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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柳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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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水啦]某烟自己臭美的蜗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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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楼主| 发表于 2004-3-21 12:07:00 | 只看该作者
(关于诸葛亮的小短篇)`不见其比
后来,便没有觉得他有多了不起。
无非是干干净净一身衣裳,羽扇纶巾的行头,只有在出征时才会用上。
原先看他在眼里,是个英伟挺拔的人。
有些事飘散在空中了,再掉头去回忆,就有了别一样的味道。
所以有时闲着,会捧一盏新煮的茶,问:“丞相在伏龙山时,果爱抱膝长吟么?”
“啊……有这样的事吧。”他没所谓地回答一声。
一面将热茶暖手,一面翻着新呈上的文卷。
“夫人呢……?”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藏着些诡谲的心思。
他这才抬头望我一眼,笑道:“夫人……?哦,冬青你倒是很久没有去拜会舜英了罢?她常挂念你。”
“见着夫人,我怕要面羞。”我低着头说。
那个女子,向来便不爱见女子做官。
她常笑叹着说,我一做官,便活生生是个被糟蹋的模样了。
诸葛亮原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
无非是凌晨2点睡,清晨5点起,6点便上早朝,8点归来后用些小点,忙到12点便与大家一道吃一回正餐;13点时,诸葛亮会在案头伏一会儿,眼里有些倦色地说:“啊……冬青,有事的话,便叫醒我。”我将四面的窗帘都拉上了,他小睡时,我有些不忍看他,便一个人坐去门外,成都的正午常有很好的阳光,丝绸的味道淡淡地散着;一些便装的官员们来往匆匆,有时走到正厅门边,见着懒洋洋靠在门口的我,就笑一句,问:“游长史……?”
“请稍微等一等罢,假若没有特别紧急的事务。”我便说。
一叠叠文卷被堆在我足边,阳光令我眼睛发疼。
过了一小时,便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咳嗽。
他渐渐地养成了这个习惯,咳一声来招呼我入内。
我站起来,弹掉衣上的尘土,令自己也成为个干干净净的人,再抱着那些文卷走入。
接着,这个再寻常不过的男子,便又低头开始批复案牍。
他写了,递给我,我润色了,再递给他,他草草地看一遍,赞一句:“冬青的小隶越发端庄了。”便又递还我;我将它重新抄一遍,一一归类、存档;日子就是这样,看上去没甚变化,好象每一个人都可以将它做得很好。
有时也会出门。
我想,他仍是个怀着好奇心的人,怀着什么都要亲自试试的新鲜。所以也会去勘看火井,去督策河工,在五十岁之前,他是常常骑马出行的,但很少骑得很快,假若马惊到人,他面上就会流露出不安的神色,是一闪而过的不安,这教我怀疑他少年时,是见过些兵荒马乱的。有一次他甚至下马来,抱了抱那个被旁骑惊到的孩子。我喜欢骑快马,我原本是做将军的人哪……他不责我,也不追我,我骑得远远的,掉头望他,他被阳光笼罩住了。
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偏偏寻常之至。
所做的无非是修缮道路、整理驿站、兴建水利、补贴鳏寡之类的事,每一件事都那样平常,是每一本教科书上都写着的,是每一个念过高中的文科生都该知道的,或许还没有《贞观政要》上记的周全。多少年,呆在他身边,若要说他居丞相时,做了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是一件也不记得了。
只安安静静的那张面目,含着略显疲倦的微笑。
挺好的——心里忽然想,这样挺好,不知觉便有些暖意袭上。
勒住快马,停在远处望着他。
他也没有快一些。
再忍不住了,便打马又奔回他身旁,孩子似地一笑。
“总是屈了你……”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我听到了。
“没所谓的喽……”便学他常常的口吻来回答他。
又一次,谯周来见他,这男子有一副猿猴般的形容,说话是期期艾艾的,第一次来丞相府,一面像初入大观园的村野,一面又怀着怕被人看轻的骄傲。问他寻常都看些甚么书时,他立即回答:“是!初举孝廉……”
我忍着笑,将头埋在文卷里,轻抖着肩。
“扑哧”一声,文伟没能忍住,笑出来了,又急忙将袖子掩住口。
活泼泼的目光在我面上一转。
谯周的脸色就很难看了,胡乱应酬了两句便告退。
直到这时,诸葛亮才转头望望文伟。
“咳……嘲笑朝臣,应该治罪的。”我笑笑地说。
文伟瞪了我一眼。
诸葛亮慢悠悠地濡濡笔,又望了文伟一眼,这才慢悠悠地说:“啊……孤也险些,没能忍住笑,又怎能要求……这家伙,能严守礼节?”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所以说——繁忙的日子,也有寻常的快乐。
从他四十二岁到四十五岁。
我是三十二岁到三十五岁。
接着是连年征战,后来诸葛亮就死了。
再后来,桓温入蜀,问个百岁小吏说:“诸葛丞相今与谁比?”
那个人就回答他:“葛公在时,亦不觉异,自葛公殁后,不见其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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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楼主| 发表于 2004-3-21 12:08:00 | 只看该作者
(小短篇之三)乘烟葛女
果是诸葛亮唯一的女儿,她见到诸葛亮比我见到他更早。当她到十六岁该论婚嫁的年纪时,诸葛亮四十二岁。我很少谈及果,因她与我有不善的私交。这是个略显早熟的女孩儿,一面继续了父亲的固执,另一面又继承了母亲出人意料的聪慧——果是夫人所生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传说分娩时夫人吃尽苦头,几乎难保两全。当一个双手血淋淋的、满头汗水的妇人奔出草庐,问诸葛亮要做甚抉择时,我相信他面色惨白。
白得就像后来他听到诸葛乔的死讯那样。
所幸果儿一声啼哭,将整个死寂的隆中都唤醒了。
诸葛亮周身也渐渐活泛起来。
闲来无事时,我会想象他少年时我从未见到的情景,也一次次想象过果儿的诞生。那之后,他再不许夫人怀孕,而宁可担上无后的名声,到四十三岁时,才过继了兄长的儿子。
果有个值得骄傲的身份。
后来的诸葛瞻,虽然是嫡子,毕竟是侧室所出。
在阿棉——诸葛亮的侧室住入他房里之前,果总是拿了仇怨的目光来看我。
要她称夫人之外的女子为母亲,是她不能容忍的。假若要果当面叫我一声“娘”,只怕我也会震怖得战栗了。在这一点上,我终是佩服阿棉,她明知如此,仍将嫁给诸葛亮当做一件严肃的事来完成。
而且做到了。
转回来说果。
那一年我军入主成都,果先一步来奔,她随在刘备身旁——非而父亲身旁,进入都城。那时她骑一头雪白的小驴,在驴脖子上挂着个纯黑的铃铛,这铃铛能发出格外清脆的声音,以至于她每敲一鞭,就会有“叮叮”之声,从四周雷动的欢呼里尖锐地冲出。刘备很好脾气地向她笑一笑。这个浑身艳红的女孩,睥睨地微笑着。她像盛开在雪上的火焰,我惹不起,诸葛亮管不住;即便是夫人,有时也会遭她抢白。
一身红彤彤的衣,裹住个才发育的少女的身子。
乳房像刚生起的小桃子,当它们成熟到颤巍巍时,果找到我。
是中秋节。
“莫占了我爹!”她说。
我怔在当场,过了一会儿才说:“果小姐……在说甚么?”
“今天是中秋,莫缠着我爹不教他走。”果继续说。
她拿一根马鞭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敲着,瞥了我眼,又说:“可惜……即便你没了,爹也会在这里呆着。”
那双清澈澈的眼,上下打量我,假若我是惟一阻拦诸葛亮回家的原因,我想这个少女或会杀了我。
就算杀不死,也会试试看。
这令我心生畏意,我后退一步,垂头说:“我会劝丞相早些回家。”
“要你劝?他愿早回来便回来,真的有事,他留在这儿,我又不会掉一块肉。”果将马鞭凌空一甩,“啪”的一响。
这时诸葛亮走进来,身后跟着笑嘻嘻的文伟。
“这是……?”文伟问,他第一次见到果。
“这个就是我的千金了。”诸葛亮苦笑一声。
“果小姐么?”文伟笑嘻嘻地上前,“在正厅挥鞭,是失礼的行为。”
“费……”我刚想说话,诸葛亮拉住我手。
诸葛亮笑吟吟地望着文伟。
很多诸葛亮解决不掉的事,文伟都可以用他的方式解决了。
所以文伟在丞相府里,是个特别的人。
好象火焰里的一丛冰,像冰川里的一簇火,像在一叠整整齐齐的经典里,胡乱扔入的一本流行小说。
“我是黄门侍郎费文伟。”文伟说。
果扑哧一笑:“原来是个管太监的吗?”
“啊……啊。”文伟翻翻眼,“太监向来最难管,偏巧我管得不错。”
“则我女儿,也交给你管一时罢。”诸葛亮说。
文伟高声答应一句,转过去说:“果小姐该对游长史道歉。”
“道歉?你试着叫我道歉看看?”果又是一鞭虚击。
诸葛亮没再看下去,只拍拍我肩:“冬青你跟我来,我有些东西给你。”他面上是放心的、淡淡的神色,这种神色令人相信,文伟之继承其位,是诸葛亮很早就想好了的。果想要奔上来,文伟挽住她腰。
诸葛亮不在意文伟挽住他女儿的腰。
一个尚未出阁的处子。
如果夫人也在一旁看着,她大抵亦只笑笑罢了。
文伟将果抱起扛在肩上,她挣扎、踢腾,他却像扛麻袋般把她扛了出去。
我与诸葛亮行入侧房,他掏出枚簪子递给我,指指我发。
“换了罢,你一直忙得很。”诸葛亮说。
这时,远远传来果一声尖叫!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混着咒骂。
“他……”我站起身,诸葛亮将我按坐下。
“他只怕……会不知轻重了……”我讷讷道。
“文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诸葛亮忽然一笑,“何况,打一打,又不会掉块肉。”
原来之前果与我的话,他已听到了。
“丞相今夜……总要早些回去。”我低声说。
“一道回去吧,月亮会好得很。”诸葛亮说,“舜英邀你。”
“不了……”我笑笑说,“我下回再专门拜谒夫人。”
“那今晚……?”
“若陛下不来传唤,便找子敕斗酒去。”
果的叫唤,渐渐低了。
过了一会儿,诸葛亮端坐在几后时,文伟走入,挠挠头说:“道歉是没可能了,冬青,我给你赔礼吧?”
“笨蛋!”我突然笑骂他一声。
诸葛亮怔了怔,哈哈大笑。
从此,果爱上文伟。
果一爱上人,便轰轰烈烈地难收拾。
文伟年长果十岁,这原是一门好亲,但他是个有妻子的。非但有妻子,而且情深意笃;而在夫人看来,将女儿许给一个率性而好赌的人,总有些不稳妥。我成日在丞相府里呆着,断断续续知道些果的事。譬如她正以减少食量作要挟;又渐渐地学做女工;她慢慢消瘦下去;上回被摔坏的妆盒也被修补好了;她更勤快地读书;她说倘若不能嫁给文伟,便要寡居一生。
我周围,事情一日多过一日,果少来前厅,她便像一颗掉入水里的石子,涟漪渐渐平息。
直到有一天,公琰、文伟二人都神思不属,我问了问才知,自果拒绝了刘永的求亲后,诸葛亮便存着将她嫁给公琰的心,夫人也是乐见的,公琰应了,只果不肯,找到公琰骂一回、哭一通、哀一气,叫他觉得娶她是件大不道的事,这个老实人甚至被她说动,帮她找来文伟。文伟手里捏了两枚骰子,说我扔到四点之上就应你,我娶你做小——果竟也愿,眼巴巴地望着那骰子转了转,停下,一个一点,另一个还是一点。
两点。
文伟拉住公琰,转身便走了。
“我不能与糟糠断,我便不能娶丞相家的女儿。”文伟叹着说,“别说要她做妾,即便她居先,而贱内次之,我都……无颜见丞相的面。冬青,你说我能如何呢?”
我很少听文伟这无奈的话,也少见他如此郁郁的表情。
我竟觉得——他有些伤感了。
文伟不能如何,他只好留两颗骰子给她。
公琰不多会儿,便娶了成都一户平民人家的女儿,女孩儿面目安详,是个会持家的。
再过了半个月,诸葛亮的女儿诸葛果在家里辟了一处清净地,说她皈依了三玄。
果俨然成了个女道士。
诸葛亮在成都转了几日,发现伫立西南读书台上,恰能望见果修行的小观,他便常常往台上去,偎了红漆柱,望着果的方向,怔怔一笑。我有时会陪他去,他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问一句:“文伟……善赌是么?”
“他极能出千。”我的话,诸葛亮听不懂,但我仍这样回答他。
“其实……我不会怪他。”诸葛亮又说。
他这话,也教人有些听不懂了。

