呤雪连哄带骗,好不容易让父亲睡下。抬头看到月已行至中天,今天已是腊月初五,夜冷风寒,月色如水。上官燕一直悄立院中守夜,月光下看去她本不十分强壮的身子更显单弱。呤雪想到她重伤在身,却从不在人前露出半点沮丧,这一路行来更是对自己照顾有加,心下难过。从随身包袱中取出一件披风,屏声走出门要替上官燕披上。
上官燕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呤雪出来,回过头想再劝她几句。呤雪轻轻地替她披上披风,说道:“夜冷风寒,月明霜重。莫要受了风寒。”上官燕知道呤雪自有宠物松籽守夜警戒,也就携着呤雪的手走到房檐下避风处坐下。呤雪知她在意男女之别不肯进屋,也自顾在她身边坐下。
呤雪此时心中瞬息万变。她本来十分确定自己长安遇袭一事是胞兄郝惰在幕后操纵,但接下来父亲出事却不太可能也是郝惰所为。不得不重新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要么只是巧合;要么我错估了郝惰。要么是一股还不明白的潜伏势力。三者必居其一!”夜冷风寒,但她的心却比夜更冷,不自觉的靠在上官燕怀里。
“你在想白天的事吗?”上官燕不太习惯和别人如此亲近,借着说话之机不动声色的把呤雪推开。呤雪心里有一丝微微的失望,不过也没太在意。顺手理了一下头发,说道:“上官姐姐,你闯荡江湖多年。可认得白日里在酒家袭击我们那些人是什么来路?”上官燕知她此问并不是为了寻求答案,不答反问道:“现在还是腊月,怎么会有梅花?”呤雪顺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九宫图像。说道:“如今天下,大乱而将定。江湖正是旧势已去,新势将生。江南为朱崇八重地,目前没有什么江湖势力可以和他抗衡。”说着在九宫图的右方中间写上一个朱字。“朔北苦寒,中原武林少有涉足。王保保精明强干,扶持番僧占据朔北武林已成定局。”又在九宫图正中上方写下一个蒙字。停顿一下,说,“少林武当雄踞中原,逐鹿之势难成。”深深在中央填上少林,武当,想想又加上一个丐帮。“蜀地为西南腹地,峨嵋为西南之主。”顺手在左下角写下峨嵋二字,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圆圈。“自明教撤出西域之后,西域武学不昌。论势却还要数商会首领慕容疾风和三十六路马贼盟主独孤霸。”说完,在左上角那一块填上商会、马贼。却不继续,反到将树枝递给上官燕。
上官燕接过树枝,也在地上写划道:“北疆地广人稀,武林不兴。山东河朔一带民风剽悍,虽然没有什么出名的门派世家。然则代有豪杰,层出不穷。不过要论魁首,当数豪庄少庄主郝惰。”说着在九宫图右上角划了一个郝字。
呤雪眼中微微露出赞赏的神色,尽管郝惰在武林的势力之大,面积之广对她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几乎隔离于江湖主流势力之外的上官燕能只根据一些价值有限的江湖传言作出这种判断,仍令她欣赏。
这时九宫图只剩下左下角和右中央两块空白。呤雪又折了一根树枝,说道:“越地嶂重。岭南偏远。这片地方外人鞭长莫及。”说着把左下角划去。
上官燕微微一叹,道:“看来这块大饼只剩下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一块尚可逐鹿。”
上官燕心中暗想,“华山日渐衰落,全真洁身自好,邪派不成气候。这八百里秦川就如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掌握在一个不会武功的孩子手里。也难怪华山派对九阴真经如此重视,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抢夺。不过,今天在大街上袭击我们的那批人会是那一股势力派来的?”
此时呤雪心乱如麻,她本来一向机智过人。但所谓关心则乱,尽管一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这一切事件都是郝惰所为这个念头却像影子一样牢牢缠定了她。“不,不可能的。杀了爹爹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他也不大可能弄到“忘机”。”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与之相反的另外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现在爹爹已经知道我是他的女儿。他天知爹天性柔弱,恐爹助我对抗于他,故而相害?而且……爹爹虽然极易上当,但想要对他下毒又岂是一般高手能够办到的事?”
一正一反两种念头在呤雪心中争斗不已。她虽冷静聪慧,但毕竟年轻,阅历有限。其实她对郝惰的估计有很多甚至已经超过郝惰自己所想。人最容易犯的两个两个错误就是低估人和高估人。郝惰当年逼婚一成就立即放手,给了呤雪反扑的机会,正是犯了低估对手的错误。而呤雪现在也正在犯高估对手的错误。
上官燕见她秀眉深锁,甚有忧色,虽解其意,却不明其因。只好开口相询道:“不知妹妹念及何事,竟担忧如此?”
呤雪长嘘一口气,紧紧抓着上官燕的手,此时她太需要一位能帮自己分忧的朋友了。当即一五一十的把刚刚心中所想原原本本告诉对方。
上官燕仔细听完呤雪的故事,心里不禁暗自佩服呤雪的担当。沉思半饷,才开口说道:“你不妨先想想,除了郝惰,江湖上还有谁有这种实力能对付张叔叔?”
经她一点,呤雪一下子清醒过来。答道:“不错,除了郝惰,蒙古和朱崇八都有此等实力。而且他们也有策划此次行动的动机和拿到“忘机”的机会。”
“王保保身为蒙古重臣,手下能人异士众多。但多以西域及蒙古武林为主。这些人要策划一次突袭行动还罢了,但北漠离此地千里之遥,就算他们能扮成行旅商人。不过路途遥远日子一久也很难不被人注意。而且,华山崆峒虽然无耻,却不会与鞑子同流。”
呤雪一直都很安静,此时突然插话说:“如果加上郝惰,一切就完全可能!因为……”她放开上官燕的手慢慢走到院子中央,“王保保是他舅舅!”接着苦笑一下,“当然,也是我舅舅。我和郝惰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妹!他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而且……我也有拿到忘机的可能。”
上官燕虽然也想到这件事如果不能查过水落石出,呤雪一定难逃干系,却没想到呤雪的家世竟如此复杂。心中暗想:“以前还以为弄月公子是长风的弟弟是最让人意外的,现在到不知还有什么人关系背景能比呤雪复杂。”
呤雪猜到她在猜度自己家世,淡然道,“还有,现任丐帮帮主史红石是我结义大姐。九野游龙杨凡是我师兄。哦~~~~~~~~~对了,硬要算的话……”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上官燕按住。“我只用知道你是我好朋友,好妹子,是我上官燕平生唯一的知音就已经足够。就算玉皇大帝是你舅舅,十殿阎罗是你八拜,四海龙王是你子侄,又有什么打紧?”
呤雪拉住她的手,淡淡笑了。这是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微笑,就像春风吹过大地,冰雪下透出新绿。“有你这句话,呤雪今生足矣。不过……跟我这种妖邪之徒混在一起,时间一长对你的名誉有损。我看你还是……”
上官燕轻轻答道:“我的日子还长得了么?以前我一直为四方城,为玉玺,为少主活着。现在……我也想为自己活上一段日子。不然人生还有什么意味。”
此言一出,平添几分惆怅。连风也变得分外冷起来。上官燕不愿纠缠于自己身上,又道:“朱崇八是明教教主又是当今皇上,手下高手自然不计其数。要拿到忘机更是易如反掌,而且他又足够多的理由至张叔叔于死地。但仍有两个疑点。”
“第一。他怎么向张叔叔下的毒。”
“第二。水绣阁的事不可能是他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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