附上的信函。信的内容如下： “何塞！我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啊！你的宝贝真灵！我谢谢你谢谢你！我的愿望实现了，现在把它还给你，替我再吻它一下，我真是太感谢它了！我实在是太高兴已经不会说话了，你不要见怪啊！再次谢谢你！！！鲁本上” ……古蒂实在是不能够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复杂心情，比没看信之前的更加摸不着头脑十倍。他看着纸上潦草的“替我再吻一下”云云，把嫌恶的目光投向躺在桌面上的打火机，心想上面不知道有多少鲁本感激的口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该不会是那孩子在德国太郁闷精神有点障碍了吧……他想着想着拼命甩头，试图把各种各样更古怪的念头赶出脑海…… 直到卡西走来，发现他状况不对，使劲拍了他两下他才缓过神来。 “……哦？鲁本寄来的？”卡西拿起包裹皮，有点讶异的说道。说完叹了口气，“可惜……” “可惜什么？”古蒂听出话中有话，问道。 “你不知道？！你不看报纸？？！！”卡西非常惊讶。 “知道什么？我很久没看报纸了……” “鲁本啊！他上个礼拜在德甲进了联赛最佳阵容，可是今天报纸消息就说又受重伤了……”卡西有点黯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养伤，电话也不通……” 卡西絮絮讲着、叹着气，摇着头颇为惋惜的走掉。古蒂呆在那里，良久，身上突然感觉有点冷。桌上那个诡异的铁盒子正闪着金属的亮光…… （五） “……不要碰！”古蒂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把劳尔吓的几乎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手中的东西丢出老远，仿佛那是块烧着的煤——银亮的铁盒子在空中划出一条短暂弧线落到塑胶桌面上，发出比预料中大的多的闷响。 劳尔惊魂甫定，一只手尚悬在心脏前方、不断作出抚摩的动作，嘴里念道：“不就是个打火机……古蒂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古蒂摇头，从外袋里摸出条手帕裹住那个小玩意，回答：“我是为你好……这东西邪门！” 对于老队友百年难得一遇的正经表情，劳尔·冈萨雷斯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不过很快还是笑了，语气里随即浮现出略微的不耐烦：“古蒂，我知道很有趣，不过现在可不是搞笑的时……” 他很聪明的把话尾咽了回去，因为面前的人那样的望过来，满脸清晰可辨的怒气——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席达德基地的自助餐室里除了他们、还有几个二队小弟，躲在一旁窃窃私语，纷纷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 “……算了，我是昏了头了才会来找你。”古蒂起身要走，被劳尔一把拉住，他向那几个小弟投去淡淡一瞥，然后转过来，对古蒂缓缓摇了摇头。 古蒂非常不爽的发现那些个小子对望了一阵，然后鱼贯而出，片刻，偌大的餐室就剩下他们两人——他清楚自己从来没这样的影响力。 “好了，现在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劳尔放开他，起身去台子上拿了两杯饮料回来，把其中之一放在古蒂面前。古蒂慢慢坐下，有点不情愿的说：“我讨厌混合果汁，你知道……瞧它那不三不四的颜色……”劳尔轻抿了一口，把自己那杯推到一边：“我知道……不过这东西对我们有好处。” 他露出一种招牌似的微笑，根本没理会古蒂正在咬牙切齿。 （六） “那么说……你没证据确定这东西真和鲁本的情况有什么关系……毕竟对我们来说，受伤很正常……”在听完古蒂的叙述之后，劳尔说。他下意识的把手落在一边膝盖上摩挲，古蒂没看见。 “我只是说它很邪门！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而且鲁本的伤势那么怪异还有……”古蒂喘了口气，“很奇怪的，这东西就打着了那么一次……” “一次？”劳尔皱眉。“没错，我后来又试验了好多次，可是根本打不着火，就好象坏掉了一样。” 劳尔伸手去拿那件小玩意，古蒂的胳膊微微动了一下，不过这次并没有阻止。偌大的餐室里静悄悄的，“咯嚓咯嚓”的响声回荡着——果然连一丝火花也没出现。 劳尔尝试了好几次，最终把它放下了。