小记:诸葛亮南征时,果憔悴而死;诸葛亮在归来前听到这消息,他车驾驰还成都时,见迎接的人群里站着文伟。他便吩咐停了车,将文伟邀上,众人很惊讶地望着这个名声不显的年轻人与诸葛亮同车而归。此后,诸葛亮再未在我面前提过果,文伟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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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楼主| 发表于 2004-3-21 12:08:00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小短篇之四:私祭于道
一个金冠白面的少年,默默地坐在九五之座上。
他往下望去,一群黑压压的人,一个个都跪伏着。
这种滋味,他想要我知道。
所以刘禅将我一口气拉到龙椅上,指着那个硬邦邦的位置,对我说:“先生……先生请坐上试试?”
他白皙的面孔涨得通红。
我望着他,很久没说话,每一次白日见他,他都称得上一个举止有度的君王。该微笑时,他便微笑;该生气时,他便将眉目淡淡一蹙。我亲眼见到,是以从不信后世人说后主是个庸才。
这少年,只有在见到我,而又无旁人时,才会成为活生生的他自己。
心里埋着古怪的愤懑。
“先生……您试试看,之后您便知,我对相父,为什么会怀着怨意。”他说。
后主与诸葛亮的关系,是议论的禁区。
我抚摩着龙椅,望向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以为丞相揽权太甚了么?”
“哼……”他没言语。
“那就自己将权要回来罢。”这一次,我没劝他。
刘禅微惊地看着我。
“自己试着做罢,首先是……别成日里想着纳妃。”我淡淡地说。
刘禅想增加嫔妃数,是董允说与诸葛亮和我知的。董允以古之帝王妃子数不过十二,再三地将这事压下。诸葛亮听说,只是笑一笑。假若将黄门侍郎安排给我来做,或许便不会有这事发生。诸葛亮过后,像笑语一样地说。
“尘分身乏术,原本,也只想做个长史的。”我回答说。
诸葛亮握住我手,略一用力,眉间却是忧色。
再回想起《出师表》的叮咛倍至,心里不禁酸涩起来。
“他是将、将先生也……索去了哪。”刘禅说。
我扑哧一笑:“游尘,几时是……陛下的呢?”
刘禅怔怔地望住我。
我是他的先生。
我并不像文伟、董允那样,被先帝简拔为舍人。
“陛下且忍耐着罢。”我说。
“请陛下忍耐着罢……”这个,是诸葛亮说过的。
在一盏摇曳的小灯下,就着昏黄的案牍,他咳一阵,闭着眼,慢慢地说出这句话。我抚上他背,手心竟觉到这个身躯的寒冷。刘备在时,他和刘禅的关系,仍称得上一个善字。禅儿见到他,是很恭敬的——比起陛下、后主、刘禅这些称呼,我更喜欢称他作“禅儿”,将他认作那个扑入我怀里,欢笑着说“游将军真威风,比诸葛军师还威风”的孩童。后来,刘备殁在白帝,禅儿看诸葛亮的神色,便有些狭促了。从吴国和魏国来的人都说,国境之外,是将诸葛亮当作实际的掌权者的。说国家的政务,都出于丞相府,而只有祭祀这类事,要由少年皇帝来操持。
“丞相……放开些手,如何呢?”我也问过。
诸葛亮一怔,苦笑着问:“依君之见,孤该如何?”
他在我面前用了一个“孤”字,又称我作“君”,我想一想,实在无话可说。
“尽我力去做,我死之后,瞻儿要拜托冬青。”诸葛亮这样说。
他家里留着十五顷田、八百株桑,他与我说过,假若可以,瞻儿莫为官,一入宦海,那浮沉就由不得自己,性命也由不得。瞻会战死在蜀亡之前,战死在绵竹,一面因他是诸葛亮的儿子,一面因他是后主的驸马。这些事,我一早知道,一桩也没告诉给诸葛亮听。忍着话,心里会觉得苦涩。诸葛亮也曾说,担心瞻儿终不免伶俐太甚,难成栋梁。我说瞻公子……不必丞相担心的;他听见了,也笑一笑,反说:“冬青在安慰我。”
他何必要担心那许多呢?
一个刘禅,够他操劳的了。
操劳着,竟在五丈原上殴血,昏沉沉的。
五丈原,就此成了一方悲地。
日头滚落,公元二三四年,蜀军从高原退入山谷后才举哀发丧。
“陛下,哭了么?”回成都后,我问禅儿。
四周是空寂寂的大殿,垂着深黑色的帷幔。
刘禅在黑色里默默地穿行,我站在一处,见他走到这里,又从另一面滑出。
“他……他曾为我……落泪的么?”他讷讷地问。
“啊,陛下在问丞相?”
“我正在问诸葛亮!”
“丞相……是吐血死的。”
说出这些字,便像刀子在心里一刀刀剜入。
“先生要我吐血么……?您要我也像诸葛亮一样吐血,才会说我……是个好君主么?”他喊着。
禅儿一面喊,一面一颗颗落下泪。
“尘没有这意思。”
禅儿转去龙椅上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将头埋下来。
我一阶阶走上,握住他手;他用力反握住我,指甲刺入我手背。
“父皇死时,曾对相父说,假若我不能辅佐,便请相父坐上这里。”禅儿说。
“哦……”
“相父死时,又说甚么了呢?”
“陛下是说……?”
“假若我不能辅佐吗?哈哈……谁该坐在这里?”
“陛下在说甚么话?!”
我没有跪落,没有磕头,没像他一样,磕头至于流血,我只斥了一句。
禅儿将我握得更紧,我用力盯着他在黑夜里闪闪发亮的眼。
“丞相殁前,我倒是……请求过他,希望可以接替他的职位哪。”
“这个,正是我要做的!朕正欲如此!”禅儿喊道。
“但是他没答应我,丞相将后事托付给蒋琬。”
说罢,我转身便行。
我一直走出宫殿,将门关上时,听到屋里传来号啕。
原来,刘禅已学会不在我面前哭泣了。
从此后,他将与诸葛亮一样,再不给人见到他的眼泪。
过了一段日子,整个西川,大凡诸葛亮所至之处,都递来表章,请为立庙。这些案牍堆在后主面前,堆了好些天,又统统被驳了回来,后主说这有违礼秩。而蒋琬是个忠诚人,之后再有类似奏请,往往都被他直接斥回了。然而诸葛亮这个名字,以及那再未被蜀汉重复过的官职——“丞相”,都成了蜀人尊崇的、爱慕的词汇了,就像郑人歌子产、《甘棠》咏召公一般。四季吉时,人们便在道路边上摆起祭品,来追思他,将朝廷每一项善政,都记到葛侯身上。
诸葛瞻,继承了诸葛亮的爵位。
后主因此生气,抓了一批人关起来。
但关不了多久,又只好都放了。
放了之后,私下的祭祀未见消减,倒一天天更盛。
那些原本不祭他的,此时若不道祭,便会被当作懦夫和忘恩负义的人来嘲笑。
“请游先生……去劝劝陛下罢。”蒋琬找到我,说。
此时,我再不担任官职,是以他含含糊糊地将“先生”称我。
“劝甚么?”我一面指点陈寿文墨,一面漫不经心地问。
“以丞相之功,足以在成都立庙以祭。”蒋琬说。
“那……”我淡淡笑道,“公琰也私祭于道罢。丞相若有灵,会看见的。见着这些,他已觉欣慰;假若丞相无知……又何必去惹怒陛下呢?”
我更改了陈寿的一个别字。
我对他说:“我朝未置史官,这个重责,要寿儿你担当起来。”
蒋琬无言地退了。
