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凡一行今日已经到了敦煌道和甘肃道的的分界之处,一行人马正在行进之中,突然一丝细不可闻却又清晰可辨的箫声,杨凡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手下和妻子塞住耳朵。纵声长啸,啸声与箫声一刚一柔,长啸正如大漠戈壁,雄奇广袤。玉箫正如江南烟雨,柔和细密。两股声音先是对抗,慢慢就合在一起唱和。最后渐归于无,杨凡仰天问道:“是二弟到了么?”数十丈有人应声道:“正是。几年工夫不见大哥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可喜可贺啊!”答话时声音仍在数十丈外,话音刚落说话人已在杨凡身边拜倒行礼。杨凡一手扶起来人,只见来人身穿白色滚纹织锦长袍,头戴处士巾,腰系蟠龙带,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左手轻摇折扇,右手持一支玉箫。笑意呤呤,风度翩翩,大有乌衣风流的晋人遗风。杨凡持了那男子的手道:“平弟,快来见过你嫂子。”那少年对着慕容柳纳头便拜,慕容柳定睛看去,只见杨凡正如破阵之兰陵王,说不尽的潇洒狂放,刚强旷达;杨平却如填词之柳三变,道不明的才子风流,温柔儒雅。心下暗自赞叹:“好一对杨家儿郎,果然是人中之龙。”
杨凡数年没见过兄弟,一见面自然免不了嘘寒问暖探问一下家人的境况,最后才问及弟弟此行的目的。却不想弟弟叹一口气,说出一段惊天动地的话来。
“呤雪失踪了,我出来找她。”
杨凡大吃一惊,连连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杨平又叹一口气,“大哥,借一步说话。”
“大哥应该还记得,呤雪和山东豪庄少掌门郝惰定亲之事。那郝惰人称宁公子本是新一代武林中难得的人才。年纪轻轻就已经望重齐鲁。呤雪与他定亲不仅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而且……”
“而且还可以化解当年峨嵋派在屠狮大会上辣手害死夏*和司徒千钟的仇怨。呤雪一向是外表文弱温柔,内在深沉多智,在婚姻大事上自然不会含糊。”
“没错,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上上月的十八,宁公子突然退婚!”
“难道峨嵋竟肯善罢甘休?”
“被呤雪拦下了。本来以呤雪的性子这原也算不了什么,若不是……我都以为这又是她巧手安排的。但……偏偏不是。”
“算不了什么……平弟,婆家无缘退定,这是对一个女子最重的侮辱中的一种。你居然还说算不了什么!”
“你认为呤雪想嫁人,想一辈子躲在一个才华不及她,美貌不及她,胸襟不及她的男人身后过一辈子?当初答应婚事本是形势迫人,不得已而为之。凭什么她不能用自己的方式争取自己的幸福?呤雪虽然心机深沉,手段毒辣,但她几时害过人了?”
“牺牲还是太大了,背着一个弃妇的名声,以后的婆家会嫌弃她的。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干脆杀了那负心汉子!对了,你说那负心汉子为何退婚,呤雪又怎么失踪的。”
“答案其实很简单!郝惰其实姓张,正好是呤雪的亲兄长!”
“怎么可能!就算别人不知道,难道连张教主都不知道呤雪是他亲生女儿么?”
“如果知道,呤雪也不会气得离家出走了。具体那天发生什么,呤雪怎么发现的,都还是一团迷。”
“反正一句话,呤雪跑了。你估计她是来看周女侠的陵墓了,所以你就跑来找她。你又不知道周女侠的埋骨之处到底在那儿,所以一路走一路吹箫,想让她自己出来见你。你就不怕被她活埋了?”
“不完全队,我还听说了两件另外的事:第一。绍敏郡主从蒙古出来了;第二.四方城最近发生了政变。”
“你认为……”
“一言可乱天下,一计可安邦国。这二十年来我还从来没听到娘给其他人作如此评价,呤雪是个爱动不爱静的人。如今中原武林无事,她又心情不佳。估计这四方城正是一盘适当的甜点。”
“好,那你自己多保重。我先陪你嫂子回家拜望母亲。”
“……月明星稀,乌雀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上官燕半夜被一阵萧索寂缈的歌声惊醒,却感到胸前的伤处,热辣辣的甚是疼痛,但较之数日前的烦恶欲吐,寒热交迫却好受了很多,心知自己这条性命是救回来了,却不知是何人出手相救。这时那阵萧索寂缈的歌声已经停止,却又有一股细不可闻的琴声传来,似极远又是极近,初如山中细流百转千回,再如飞瀑流泉断金碎玉,突然一转,琴音变得低不可闻正如地下暗河幽深婉转不知几千万回,再转高时却又是大开大合气吞万里如虎,正是那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忽听“铮”一声响过,万籁具静千弦断绝。过得片刻琴音复往,却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如水击清谭,雨打芭蕉。片刻后又是若有若无,似断非断,一派细柔迷蒙,若江南烟雨,朦胧三月。琴音至此已是纷复到极处,却偏还有变,时而弹金碎玉,千里冰封,时而茫茫洒洒,万里雪飘,时而凄切迷茫,冷月秋霜,时而相思缠绵,巴山夜雨。一曲之中,一琴之下,弹尽天下水态。上官燕一直专心武学,于音律一道本不甚精通,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粗通音律。只觉得此人所奏之曲意境高阔,自然天真,不事雕琢,相比之下赛华佗的萧声中多了三分缠绵悱恻的婉约味,弄月公子的筝阴中又多了一股富贵红粉的媚俗气。不禁开口赞叹,这一开口不打紧,一开口喉中一甜,“哇”地一声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
“莫要妄动真气。”上官燕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就多了一个女子。月光朦胧中上官燕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年纪,只觉得那女子生得甚是秀美,只是肤色太过苍白不见半点血色,唯有左眉上方有一点红痣,上官燕心头不竟一颤,暗想:“好美的女子,为何如此苍白?难道我已经死了,这位姑娘是来接我上路的无常么?”那女子出手封了她胸前穴道,接着在床头一按一只秘密抽屉弹出,抽屉分割七八小格,放着形状大小不一的各种瓷瓶瓷盒。从中拿出一只绘有柳浪闻莺纹饰的青瓷小盒,挑出一点黑色的软膏细心替上官燕涂在胸口。肌肤相触之下,上官燕感到对方双手温暖滑腻,心知对方是人非鬼,心下不竟一宽。她虽重信义轻生死,但正当韶华又那有不恋生厌死之理?此药甚是有效,涂上片刻便感到一股清凉泌入胸膈,前胸已不如方才疼痛。不禁感激地对着对方淡淡一笑,呤雪见她笑容心知黑玉断续膏已经发挥作用,玉指一拂将刚刚封住的穴道解开,“你元气已虚,闭住穴道弊大于利。三个月之内不可妄动真气,待元气恢复之后方可打坐练功。”这声音温柔似水,和熙如风但听在上官燕耳中却如五雷轰顶一般,原来这美貌女子的声音竟和当日道上对她施以援手的那个丑脸少女的嗓音一无二致,忍不住开口:“你的脸怎么……?”呤雪说什么也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会问这样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当下也是一愣,于是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片刻。接着都觉得这种情况十分滑稽,竟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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