“如果我是你，”他说，“我会认为这东西坏了，”他拿起他的混合果汁杯子嘬饮了一口，又一次皱起眉头，“虽然颜色不怎么样，其实这东西味道还不错……”他的语气里有种奇怪的轻松，叫古蒂听着十分不舒服。 他坐在他对面，莫名其妙的愠怒还写在脸上。突然他问：“劳尔，如果是真的，你会许什么愿？” 劳尔的头埋在玻璃杯上，古蒂没看见他的表情。不过在他抬起头来的瞬间，一抹笑容突然从脸孔的深处浮现出来，速度之快叫古蒂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劳尔只是笑，没说话。 气氛突然变的非常尴尬，餐室里过于安静了，以至于自己吞口水的声音都大的惊人——古蒂想。 “……那么你呢？”劳尔说，“你会许什么愿望？假如它真的很……恩，像你说的那样‘邪门’的话——”他的声音在说到那个词的时候陡然变调，变的夸张而刺耳。让人不敢相信竟然是发自同一人之口。 “……你总是这样，”古蒂的的声音变的很低，“你总是这样……”他重复，“我早知道我不该惹你……”他抓起杯子，像和人赌气一样咕嘟咕嘟把一整杯混合果汁灌进肚子里，结果喝的太急，以至于呛住了，不断的咳嗽。 “好了，好了……”劳尔说道，语气里仿佛有一丝抱歉的意思。他把桌上本来用来裹那个打火机的手帕递给古蒂，“我并不想怎么样，你知道的……” “你‘永远’都这样……”古蒂咳嗽着。劳尔的眉毛又蹙在了一起。 这时候餐室的门开了，埃斯特本·坎比亚索走了进来，“古蒂，奎罗斯先生在找你……”他说；同时向劳尔淡淡的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古蒂“轰”的一下从椅子上长身而起，狠很的瞪了坎比亚索一眼，快步向门口走去。后者似乎并不在乎，微笑着说：“他在他的办公室里等……”话还没说完，古蒂已经如同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掠过，消失在门外了。 “……我想我又惹着他了，不是么？”坎比亚索目送他离开，回头对劳尔说，眼睛扫过他面前桌上放着的两个杯子（一个空了一个还剩下三分之一），以及一条团成一团的手绢——坎比亚索笑了一下，“我发誓我没在门外偷听，”他扬了扬他的眉毛，也转身走了。 在他身后，劳尔目光呆滞的站起来，拿开那块手绢，把下面覆盖着的银色的小匣子快速的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七） “……你希望我发誓吗，古蒂？”劳尔说。 “我没说你拿了，我只是‘问问’。”古蒂有点气急败坏。 “我不记得了……也许你拿走了——去找奎罗斯的时候。”劳尔说，“它没了不是更好么？就像……恩，它突然出现在你家一样。” “……没了当然好……”古蒂有点犹豫，“我问了阿根廷人，他说他进屋子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没道理说谎，除非……” “我觉得你太累了，古蒂，该休息！你不该胡思乱想，”劳尔打断他，“ cuchu不可能知道什么的，他那人其实不错——虽然有点怪，你知道——阿根廷人总是有点奇怪的……” 古蒂没说话，劳尔继续说道，“也许什么都没发生，根本没有那个见鬼的打火机——也许你只是做了个梦……” “可是你也看见了，你还试着打出火来！”古蒂说。 “我知道，我知道……也许我也在做梦……说不定我梦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95年，是二队里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谁知道呢？” “也许那样最好……”古蒂苦笑。 （八） 那一天傍晚，劳尔·冈萨雷斯回到家。脱掉外套把它丢进洗衣篮里，差了一点准头，外套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劳尔以为自己没注意、而把钥匙忘在口袋里了，走过去拣起衣服，一个银色的重物从兜里掉了出来——一个看不清花纹的古旧打火机、古蒂找了一天的那个玩意儿。 劳尔把它从地上拾起来，奇怪自己怎么丝毫不记得了。想起下午还差点赌咒发誓，不由笑了。他把那件打火机顺手丢在茶几上，想：“明天拿去还给古蒂好了……”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手表，半小时后，他该去幼儿园接儿子了。 劳尔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转出来坐在茶几旁看报纸。那个银色的小玩意一闪一闪的发着恼人的光。他把厚厚的一摞广告页扣过来遮住那东西，但是那点银光依然在他脑子里闪闪烁烁。 劳尔丢掉报纸，他想起古蒂问过的话：“劳尔，如果是真的，你会许什么愿？” ——他会许什么愿呢？ “这东西很邪门！”他记得古蒂说，“他叫你梦想成真，同时却叫你在另一方面倒霉十倍……” ——他有什么愿望，是不惜一切想达到的呢？ ……劳尔·冈萨雷斯以一种梦游似的轻柔姿势移开报纸，把下面那个小小的银光闪闪的盒子握在手里。他打开盖子，“咯嚓”一声轻响，手心中开放出一簇耀眼的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想叫费尔南多回来……”他轻声说。 火焰“劈啪”一声炸开了，劳尔大吃一惊，打火机掉到了桌面上，一瞬间他以为要爆炸了一样。劳尔抓起报纸拼命拍打，可是一个焦痕一点火花都没发现，良久，他拾起那件诡异的小玩意，那东西冰冰凉凉的，丝毫没有点燃过的迹象…… 是的，正像他自己说的——一切宛如一梦。 （九） 第二天，劳尔去训练场的时候，包里装着那样东西。他前一个晚上没有睡好。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点燃了它；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说出了那句梦魇般的话；他甚至不能确定那句话里、他所指的那个人是谁…… 他想念费尔南多·耶罗：他知道自己永远不是那种向队友发号施令的人。他想念耶罗在他耳边的低语，告诉他、该怎么做。他不能忍受自己说了什么之后，齐丹和费戈的沉默、罗尼和卡洛斯的窃笑、以及大卫脸上明显没听懂的空白和迷糊——他不知道耶罗队长怎么能忍受这一切，当更衣室里贴着一张写满绯闻的海报——他是怎么忍受的、他又会做什么？ 他想念费尔南多·雷东多：这种想念更加私人化。有一段时间他觉得，他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世界。但是总之不一样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是不一样……某种微小的、看不见的东西永远的从他心里消失了、没了——而他甚至来不及知道那是什么！ 还有莫里…… 劳尔走进更衣室，不知道谁又在墙上随便张贴报纸了。“这是不合规矩的……”劳尔想。不过现在在这个集体中，似乎谁都不把规矩太当成一回事，甚至也包括他自己。 他走上前去想撕掉报纸，伸出手去才发现，这并不是平常那样的、一张无聊的小报，而是今天《马卡》的头版——上面写着巨大的红字：上上签？！冠军杯，皇马VS摩纳哥。 （十）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劳尔抓着自己的头发。他是希望费尔南多“回来”，他是希望莫里……但是不该是这样！不该是在这样的场合，作为对手站在伯纳乌…… 那么他希望什么呢？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冷笑。希望主席卖掉罗尼，然后恢复自己和莫里的搭档吗？还是希望莫里回来坐板凳？那冷笑声多么熟悉，就仿佛、就仿佛自己的理智在讲着话…… 突然一个声音在轻轻唤：“劳尔，怎么了？” 他大惊失色，仿佛自己的心在一瞬间被窥探了一样，一种羞辱和愤怒混杂的惊讶。他转身，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是埃斯特本·坎比亚索。 劳尔在刹那间产生的虚脱感很快就恢复了：“没什么，我在看报纸，”他回答，声音有点发颤（或者依然是自己的错觉？劳尔想），“你钉上去的？” “不，我来的时候就有了，”阿根廷人走向自己的柜子。他显然来的很早，已经换好了运动服，也许刚从健身房或者什么地方出来，脸上都是汗水。 “这是违反规定的，我知道……”他说，“不过摩纳哥的确是只支好签，不是么？” “……未必，每个对手都是可怕的……”劳尔干巴巴的回答。他得承认，也许古蒂说的没错，埃斯特本·坎比亚索的确是有点不叫人喜欢。 （十一） 结果劳尔没告诉古蒂是他拿了那件东西，而且自己还许了那么一个愚蠢的愿望，他说不出口。他不能想象自己傻乎乎的重复“我希望费尔南多回来”这句话时古蒂的表情，事实上，他甚至必须对古蒂再次撒谎说自己没有见到他的旧打火机——他会猜到的，他一定会猜到我用了它，劳尔想——不！决不能！ 幸好古蒂似乎将这件事情忘记了，他好象完全忘了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件古怪玩意。劳尔着实松了口气，他不能确定当古蒂再一次有意或者无意问起的时候，他还能保持自己一贯的表情和话语，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定会说漏嘴，然后把一切彻底搞糟。 “莫里要回来了……”劳尔想，被这个念头震得头晕目眩。