望着他背影,我想:丞相是不爱在成都立他庙的,丞相留在传说里便足够。
到景耀六年的春天,是二十九年之后,后主才在沔阳为诸葛亮立庙;是年秋,蜀亡。
这些,全不干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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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楼主| 发表于 2004-3-21 12:09:00 | 只看该作者
(小短篇之二)抽刀刺山
章武,这剑南征时诸葛亮没有带在身边。一个原因是名剑贵重,惟恐有失;另一个原因是它悬在丞相府里,便像是他仍在一样。端端正正的、沉重的宝剑,上面雕着朱雀图形。我试着将它抽出鞘,光闪闪的刃口,收入了我眸光。
“真是……咄咄逼人啊。”我叹道。
“所以还是隐而不露的好。”他从我手里摘走剑,照样挂好。
诸葛亮南征,需得十个月之久。
十个月,很久,所以他仍在成都,在我目之所及处时,我竟已有些怀念。
夫人将他需用的衣裳一件件都收拾好了。我不过是政务上一个助手,那些最亲近的事,原也不必我做。我只将三五件整整齐齐的衣裳又包裹了一回,这是个偷偷的举动,偏被诸葛亮看见了。他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啊……少东西了么?”
“不,没有。”我立即说。
“少了点罢……?”他淡淡一笑。
“什么呢?”问他。
诸葛亮望着我。
望望我,又望望墙上的章武,又望望我。
原来很久没有被他凝望过了,忍不住将目光别开,又忍不住溜回来。
“全是夫人亲自打点的……哪里会少甚么。”低声回答。
“哦……那,陛下那里,常去走动走动,他正是青春茂盛时,免教任性做出了荒唐事哪。”诸葛亮将话题转到另一面,一汪月色水般倾泄,跌入他伸出的手心里,他握住满把月光,凑在唇边闻一闻,又说,“陛下……也只有你能劝他,我出门之后,《商君书》烦你接着为陛下抄下去罢。或许你抄的,他会看得更认真些……韦编三绝,是么?”说到最后一句,他掉头一笑。
“这……哪是丞相该开的玩笑哟。”我面上热着。
诸葛亮将手掌张开,有春花香气的月色流荡开来。
像在屋里燃起了浅蓝色的檀香。
夜深了,我该走了,第二日,只怕也不会去送行。
送行人太多,不缺我一个。
我望着章武便好——不禁又抬头看看它。
我将出门时,诸葛亮忽然说:“啊,记起少什么了。”
“恩……?”
“给个……什么我吧。”他用极淡的口气说,“你没去过南中,带着个什么,就像可以令你看见南中风物一样。”
多从容的一个人,说这话时,偏生有些局促。
“我要想一想。”我回头一笑,径直去了。
他一个建议,我就想了一夜。
我原不是个多娴静的女子,胭脂手帕,那是极少用的;笔墨纸砚,假若给他,他倒要笑我假斯文;此外我善加保存的,大抵是他赠我的,莫非要将同一件东西送来送去,做出个倒买倒卖的模样来吗?想到这,自己也笑了。
又想到章武,忽然想:那也可以是他留给我的。
做一个自做多情的种。
原该将多年前用顺手的枪给他,可一长杆玩意儿,又惹人笑。
要给他一件东西,竟这样难;我这个人,早便随着他了,要我从“人”里又分出些一一二二,真够头疼。
索性从腰上摘了一口刀。
是当日在成都街上买的,我原不用刀,那一日偏爱它的古朴,在腰上挂了半个月。为这个,也不知被文伟嘲笑过多少回,说好端端的一个文官,一位长史大人,居然成日里挂么口廉价的刀晃来晃去,不知情的,还当是耍猴的。
诸葛亮也不爱看这刀,见着了,只笑一笑。
偏要他见着——幼稚的念头又起了。
所以将刀在手里摩挲了半夜,擦亮了,拿块蓝布包起它,抱在怀里就睡了。
一觉睡过头。
醒来时,南征人马已出了成都。
后主赐了金鼓吹,传说出征的人马浩浩荡荡,这是诸葛亮第一次亲征。
金子般的胜利,用银子般的刀剑收割。
心里猛地一热,一个念头在胸口脉搏般跳动,定要见一见他,定要见见他现今的模样,一位四十五岁的丞相,率着五万军队,前往不毛之地,等他回来时,整个南中都将记得他去过,这一记——便是数千年。
够了,想见一个人,难道需要更多理由?
偏偏,待我一气追至军前,勒马徐行于他车边时,他察觉了,半支小窗,笑问:“冬青怎么来了?”
“这……是丞相提到的。”含混地回答,将个布包递给他。
他接了,趁着他还没打开,我便掉转马头,一溜烟地往成都驰回。
望着章武时,心里想:糟了,居然忘了给刀起个名字。
我应该叫那刀做辛夷,这个精致的名称,正好配它粗糙的质地。
早些日子,翻来覆去地后悔这事,以至于将勉县抄成了陌下,公琰见了,便赔着笑说:“……游长史,这个……是陌下么?”
脸一热,慌忙将文卷夺过,三下两下揉做一团,认真地说:“不许告诉文伟晓得。”
有文伟、公琰、君嗣等陪着,日子也很好打发了。何况夫人也会常来转转,后主得空,说一声“摆驾”,便轰轰烈烈地来了,避着众人时,又成了个怯生生的孩子,牵住我手,讷讷地说:“先生……先生仍是老样子。”
想诸葛亮,那总是在想着的,有时想得多些,有时想得少些罢了。
一直到十二月,诸葛亮归来时,说把刀留在黔中了。平定黔中时,他打青石祠过,见风景奇雅,便生着留恋之意。想要教我也看见了,又知我若一见到,便又要说“假若能停在这里……”他便索性将我停在黔中。诸葛亮望见景致独好,唏嘘一回,返身回车上,从人怔怔地见他从车上提出一把值一百个钱的刀来,寻了个土软的小丘,将刀直插入内,没于柄,又把一旁土踩踩严实,拍拍手,笑道:“走吧。”这便上了车,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人要将丞相此举,疑为神怪了。”我扑哧一笑。
诸葛亮淡淡地说:“哦……做事,只需要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对么?”
对的,那样,无论做多荒唐的事,也都可以信心十足、可以坦荡无碍。
我将章武捧还给诸葛亮,佩上他腰,我蹲下身时,将面轻贴在他腿上,低声说:“北伐,我要跟去的。”
“好罢,你跟着来。”诸葛亮沉吟片刻,回答我。
于是我便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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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楼主| 发表于 2004-3-21 12:10:00 | 只看该作者
[散文]五丈原游记
从上街到蔡家坡,坐的是4701次普快,晚10点半进站,要第二天9点半到。兼之无座,兼之这车晚点,未上车前,心里就有些磕磕碰碰的慌张。上车之后,见四处虽人多,但不至于人满为患难,竹影蹭在个空位上,我坐在一条走道的对面,身后一双小青年正卿卿我我着。男孩子屁股后面多出一个我,却也无奈得很。