柳如烟

（十二）

他欠莫伦特斯的，他知道。欠了就是欠了，不仅还不清，而且不能还。他拿什么还他？这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异常沉重、令人窒息。
他想象着莫里站在他面前，像往常那样傻傻笑着，说：“劳尔啊，没有人逼你，对自己宽容点不好么？”他就几乎忍不住冲口而出：“我宁愿你告诉我该做什么，命令我必须做什么——可你只是笑，只是沉默，你的笑你的沉默却比最苛刻的责备还让我难过……”

莫里是因为他才留在皇马的，只是因为他。皇马是莫里的病，而他是莫里的枷锁。每一次、每一次莫里在电话里神采飞扬的描述自己的法国生活之后，总是不忘惋惜的加上一句：“可惜劳尔你不在……”他每次这样说过，劳尔都觉得自己的额头都要炸开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真想对莫里大喊，“我有我的路，你有你的人生，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可是这样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有多么依赖费尔南多·莫伦特斯——不光是莫里，还有雷东多、还有耶罗，他有多么依赖那三个费尔南多啊！
是他离不开他们，零零年的分别，零三年的离恨，已经把他心灵的两个角落永远的撕碎了，现在只剩下莫里一个，如果他也要走……如果他也要离开，一去不回来，他的世界里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它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该怎么办？

劳尔·冈萨雷斯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几乎把指甲挠进手心里，他是多么痛恨脆弱的、总是依靠着别人的自己啊，可是他却完全没办法从脆弱的牢笼里走出来：

“……莫里啊，我很想你……”劳尔站在空无一人的伯纳乌球馆的更衣室里，用比耳语还要低的声音轻声呢喃，话一出口他感觉到强烈的负罪感，但是心里却奇迹般的轻松起来。

（十三）

莫里回到伯纳乌来啦，他穿着碍眼的红白球衫，在熟悉的场地上拼抢了90分钟，最后顺便进了一个球。比赛结束之后，劳尔按捺不住心中滋长的兴奋，早早冲凉出来，站在连接客队更衣室的主通道上。

四周一片喧嚣，隐隐能听见空气中回荡着支离破碎的法语单词，可是这一切，劳尔全都恍若无闻。他好想和莫里在一起，就他们两个，像过去那样躲开所有人的视线，分享着彼此的快乐或者仅仅互相说些没营养的废话。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仿佛时光并没有改变；仿佛可以在瞬间召唤出旧日那个其乐融融的皇马、在记忆中最甜美的幻觉……劳尔·冈萨雷斯这样想着，右手下意识的插进外套的口袋里，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
劳尔看见莫里从客队更衣室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微笑。

“值得、当然是值得的！”莫里快乐的叫他的名字的时候，劳尔想，“就好像是做梦一样，他们真的已经分别太久太久了……他现在终于回来了，终于又站在我面前，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重要呢？”

“回到这里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莫里在笑着，“不过摩纳哥也是很棒的地方，劳尔等你来的时候我带你去转转……”
劳尔恍恍惚惚的笑。
“……你到摩纳哥来的时候，刚好是我生日……”莫里说。
劳尔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炸裂开来，不知怎么他就回答，“好啊，我们刚好在你的生日会上庆祝晋级……”全然没发觉自己说的话已经混淆了过去和现在；全然忘记了面前这个比兄弟还要亲密的伙伴已经不是队友，而是对手……

——值得的，当然是值得的。有什么能比见到莫里、比能够重温旧日美梦的一刹那幸福感更重要呢？劳尔·冈萨雷斯在口袋内把手心里的小玩意儿死死攥住。

（十四）

二零零四年四月五日，费尔南多·莫伦特斯的二十八岁生日，也是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皇家马德里客场挑战摩纳哥的日子。

赛前，在更衣室里，何塞·古蒂担心的对劳尔·冈萨雷斯说：“劳尔，你怎么了，这两天一直怪怪的。”
“没有啊。”劳尔低头整理着球袜，轻声慢语的回答。
古蒂皱了皱自己的眉头：“还说没有？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了，你正不正常我还能不知道么？”
劳尔嘴角边带着渺茫笑容，一边慢慢抬起身转过头来，一边回答：“你不用管闲事。”
听到这话，古蒂不由得心头火起，可还未及发作，就先被面前队长大人的脸孔吓住。劳尔·冈萨雷斯的表情如在梦中，目光涣散全无焦点，面色无比诡异——古蒂的声音也几乎发颤了：“劳尔，你真的没关系吗？”
劳尔恍若无闻，反而说：“古蒂，你记得不？今天是莫里的生日呢……”

话音未落，第四官员已在门口呼唤，劳尔毫不迟疑当先走了出去。古蒂心中栗六犹豫再四，挠了挠自己的乱发，无奈跟在后面。

对劳尔·冈萨雷斯来说，对皇家马德里来说，这都不是一场幸运的比赛，穿着红白球衫的费尔南多·莫伦特斯大力把球踢进自己半年前的俱乐部小弟卡西利亚斯把守的球门之内。而劳尔，他站在距离对方球门六七米处得球、起脚推射，在发力的一刹那，膝盖内突然如针扎般痛……
足球软弱无力的擦着门柱滚出底线，奎罗斯在场边嘶声大喊。无数摄影机定格在劳尔的脸上，奇怪的，那个表情难以言喻，那不是惋惜不是痛苦，反而有一点点笑意，有种解脱般的释然……

——二零零四到零五赛季，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皇家马德里两回合最终因净胜球劣势被摩纳哥淘汰出局。

（十五）

“你昏头了么？劳尔！”何塞·古蒂一把把他的队长推在墙边，“你到底怎么了？！我们输了，你知道么，我们已经被淘汰了！被莫伦特斯的摩纳哥一脚踢了出去！而你呢？你竟然在这里好整以暇的对我说他请我去参加生日宴？！”
比赛已经结束，球员已经离去，教练宣布从明天开始有三天假期。在空荡荡的客队更衣室里，只剩下被抽到参加药检的劳尔和古蒂两个人。

“你听见了么？摩纳哥的球迷还在庆祝呢！莫伦特斯那家伙还在和‘他的队友’一起庆祝呢——庆祝他们淘汰了皇家马德里！而你——皇马的队长，却在这时候和我说这种鬼话！”古蒂分明是怒火满腔。
“那又怎么样？”劳尔依然带着模糊笑意，回答他，“莫里依旧是皇马的球员，是我们的队友，这点毫无改变。”
“你……”古蒂紧咬着牙双颊通红，似乎在狠揍劳尔一顿和转身离去之间犹豫不决，许久，说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我们已经被淘汰了？！”
“我们还有联赛和国王杯，还有明年……真奇怪，古蒂你为什么生气呢？”劳尔冷静的回答。
“……好、好，”古蒂怒极反笑，笑容惨淡甚至阴毒，“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劳尔么？我很怀疑……不过你是有理由高兴的，现在莫里又欠你的了，他从你手里生生‘抢’走了冠军杯资格——所以尽管高兴吧，劳尔，依那个笨蛋的性格，他明年必定还会老老实实回到你身边继续浪费他的生命！”

他这样大声吼着，手上用力，将劳尔·冈萨雷斯推了一个踉跄。后者向后摔倒，正巧撞上自己的更衣柜，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散落一地……古蒂犹有余怒，但是他的怒气转瞬间就变成了惊讶甚至恐惧——他的眼睛分明的看到一件银色物体从劳尔的便服内掉落出来，在更衣室的地上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