好象带影去见她丈夫似的,一个叫诸葛亮的男子,是丞相。

丞相这个词,撞在我心里。竹影就着昏沉的列车灯,读《蜀书·诸葛亮传》,里面说那一年秋天,诸葛亮死在五丈原。她所不能解的文字,便递到我面前,我点着字说与她听,搁一座便是个正奶孩子的母亲,哄着不能入睡的儿子。“哎呀——真风雅。”心里嗤笑一声。

这车颠簸着,颠簸着出来一个笑嘻嘻的长发的女将军。“老大,我没做将军很久了……”忽然,仿佛响起个轻悦的声音,望着影,又生了些落寞。没见诸葛亮也很久了,他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苦的终是些等候的人。望着沉沉的夜,听着从四处角落里传来的轰鸣,不由一张面孔活泛上来。带着些疲倦、含着微笑,我俯身望他,头发跌入他唇里,他没所谓地将我头发从他唇内拉扯出来,“喏喏”地应着。

“陈寿对诸葛亮,怀着怨心。”
“还好喽……不错啦,诸葛亮本不是个能打大胜仗的。”
“那帮刘备打的那些哪?”
“那都是假的呗……”
“哼!”
“原便是假的。他是个战略家,称不上一个战术家罢……?”
竹影不再理我,将头耷拉在我膝上睡着。最冷的夜晚来了,原来三月底的寒潮,也可以如此凛冽。

一夜,可以走完诸葛亮一生想走的路。
凌晨五点苏醒时,觉得了安慰,想总算是睡了一会儿,天亮后便不至于头疼。离西安、咸阳都越发近了,天大亮时,车靠着西安站,望着窗外一派土色高冈,又零星地生着几丛粉红桃花,又望见绿油油的田地,里中矗立着大大小小的坟包,便说:“要记得这些路哪,他一直想来这里,但一直没有到。”
对竹影说:别说做这样的火车,便叫他爬过来,他只怕也肯的。
太固执于一件事,多少便算着了魔道。
晚点1个半小时。
10点到武功——这是个出现在《诸葛亮传》里的地名,往身后一摸,有些黏潮,到厕所一看,一片殷红。咒了声:诸葛亮,就是不要我安生哪!
好象去看他,也需要一些疼痛。
知道我是个没心肝的,便要这样地提醒我么?
正混帐。笑了一声。

武功之后,开始撞头。就像当年去兰溪一样。
竹影说:“谁叫你说他坏话来着?”
苦笑而已。
离他越来越近。
头,撞了一次又一次。
整趟列车上,乘务员一直在说:“别睡了!别睡着……看好行李,别睡了!”
惟恐有偷儿顺手摸羊。
车厢正中,挂着面“最佳车厢”的锦旗。
忽然便想:在五丈原上,在那个寒冷的夜晚,或也有个面孔清秀的青衣女子,伏在诸葛亮渐渐安静下去的身躯上,低声说“别睡了……别睡了”,那个叫游尘的女人,正像捏在他手里的白羽扇。
我一说游尘,竹影又板起面来。

车抵蔡家坡,是上午11点余。

按旅游指南上,该在宝鸡下,但游历过此处的雁西说,五丈原离蔡家坡这小站更近些,她说,走个2000米也就到了;车上遇见个当地人,说下车后,还有15公里;没所谓,夹在人流里拥出站,一望,便觉它像兰溪,是个萧条的、单调得干净的小城,火车站边标注的旅馆价格,也是极便宜的;叫了一部人力摩托,问了价,是10块钱一直送到山脚下。与竹影便上了车。
颠着颠着,那就是更近了。
到那里,近12时了。
所以,2000米,是雁西一个可爱的失误。
举目一望,有陡峭的阶梯,一些花花绿绿的仿古式道观建筑,错落在山上。
一步一步登上去,上石阶,总有些恭敬拜谒的意味。

文子君从未恭敬过诸葛亮。
文子君尊敬和爱他。
就像尊敬和爱自己一样。
假若要文子君为诸葛亮哭,她立即就能哭出来。
但她还是要笑他,说他是——这混帐和王八蛋。
一团火红的木棉花般,颤颤地凝在枝头。

平地起十余米,有一口井。传说游尘在这里饮过水,望下去,水里飘着钱币、金鱼和几枝桃花。站在这里,依稀可见远处起伏的高原。气候并不好,天空灰蒙蒙的,原想来看看这里的烈日、夕阳和月光,此时一望,便只没有一颗星可以被望见。天空是巨大的尸布,拥着一片静寂的绿色和灰尘。假若那些道观,没有鲜艳的色彩,这里便将落入我眼,成为一幅幅黑白画面了。
游尘在这里饮过水。
她将水桶扔入井里,发出扑通一声响。
游尘在一个中午望入水里,见到涟漪中泛上来一张苍白的面容。
秀秀气气的眉目,腮上染着古怪的嫣红。
忽然想,那一年,游尘也病过的。
她将水桶拉起,桶缘上勾着一枝桃花。

竹影呢?竹影少与我说话。
她或是诸葛亮的妻,或是诸葛亮的妾。
诸葛亮的妻妾有否到五丈原来,我不知的。
还有一种可能,她是闪动在五丈原某个角落里,一束没被瞧见的剑光。
一抹,一腔子血滴下来。
这是她在《探营》里写的。
我腰和小腹,越发的酸软,酸软到有些疼了。

四处的小树枝上,都缠着红棉线。密密麻麻处,将整条枝都缠做红色。人们总这样,怀着心愿来求保佑,诸葛亮假若活着,会被烦死;登到一处小窟,里面供着色彩斑斓的诸葛亮。竹影说他是好看的,多瞧几眼,便将他真当了他来看待罢。有人磕头,有人烧香,有人将抽到的签拿去解。诸葛亮坐在略高处,从上而下望着我,举目轻轻笑着。这个地方,据说是当年的行辕,虽则又说中军帐在另一处,一个叫豁落城的地方,说那里有一个大坑,是当年他扎营留的痕迹——但,诸葛亮该在这里也呆过的。
也有过整夜的烛光。
也有过倦意的笑容。
也有过一个潦草的安慰的亲吻。
吻在腮上。
诸葛亮的唇干燥得有些粗糙。
总是这样——原先的日子,每一日都是这样。

我抱着签桶,旁人劝我跪,我便单膝跪了,摇了半天,掉出一根签来。

文子君抓着根签,随随便便往诸葛亮面前一扔,笑嘻嘻地说:“解给我听。”诸葛亮从浩繁的文牍里抬起头,接过签来,一边游尘瞥了文子君一眼,她想将签夺了去,轻斥一声文子君的荒唐。诸葛亮却将身一转,避过游尘伸过来的手,一面用另一手握住她,笑着对文子君说:“是……‘班定远投书从军’。”

“我曾许汝事和谐,谁料修为果自乖。但改新图莫依归,营谋应得称心怀。”

游尘扑哧一笑,含着微讽地说:“不错了,是中吉之意,呵呵。”

“说我行错路么……呵呵,诸葛孔明,却以为你是谁哪?”文子君冷冷一笑,“我的和谐,岂是你能先行许下的么?那个投笔从戎的班家小子,又哪里能与我相提?没所谓的话。”诸葛亮笑一笑,没言语;游尘也没说话。文子君恨恨地跺了跺脚,忽然唇边粲然笑了,骨碌着眼说:“再来一支,行的么?”“随你心意罢。”诸葛亮放下手里笔。“罢、罢、罢,我跪你嘞——您多有面子,我跪您就是了!”

我扑通一声,双膝落在他面前,摇出第二支签来。

第二支仍然是中吉,只这一回将班超换做了留侯张良,将啪啦一声拍在案头的笔换做了博浪的一击。“留侯博浪稚……”诸葛亮说。“汝是人中最吉人,误为误作损精神。坚劳一念头酬香愿,富贵荣华萃汝身。”意思,是上一签一般的意思,甚么乱七八糟的话哟!文子君心里闪一闪,起身便走了。游尘望着她一身黑衣地晃出去,笑叹着:“丞相原不必与她多说的。”“她岂是求签的人呢?我又哪里是解签的人?无非消遣消遣,逗一逗她罢。”诸葛亮笑了。

诸葛亮笑起来,常常是很好看的,即便在肃杀的五丈原头。

我蹭蹭地又跑高了几层,见着刘、关、张三人的雕塑。竹影随着我,她方才也求了一支签,是“田皓定储”,曰:“事端百出虑虽长,莫听人言自主张。一着仙机群记取,纷纷闹里更思量。”应着要她果决自断的意,也正合她脾性。竹影见着我在刘备面前跪倒。我会跪在他这里,是有点奇怪了。我望着刘备说:“你得管管诸葛亮那混帐,别再他乱给我些乱糟糟的霉签!我谢谢你了!”

爬了一会儿山,我又一次奔入原先诸葛亮雕塑前。

文子君第三次要诸葛亮解签,手里拿着一支新掉落的小竹片。诸葛亮与游尘哑然失笑。游尘笑着说:“求那么多次……就不灵了。”“不干你事!”文子君将签往诸葛亮手里一塞,说:“你再说!”所以诸葛亮只好说:“上上,是上上……”一面说,一面忍不住要笑。

我第三次的签,是“上上”的“伊尹耕莘乐道”,解曰:“年来耕稼苦无收,今岁田畴定有收。况遇太平无事日,士农工贾百无忧。”我想,诸葛亮被我闹到了,不但闹到,且又烦到,不但烦到,且令他无可奈何、哭笑不得。我捏着签条得意着,文子君得意洋洋地望了游尘一眼,走出去了,将一根与竹影定情的特别的绳子,一圈圈缠在小树枝上。

但一直没找到诸葛亮祠。
转来转去,只望见蜿蜒的山道一直往高处去。
往灰蒙蒙的天空里去似的。
没人能承诺在山道的近头,便有一处供奉着诸葛亮的祠堂。
身子越来越困乏,想着:假若诸葛亮可以走那样高,我为甚么不能呢?
便登上去。
竹影一会儿在我后面。
一会儿又走到我前面去。
半路上,见两个巨大的窑洞,便想:啊……这里,可以给诸葛亮、游尘偷情用。扳下一块土,在手心里捏作粉。
一直往上走,两个人,用疲倦得埋怨的神色,相互撑着。
果然竟见着了祠堂,见着一块“五丈原”的石碑。

这里很高,望下去,土色、绿色、灰蓝色,一簇一簇,一片一片。
原来就是这里,是这个样子的。
而祠堂,是没甚么好说的。
与每一处祠堂,都差不了多少。在门外吃了两碗面,便入至其内,门票是10元/人,彩塑人物都平平,楹联也是有的,岳飞的《出师表》拓片没有细看,落星亭里有一块传说里掉落的陨石,不远处,是1993年建的诸葛亮衣冠冢,竹影在这里烧了三支香,转一转,便出来了。
诸葛亮,如果他不能在你心里,你便再没法找到他。
因为每一种介绍,都夹杂着演义传说的谣言。
出来后,去另一旁的三国城——其实是公园里常见的“鬼城”转了转,中道而废。门票是5元/人。
这里没有特产,若言曾要我带着什么回去,死活见不着可带的,只得买了条印着诸葛亮的手帕。

时间是3点了。
身子没法多支持。
诸葛亮就要我停这么久,我想是这个原因。
那么我就离开罢。
五丈原,是我那个五丈原,远远望着,知道它是。
没去豁落城见传说里诸葛亮扎营的坑,竹影颇有些腹诽。
我说,一个坑有甚么好看的,我踩一个给你看?
我嘻嘻笑着,他扎下的坑,与我踩下的,原不是一样的么?
假若他在你心里,那么就会一直在。无论你见着甚么,无论你听到多少谎话。
而竹影仍有些不悦。
我们就此从五丈原镇又重回了蔡家坡火车站,在车站边找了个旅馆。是60元一夜,服务员小姐下午烧了水给我们,敲门时,两个人都昏昏地睡着。直到7点多起来,收拾收拾,便上网来了。临屏写下这一天,以为记。

明日一早,便要坐车去下一站咸阳,而车票还没有买。

文子君·04-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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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楼主| 发表于 2004-3-28 15:37:00 | 只看该作者
死于江东
芙蓉这个女人,她的出现是突然的。

或者不该称作“突然”。
只仿佛冬夜里铅灰色的天空,转眼间飞下缤纷的雪片——

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在那里,并且注定一直在那里,永不消失……

建安二十四年春天,她穿着件素色衫子,站在七八个如蝴蝶般绚烂的歌妓们当中,便似个服丧的少妇。
酒酣耳热,不知道谁便指着我对她说:“这是陆公子,江东第一‘娇客’。”

众人一阵轰笑,我也是笑,端起酒杯来沾一沾唇。

她转过脸来向着我,那张脸是绝丽的,只有一边嘴角在笑。视线凝定毫不动摇的汇在我目光里,我从没有女人这样瞧过。
她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对我说:
“我是芙蓉。”

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那是江东公子们酒后,漂亮的笑话。
他们说她,是难以描述的女人,吃穿用度胜过十个金枝玉叶。
乱世里尽是这样的故事,不见那入蜀的刘玄德,汉室贵胄曾经织席贩履;
如此而言,花街中卖笑的,确也难免没有落难的第几公主。