——劳尔仿佛很痛苦似的蜷缩着，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十六）

古蒂猛然醒悟，他狠命摇摇一头湿淋淋的乱发，冲过去把劳尔扶起来。
“受伤了么？劳尔，没事吧？”他焦急的呼唤着，心里不住自责：已经都这样了，已经都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为什么自己还要说那种伤人的话？想当初意气风发少年时，他们、还有三个费尔南多，五个人亲如手足——已经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古蒂想着，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劳尔的眉头紧锁在一起，双目紧闭，许久，很轻很轻的回答：“我头疼的很……”
“我弄伤你了？”古蒂越发手足无措。
“不、不……”劳尔摇头，缓缓睁开双眼，“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么，我脑子很乱……”

“可是……”古蒂犹豫，眼睛扫过这个如今一片狼藉的客队更衣室，“可是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没关系……莫里会来接我……”劳尔倚在衣柜上，垂着头。
古蒂还想说什么，张开嘴又尴尬的闭上，末了干巴巴的说：“……我送你去。”
劳尔摇着头：“不需要……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打火机上，“古蒂，这是你的、还给你……”
古蒂再也忍不住了，他叫起来：“又是这东西是不是？是这东西把你搞得不正常了是不是？”
劳尔的头猛然间抬起，双目亮如寒星，声音凄厉：“够了，古蒂！你们没有一个人了解我，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没有一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和你不一样！”
古蒂被这话生生噎住，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劳尔的头又已垂下，声音也越发的有气无力：“够了，什么都别说，古蒂……看在上帝的份上，求你了……”

何塞·马利亚·古铁雷斯在他一生的对手和好友身边踟蹰了几秒，默默俯身拾起地上的古董打火机，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十七）

摩纳哥的球迷们依然在庆祝，古蒂坐车回到球队驻地的时候，大街上已经飘扬起了无数的红白两色旗帜。
“……真没见过世面，进个四强就好像夺了冠似的。”步入酒店大堂，他忍不住刻薄的想。这么一想，立刻又觉得出离的愤怒和难过。

已经接近凌晨，大堂里赫然还有人在。队里那个叫埃斯特本·坎比亚索的阿根廷人正和两个四十上下官员膜样的陌生人相谈甚欢，他们的声音叽里呱啦的，总之不是西班牙语。
古蒂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只有短短几个小时，摩纳哥的球迷们连庆祝都没有结束，劳尔、坎比亚索……皇马就已经完全把失败抛诸脑后了么？荣誉感呢？对俱乐部的热诚呢？想当年他们那一支皇马会为联赛里平平常常的一场失利痛苦很久，一不进球劳尔就可怜兮兮的半天不说话，看看现在吧——是世道真的变了呢？还是自己真的太愚蠢？

古蒂愤愤然向电梯走去，正巧，阿根廷人也正在和谈话的对象告别。古蒂站在电梯前，心里暗骂头顶那个闪烁的数字跳得太慢，总算好容易跳到“１”，他前脚才踏进去，坎比亚索后脚就跟了进来——让他连关门的时间都没有！
阿根廷人对他微微一笑，招呼着：“嗨~古蒂，你回来了。”
“你很忙啊。”古蒂冷笑。
“恩，”坎比亚索点头，神态自若，“总比你忙一些。”
劳尔说我无事忙，我无可奈何，可你算什么东西？！咯吱一声，古蒂险些咬碎自己的牙齿。

由于极度愤怒，古蒂反而无话可说。场上那个不留情面的莫里，场下那个莫名其妙的劳尔，加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全都不是个东西！他心里狠狠骂。
阿根廷人突然又转过头来，望着古蒂。
“干嘛！”何塞·古铁雷斯露出自己最凶恶的表情。
阿根廷人笑着，两手一摆，耸耸肩，“如果你不介意……”他说。
“恩？”古蒂狐疑，这小子搞什么鬼？

坎比亚索把古蒂向电梯内推了推，走过去在控制板上按了一下楼层，电梯终于开始缓缓上升。

（十八）

电梯到了，古蒂一马当先杀了出来。两个尴尬人关在一个尴尬的小笼子里，怪异的沉默气氛扼住人的喉咙。他只想快些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房门牢牢关起，他谁都不想再看到。
——这世界已经变了样子，所有人都变了样子，为什么却留他一个站在原地，心存不切实际的爱，怀抱愚蠢梦想？

……谁知却又被那该死的阿根廷人叫住：“古蒂，你掉了东西……”
古蒂回过头，看见坎比亚索正弯腰从地上拾起什么——他的手向他伸过来，手心中一个古旧的金属小匣子闪闪发光。

古蒂下意识伸手去拿，指尖触到打火机的一刹那，几乎以为自己碰到的是一块坚冰！那么冷，那种连心跳声都能冻住的寒气——他的手像触电般弹起。
“……古蒂？”阿根廷人非常惊讶，“你怎么了？”
古蒂在原地呆愣两秒，然后一言不发，几乎是从坎比亚索手中抢过那小玩意儿埋头夺路而逃。

（十九）

……“咯嚓”、“咯嚓”，何塞·古蒂在自己的屋子里一遍一遍的打着那个打火机。
“我要回到过去！”他喊道，声音嘶哑，“回到零零年……或者更早，哪怕回到我还是个小傻瓜的时候也可以！只要不是现在……我想回去！回去！！回去！！！”
空气中回荡着令人抓狂的单调的“咯嚓”声，那东西却连一个小火星儿都没产生。

“为什么！”他恨恨的将它摔在地板上，“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牺牲，哪怕我摔断腿都没关系……怎样都可以！我不想变成现在这样，所有东西都不一样了，连现在这个劳尔我都不认得了——见鬼的，为什么你能满足鲁本、能满足劳尔，却不听听我的愿望呢？随便要什么代价都好，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何塞·古蒂跌坐在地毯上，用双手覆住面孔……是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呢……

这个时候，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那铃声坚持不懈的尖叫着，古蒂愣愣的听，终于他爬起身来，拿过话筒。
“……喂，古蒂？你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呢，我已经打电话要了客房服务，要不要叫他们给你也送一份？”是刚才那个阿根廷人。
古蒂茫然的听着，全无反应。

“喂？古蒂你在吗？”
“…… cuchu？”
“你果然在啊，是我，怎么？”
“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
“是。就是那种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的愿望，就是那种很想做很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古蒂，你今天很怪啊……”
“你别管我！你回答啊！”
“……呵呵……曾经有，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不，或者该说，我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
“很快就能实现？”
“是啊，很快……很快、很快我就能……就能……就能说‘再见’了……”
“？！”
“呵，别犯傻了古蒂，我叫人送吃的给你了……对了，还有，马上零点了，再过一会就是复活节·圣周，上帝保佑你！”
——电话挂断了。

（二十）

“……耶稣已经复活，在腐朽的尘寰之中……以行为侍奉主，全体共沐圣恩……”
何塞·马利亚·古铁雷斯还记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被妈妈抓着参加圣周弥撒。他坐在多莱虹老教堂的旧木条椅上，听着圣歌，心猿意马。妈妈真讨厌，为什么非要拽我来呢？今天可是好天气啊，草皮给晒得暖洋洋的，这样的日子最好踢一整天球，直道累得动也动不了为止……

何塞·古蒂放下电话，仿佛被催眠一般，完全沉浸在对旧日的回忆里。

……啊，被狗崽们抓到在夜总会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一起，把队长气得够呛，扬言要好好踢他两脚。结果他吐吐舌头就跑啊，拼命跑，劳尔和莫里两个没良心的也不救他，就站在旁边看热闹，大声吆喝大声笑。
……他跑啊跑，一头撞在费尔南多怀里，费尔南多揉着胸口笑骂你这个死小鬼。队长这时候气呼呼的追了上来，一边狠狠抓住他，一边忙问费尔南多你没事吧？
他被队长揪着领子，哀哀呼痛，突然一个恍惚，又高兴起来，大叫：“……费尔南多……队长，太好了，你们还在！真是太好了！！”
队长回过头来，笑意“盎然”的看着他：“我们当然在，你想我们不在没人管你，你做梦去吧！”真的抬起腿就是一脚——

啊～～队长踢人的脚法真不怎么样，至少比他长传的脚法差很多呢！踢得蜻蜓点水，屁股上一点都不疼……
——可是自己为什么突然止不住泪水，为什么会哭起来呢？

（二十一）

十二点了，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何塞·古蒂在摩纳哥王子饭店的高楼上，大力的打开房间的窗户。