她径直的走过来,又香又软的风。乌发间不见金银,缀满了新鲜的茉莉花。
她那样眯着眼,微蹙着眉的神情是惹人的。
她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比衣袖还白净的手,持起我喝残的那杯酒,轻轻说:
“陆公子,就赏了我吧……”

——她就是芙蓉。

……不久之后,一个夜里,这个女人躺在我身边,面颊贴在我的心口上,突然哭了。
“你皮肤的味道很冷,就像干净的酒香……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我并没有问她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我也有故事永不会说给人听。
我作为嫡子出生,却寄人篱下的二十年。
曾几何时我渺然如同沙粒,灿烂华服上微贱的一点。

——吴郡陆家,可不就似一件锦绣衣裳。

那一夜,芙蓉像水一样漫过我,晶莹的泪滴划过我的胸膛。

我突然觉得她是在为我而哭泣;为那个站在我记忆深处,不得成长不得挽救满面羞愤和屈辱的少年而哭泣。
——她在流着我所不能流淌的泪水。

于是我把她环在怀里,用我一生仅有的温柔。

我叫议,江东陆议。
后来我改掉了这个名字,我觉得它散漫而且动摇。
人们说,这是大不孝。我恭敬的俯就身子聆听,但是我并不在乎。

多年以后,当我年老。主上在酒席间笑着对我说:
“为什么江东多少大家公子,只出了一个陆伯言?”
我也笑着,摇摇头。

其实我是知道的:有太多的人,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渴望。
他们枕着梨花佳酿入眠,丝绸的长衫下爬满白虱。
他们醉的看不见自己;也从没有疯狂的想得到什么,想的脑中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我有。
我的眼睛时时的望着虚空。
我被那想象中的虚空一点一点的吸了进去,最后弯下腰去拼命咳嗽,咳出一手鲜艳的血花。

我的虚空里有一袭白衣在飘,一个羽扇纶巾的幻想。
建安十五年,我见着了周郎。

一个名字也终于成为一种风致的男人,那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年。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冷笑的站在隔房弟兄们当中,那种皮肤下面华丽的高傲。
我是和他们不同的,他们的血都已经败坏了,在暗夜里发散出腻腻的甜腥。

见到周郎的时候我真的在想,在他那平和的面容下面,是不是也有着不屑和鄙夷在飞,有着秋霜一样冷冷的嗤笑声。
他掩饰的太好,我看不到。

我对周郎没有产生一丝的好感,他永远的叫我觉得、自惭形秽妒火中烧。
但我是那样渴望的想成为周公瑾——

他死后许多年,在鱼腹浦的冷月下面,我止不住颤抖的手指和狂跳的心,
我是终于明白,我终究不是儒将,只是书生。
我终究是成不了我想变成的人,他的死没有把这个距离拉近,只是使那种风流终于绝响。


——那是初秋。芦花千里,月白如霜。

在那个夜里在那条路上我想起了芙蓉。
想起她在月光下可以铮铮作响的雪白的背脊,想起她落在我肩头的那滴眼泪。

这时候有一首歌在空中回荡。
丁将军侧耳听了良久,然后轻轻叹:
“那是周都督作的歌,士兵们在唱……”

——那是他自己的挽歌。

我无法成为周瑜,那是血的关系。

有时候我想着已逝的孙讨逆,想着他像旋风一样,摧毁江东一贯安逸的灵魂。
那是一种叫人醉死的、女人般的毒药一样的安逸。
我清楚。它就潜伏在我身体的内部,像没有开放的花。
——我是这种安逸的叛逆;更是它的一部分。永远是它的一部分。

建安二十年,我迎娶了孙讨逆的女儿。

主上对我笑:“二乔老去之后,此女堪称江东第一美人,伯言艳福不浅。”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失礼,竟然把先嫂当作一个女人;
而我,我跪下谢恩,几近匍匐。

我不能了解孙家的人,一辈子也从来没有看明白我的主上。
他何以从蚁群般来来往往的朝臣中选中了我,何以瞧见我眼里心里,与众不同的黑暗?

——他望着我,眼睛似一只、颇有城府的猫。

二乔住在柴桑,最华丽也最凄凉的深宅大院之中。
亲事定下的那天,我去拜望她们。

那一天我挑了一件雪白色的长衫,我不是穿给自己看的。
我怀着一种不可告人的想法,把周郎的死穿在身上,去见江东,那两个永远的不变的美人。

走过围墙下,我听见里面传出的瑶琴的声音,
那些曾经被孙讨逆从梦中摇醒的、糯米般柔软的贵族,在这样的声音里展袖起舞。
我知道他们还会回来,他们是这江东的醉与梦,是交错丛生的藤蔓是不可救药的痼疾。

他们终究会回来,会把属于男人的肌体蛀空,把天下变成女人的世界。

——那是血的关系,血在琴弦上噼里啪啦的响。

我的妻很美,她的美不同于芙蓉。
仿佛河底平滑的白色鹅卵石,仿佛温淳的可以在手心中融化的美玉,
一种静到极处,柔和到极处,让人想起死亡的美。

夜里,我把脸贴在她的皮肤上面,
我思考孙讨逆的不羁和乔夫人的温润如何在她的身体里融合?
我思考这样的女人会带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儿子?

——我想要一个儿子。
他的血、要继承热血奋发的英雄,倾国倾城的美人;
要继承我——一个沉浸在幽雅的世界中、却最终叛逃的逆子。

——我想要这样的儿子;他的骨头里刻着整个江东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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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楼主| 发表于 2004-4-2 03:50:00 | 只看该作者
何飞终于买定了雅缘山庄140平米三居室的那一天,他把夏小伊约在咖啡厅见面。他满心欢喜的呈上钥匙,夏小伊璀然一笑,却没伸手去接。
  “我可没说过要和你住一起。”她说。
  “我已经和卓乐分开了!”何飞握住小伊的手,强调。
  夏小伊眯着的眼睛好似一双弯月:“那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

  “小伊,别孩子气。我们是相爱的,应该一起生活……我和卓乐的手续办完,我们就结婚!”
  夏小伊低下头呵呵的笑出声来:“我爱的男人多了去了。我还爱基诺·里维斯呢!”
  她说完,丢下钥匙,也丢下何飞,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去了。何飞想叫住她,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身来追,又犹犹豫豫离不开椅子。只一瞬,他就瞧见夏小伊紫色的珠光手袋在空中划了一道闪烁弧线,转过包厢,消失了。

  何飞呆住,坐在沙发上半晌没缓过神来。他的眼睛死盯着桌面上的钥匙串,环扣上用丝带系着一颗红心。许久他咧开嘴骂了一声:“小丫头片子!”他实在不知道夏小伊的小脑袋瓜儿里在想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不过他早就该防着这招儿了,从头到尾,这小丫头片子就没有顺过他的意。

  何飞第一次见到夏小伊的时候,夏小伊“摸”了他的钱包。

  那一年有几件大事发生:其一是何飞的片子《跳舞》很上座;其二是卓乐流产了,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再来就是夏小伊这个妖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那一年何飞二十八岁。
  二十八实在不是一个整岁数,但是却因为以上的原因,成为了何飞前半辈子中最重要的一年。很久之后,他回忆起,也正是在那一年,他开始变老了。

  他还记得自己在酒吧里唱歌做招待赚生活费的那些年头,一天睡三个小时依旧生龙活虎。也记得毕了业刚出道,再怎样四处碰壁撞的满头包,喝杯劣酒挺挺也就都过来了,第二天眼睛下面连个青圈也没有——那时候真是年轻。
  现在却不行了,每每给失眠症折腾的头疼欲裂,皮肤涩的连妆都打不上。他可以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一夜都听见身边卓乐若有意若无意的咳嗽声。卓乐一向睡的浅,不过她也没说什么,从来没说过什么。

  直到有一天夜里,何飞翻身开台灯找烟。卓乐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面无表情的抱着自己的枕头和毛巾被,以一种清醒人都难以掌握的沉稳姿态向客房而去。何飞给吓的傻了,他脑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卓乐在梦游!可是随即传来的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叫他明白,不是那样一回事情。一瞬间他下意识的向房间角落望去,他几乎觉得自己正在戏中,那里一定安放着摄影机镜头。

  何飞木然的坐在寂静的房间里,一个作为男人的自己对妻子的夜半演出忿忿不平;但是另一个作为演员的他却不得不心悦诚服——也许正因为永远不能再踏上舞台,卓乐作为演员的天赋技艺反而几近炉火纯青。她无时无刻不在演戏,无时无刻不是主角。
  ——作为一个演员,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甘拜下风。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4-2 3:54:2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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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楼主| 发表于 2004-5-8 03:54:00 | 只看该作者

小玩意


(一)

何塞·古蒂第一次发现那玩意儿是在自己家的茶几上,那时他正在考虑什么事情多少有点出神。以至于抓起来把玩了良久,目光才落在手中那奇怪的东西上面:

一个银灰色半巴掌大的扁铁盒子,掂起来沉沉的;虽然不至于锈迹班驳,也明显看的出年代不短——上面的花纹已经被长时间的摩挲磨的相当模糊了。

——阿兰加的怪异收藏癖,他断定。

他的老婆大人,有一系列的“上流社会”嗜好,结婚数年,早已屡见不鲜——不过这次,他可错了。


(二)

“……可不是我的……”阿兰加断然否认,摇了摇头。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满腹狐疑的望向古蒂:“我怎么记得是前两天给你洗外套时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难道你……不知道是谁的?”