风好大——风声把远处的钟声送来，一声一声都敲在他心上。
古蒂笑着，不是那种这两年来他习惯的、冰冷嘲讽的笑，而是他都几乎以为已经被自己忘记的、很多年前、那种洋洋洒洒惫惫赖赖的笑容——很多年前，马德里的少女们，看到这样的笑，脸儿发烧，心都会怦怦跳……

“……我想离开皇马。”他很轻、很坚定的说——那是一件他真正想做却真正做不到的事——然后，“喀嚓”一声，手中打火机的火苗在大风中笔直的升起——
那虚幻的、不可思议的火苗随着最后一声钟声在半空中炸开，古蒂牢牢地把那小玩意儿攥在手里，然后用力一挥——一个银光闪闪的小点儿倏忽消失在摩纳哥流光飞舞的夜色之中。

毫不留恋的，何塞·古蒂关上了房间的窗。

（全文完）

Aimma

[em17]

不知道是不是皇马的同人看太多了，我总是觉得，皇马的确是最适合上演这样一场一场戏的地方，这么大的一个舞台，有人哭有人笑，所有的人都带着面具怀恋过去……

我一面讨厌着它，一面又开始爱上它……

ps：欺负古小弟果然是姐姐你一贯的爱好啊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3-23 19:36:24编辑过]

柳如烟

拼命殴打楼上的……

sensen

如烟啊....CUCHU在国际?
那我那天就米花眼的说.....
西西,好久不看球根本不了解国际形式了
偶会发短消息给女儿的,貌似她有段时间米上来了

柳如烟

以下是引用sensen在2005-3-23 19:31:00的发言：
如烟啊....CUCHU在国际?
那我那天就米花眼的说.....
西西,好久不看球根本不了解国际形式了
偶会发短消息给女儿的,貌似她有段时间米上来了

完了，完了，你已经老掉牙了~
连国际最新的当红子鸡都不知道？！扼腕啊扼腕~~
他要是还在那鬼地方我也没心情写小说了。[]

Aimma

sensen大人……莫不是王子殿下走了你就不管足球界了？
只守着天宏惜朝霍少啊～

无缘无故被姐姐打了一顿……真是冤枉死了……：（
赖姐姐怀里，扭曲ing，你要给我揉揉。

柳如烟

摸摸~~看在回帖的份上给揉揉，乖~~我走了。
今天要不是来装宝宝的翻译新闻，也没空来。

sensen

....................................................
已经不在了?= =||||||||||||||||||||||
真的米时间看球,现在就连上网的时间都少多了

玄武水星

以下是引用sensen在2005-3-23 19:31:00的发言：
如烟啊....CUCHU在国际?

[][][][][][][][][][][][][][][][][][][][][][][][][][][][][][][][][][]

柳如烟

ps：油烟家的狗的确是有点小白眼狼倾向的~~

柳如烟

以下是引用sensen在2005-3-23 19:42:00的发言：
....................................................
已经不在了?= =||||||||||||||||||||||
真的米时间看球,现在就连上网的时间都少多了

夏天就走了，就是故事里和两个意大利老头聊天的时候签的合同……现在在国米……

sensen

[]殴打猩猩.....我现在心情真不爽呢,哼哼[]

Aimma

很久没有在这里看见这么些人出现了啊～很开心啊～
可惜小莫不在……

星星不要对女孩子动粗，bs一下～

姐姐走好～亲

sensen

啊 ?越说越糊涂了,不是在国际米兰吗?

Aimma

以下是引用sensen在2005-3-23 19:49:00的发言：
[]殴打猩猩.....我现在心情真不爽呢,哼哼[]

sensen，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是因为你不知道cuchu在国米才生气，你又没有义务知道～不要理会他，狠狠打他

sensen

昏了,偶就素说他在国际啊......然后...呃,头脑混乱ING

玄武水星

。。。。。。。。。。。一头雾水。。。。。。。。。。。。那花森干嘛用问号。。。。。。。。。。。。

游言

昨天晚上刚好把MSN的名字改成

莫莫还爱狗狗吗？

写完的时候不知道是问自己这个大头还是问他那个大头。昨天整理图片看到了很多莫莫和狗狗的图，真难过啊。

游言

游言

游言

游言

游言

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