最后那一个问句说的饶有深意,叫可怜的古蒂陡然间背脊发凉。他已经清楚的看到了此时阿兰加脑中正在幻想的那个画面——在一群红男绿女簇拥中的何塞·马利亚·古铁雷斯醉眼朦胧;他的怀里正依偎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水蛇腰、嘴上涂的血红;把件小小的纪念品塞进他的口袋……

何塞·古蒂猛然打了个寒战,他在瞬间决定、要小小说个无伤大雅的谎话,先止住老婆大人过分发达的想象力和即将爆发的怒气再说……

“……啊!我想起来了!”他一边佯作恍然大悟,一边努力的编词。“想起来了?”阿兰加媚眼如丝,中间却分明闪着两道寒芒。

“没错!我想起来了。这是队友忘在我这里的……对!就是上次,我和卡洛斯、劳尔为了安慰鲁本,招待他吃‘队长午餐’的那次……是鲁本忘在我这里的没错!”古蒂快速却不失稳定的把谎话掰完,暗叹总算自己尚有急智。

“鲁本?那个金发小孩?真看不出来呢……”阿兰加似乎相信了。“是啊,他看起来不怎么像喜欢搜集奇怪东西的人。”古蒂连忙附和。

“不是啦!”阿兰加的一双妙目大睁,望向他,“我原以为,你们队里那些小孩子都是些老实头呢,像你这种动不动就吸烟挨骂的不多……原来……真的是传统呢……”阿兰加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古蒂在旁边听的稀里糊涂,又不敢接话。生怕一开口就拆穿了自己本来就不怎么高明的瞎话。同时心里又有点后悔:本来真没什么,这样一闹,反而好象对不起阿兰加似的。

幸好阿兰加笑了两声之后,解开了他的疑惑。她对着亮处仔细的端详了片刻手里的古怪玩意儿,说道:“高级货呢!这个火机……年头虽然有了,不过最近正流行这个——你们那个叫鲁本的小孩儿品位倒真不坏……”

她笑意盎然的把打火机丢还给古蒂,转眼就把这件小插曲抛在脑后了。古蒂顾不得郁闷自己竟然没能看出那东西的“真实面目”,只巴不得风波快快过去。就顺手把它放进衣架上挂着的外衣口袋,保险起见还说了句:“明天我拿去还给鲁本吧,他估计正着急呢……”

说完他偷眼望了一眼老婆大人,阿兰加正把腿绻在沙发上入迷的看电视上一个娱乐节目,顺着他的话音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见了。



(三)

“……我不吸烟。”金发的鲁本说,摇了摇头。自从对塞维利亚的比赛后,他一直情绪恹恹的。他慢慢的从古蒂身边走过,被古蒂一把拉住。

“别这样啊……”古蒂挠挠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手里一直捏着那个打火机。他把胳膊搭在鲁本的肩膀上,脑子里拼命回忆老队长还在时,是怎么安慰人的呢?想了半天却没想出头绪,郁闷劲一上来,劈手在鲁本的脑袋上凿了个爆栗,“喂!你是男人啊!”他喝道。

鲁本摸着脑袋,抬起眼来,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古蒂暗舒口气,顺手把拿着的打火机塞在鲁本手里。鲁本本来闷闷的想再反对一句“我不吸烟的”,不过偷看了一下副队长的脸色,还是把话尾慢慢缩了回去。

古蒂非常得意,顺口说道:“我知道,不过这东西挺神的,给你!别郁闷了!”鲁本接过来,不置信的望着他,撇了撇嘴:“才不信……”

“不信?我告诉你,点着火,然后说你的愿望,铁定能实现!”古蒂心中一急,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陈词滥调就瞎掰起来。掰完很满意的甩甩手,把明显有点发蒙的鲁本放开。

真是小孩,古蒂想。他看着鲁本傻乎乎的把那玩意儿拨弄了一阵,终于费力的打着火。蓝色的火苗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还有股淡淡的怪味。鲁本很虔诚的用一只手护着微弱的火苗,想了良久,最后傻傻的说:“我……叫我成为最好的后卫吧!”

话一说完,火苗就灭掉了,鲁本的脸上却突然红了起来。

古蒂在一边瞧着,想笑,又突然觉得有点悲哀……

(四)

之后很久,古蒂都忘记了那件小玩意儿。他这个人可以说有点过于任性随心,高兴了生气了激动了难过了什么话都讲,讲过别人记在心里他却早就忘了。不过也不光是因为他懒的记琐事,还有一个突发事件——上面那一幕发生三天后,鲁本就到德国去了。

他是带着古蒂给他的打火机一起走的。

那一阵子,因为塞维利亚的挫败,古蒂自己其实也混的挺背。不过还好,总算渐渐挺过来了。有那么几场,他甚至找回了很多年前的感觉,找回了很多年前坐在场边看费尔南多·雷东多踢球时的奇妙感觉——他站在场上,笑的洋洋洒洒健康无害——“现在是我”,他对自己说:现在是我……

不过古蒂并没有能将鲁本和那件小玩意儿忘记很久,不久后的一天,俱乐部的管理人员拿给他一个小小的包裹。“是德国来的,鲁本给你的。”那人说。

古蒂正心情上佳,一把抓过,笑道:“特产吧?怎么就这么点?鲁本真小气呢~~”说着打开封口,提转袋子,只听“嗵”的一声,一只扁铁盒子掉了出来……古蒂的下巴也差点在刹那间掉了下来——当然是他给鲁本的那只老旧打火机。

“这个……真新奇呢……”他尴尬的对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说,那人仿佛见怪不怪似的,朝他耸耸肩,转身走了。

古蒂恨恨咬牙,心里骂:死小孩儿,什么破东西还值得寄这么远……一边打开随包裹附上的信函。信的内容如下:

何塞!我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啊!你的宝贝真灵!我谢谢你谢谢你!我的愿望实现了,现在把它还给你,替我再吻它一下,我真是太感谢它了!我实在是太高兴已经不会说话了,你不要见怪啊!再次谢谢你!!!鲁本上

……古蒂实在是不能够形容自己此时的复杂心情,比没看信之前十倍的更加摸不着头脑。他看着纸上潦草的“替我再吻一下”云云,把嫌恶的目光投向躺在桌面上的打火机,心想上面不知道有多少鲁本感激的口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该不会是那孩子在德国太郁闷精神有点障碍了吧……他想着想着拼命甩头,试图把各种各样更古怪的念头赶出脑海……

直到卡西走来,发现他状况不对,使劲拍了他两下他才缓过神来。

“……哦?鲁本寄来的?”卡西拿起包裹皮,有点讶异的说道。说完叹了口气,“可惜……”

“可惜什么?”古蒂听出话中有话,问道。

“你不知道?!你不看报纸??!!”卡西非常惊讶。

“知道什么?我很久没看报纸了……”

“鲁本啊!他上个礼拜在德甲进了联赛最佳阵容,可是今天报纸消息就说又受重伤了……”卡西有点黯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养伤,电话也不通……”

卡西絮絮讲着、叹着气,摇着头颇为惋惜的走掉。古蒂呆在那里,良久,身上突然感觉有点冷。桌上那个诡异的铁盒子正闪着金属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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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楼主| 发表于 2004-5-8 04:09:00 | 只看该作者
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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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楼主| 发表于 2004-5-10 17:07:00 | 只看该作者
去翻旧帖子,竟然翻出了连我自己都忘记的内容……

《所有人都无知》后续


“他不爱你。”对面的金童一字一顿的对我说。
我简直要为此而发笑了!

面前盘子里盛着烤白鱼,刀口上有完美的焦黄色,宛如艺术品。
可我此时食不知味。

“他谁都不爱——他只爱那种能叫自己体验到独一无二的存在感的东西——比如足球……就和我一样……”
“……对于足球,我们爱的太深了,以至于没有余力去爱旁的东西……”
“……只有我了解他。”

我听见自己的牙齿咯吱一声,心头怒火轰的一下冲上头顶,整个人立时失去控制。
“你烦不烦!你滚开!这是我们的事情,和你无关!”
我拍着桌子大叫,侍者匆匆赶来,看到劳尔冰冷冷的眼口里的话硬是给噎了回去,灰溜溜的离开了。

他却并不生气,准确的说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站起身来向外走。
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轻轻的说:

“他可怜你……费尔南多他可怜你……仅此而已……”

我很生自己的气……
因为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理亏了。
这当然是毫无理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隐隐这么觉得,依然手足无措。

我想着费尔南多,想着他说话时眉毛微微上挑的样子。
想着想着睡意全无,然后开始后悔答应那家伙出去吃饭。

——我是不想承认的,可是我知道费尔南多大概会生气。
——至于他为什么要生气,这就是我考虑不清更加不愿意去考虑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我理所当然的顶着黑眼圈去训练场。
我去的很早,一推开更衣室的门,差点和悠哉悠哉的卡洛斯撞个满怀。
“哎,他找你哪。”卡洛斯说。
我从他的头顶上看过去,看见了费尔南多·雷东多。

“……古蒂,你何必去找他?”费尔南多说。
我得承认我生气了。他为什么一开口就笃定挑衅的是我呢?
“有什么关系?”于是我说。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古蒂,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突然感觉非常委屈,甚至感觉到眼睛里都是酸酸的,我一把推开他: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反正错的总也是我……我就是个小孩子一样,你不要管我!”

费尔南多在后面叫我,我没有停下;我冲出更衣室,门外阳光灿烂,不知道谁正在笑着:“咦?古蒂今天好勤快啊……”

*************

古蒂古蒂我爱你~~爱你所以欺负你~~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5-10 17:09:2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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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发表于 2004-5-10 21:08:00 | 只看该作者
全部翻完估计偶离文豪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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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楼主| 发表于 2004-5-14 14:39:00 | 只看该作者

放一下

多少少男少女都有一个明星梦,又有多少才子佳人为这个野心、美梦而前赴后继蜂拥而来?
这是一段发生在影视圈里的一段故事……
三大影视文化公司为了事业、名声、金钱、声誉,各施本领,大打出手。火红的事业之外,
他们似乎少了些什么?
天才经纪人和第一男星联手;暴发户的咄咄逼人配以第一流职业操作手的兢兢业业;温和而
坚定的圈内文化人的集团。这三足鼎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角色之间的争夺、公司之间的角力,尔虞我诈,浑水摸鱼,他们自信而无奈,在奋斗的漩涡
里挣扎着,打拼着,他们拼的是事业,名利还是爱情?
昔日大牌沦为骗子,过期先生却是退休官员,五十元演员的名角,被富人全包的电影学院学
生,他们被无情的"命运"支配着,翻滚着,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自恋、赎罪恋、青春恋、姐弟恋,个个都恋恋不舍,为了争夺而付出一切之后,他们还能指
望在爱情中获得补偿吗?

主要人物:

顾 岩——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学生,是高远的师弟,初出道即以一部《肆无忌惮》震惊影
视圈,成为少男少女的偶像,他才华出众,勤奋向上,暗中以实力派师兄高远为榜样,表演不
温不火,富有时代感。
高 远——著名演员,高远影视文化公司董事长。
卓 越——女一号,高远影视文化公司总经理,原是天才的演员,可惜因伤淡出影视圈,转
而做了恋人高远的经纪人,并将高远捧为明星,同时也为满足自己成功的欲望。
向月儿——大导演向睿的女儿,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学生,顾岩的同学,单纯、善良而坚?
俊?
蝶 影——受卓越资助、宣传而出名青年作家,文才出众,剧本《青春你开心》的作者。
盛 彤——高远公司青年三剑客之一,为人偏激略狭隘。
易 雯——高远公司青年三剑客之一,盛彤的女友,和盛彤都有演艺爱好和天赋,感性易受
伤。
林建国——高中毕业男生,因无门路,最后只在剧组做跑龙套的小角色。被卓越看中培养,
成为高远公司的青年三剑客之一。为人憨直急性,单恋易雯。
金西西——安徽小女孩,家庭贫穷,梦想当明星,父母省吃俭用供她到北京电影学院上学,
四年大学生只学会了所有的吃喝玩乐的本事。毕业后为饰演主角,和导演叶微风谈恋爱,被玩
弄后抛弃,又跟了老板单有余做小,单推荐她去卜世江的《青春你开心》做女主角,但她实没
有表演才能,屡出事故……。
卜世江——鼎足之势的另一家电影公司卜氏影视文化公司老总,豪爽重义,原爱慕向月儿的
母亲,后来却认了月儿做妹妹。
童 波——卜世江夫人,年龄比丈夫小很多,温柔善良,爱养龟。
单有余——和卓越抗衡的单狄电影公司懂事长。老伴狄氏去世,心中怀念,不再娶。爱吃水
煮鱼、和卜世江有交情,俩人爱一起去打网球。包了金西西解闷儿,为她买龟吃,办龟刊,排
遣心中忧郁。
向 睿——著名大导演,和卜世江是情敌。
养玉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是卓越的同校师兄,单狄公司的首席签约演员,他过
于狂傲,总是迟到,不给人面子,犯了众怒被封杀,所以大家一致联合各电视台,不买他演的
戏,没人敢用他,后来还是单有余四处疏通,解了他的封,从此修养渐长,老实许多。因其名
声而被卓越嫉妒陷害,几乎沉沦。
戴念清——单狄公司业务总监。话不多、事不多的管理人员,基本上感情稳定,家庭幸福,
是个安静的幸福的人,是单集团的核心,倾吐的对象,他的戏不多但很重要。
张延晴——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男导演,原演员,四十岁时才因参与演出《爱情,你
死在哪里?》一剧,获得当年度最佳配角奖提名,在影视圈小有名气。由于不善交际,一直没
有机会获得主演机会,后来他不得已,回电影学院导演系进修,毕业后开始还有同学介绍在剧
组做个副导演,后来渐被遗忘,只好接一些小栏目,一直不得志,又高不成低不就,随波逐?
鳌W吭郊?飧隼涎Сず妥约阂煌?莨?缬埃?蚧尘啥?镏?怂?K??吭降毙翘剑?倚墓⒐ⅰ?
开始就引荐盛彤、易雯,最后再度撮合盛彤、林建国与卓越的合作。
叶微风——导演,昔日因追求卓越不遂,暗施计谋,故意制造事故,本想害高远,却误伤卓
越,令她面貌毁损,不得不淡出影视圈。纨绔轻浮,开始和金拍拖,后来迷上蝶影,时时纠?
??
单 狄——单有余的独子,单狄公司名义上的总裁,不爱管理,都扔给老爹,仰慕卓越的才
华,穷追不舍。后陷入诬陷案件,因不肯背叛情人,入狱。
娱记成——外号成新闻,爱和卓越聊,挖新闻。屡屡中伤顾岩、养玉风等人,在争夺战中推
波助澜。但他偶尔也有正义感,曾赶走骚扰蝶影的叶微风。
娱记王——纨绔叶的好友,经常一起行动。他知道叶微风对卓越做的事情后,从叶那里敲诈
情报,表面上两人是朋友,实际上是互相利用。卓越利用这点,使娱记王出卖了叶,达到一石
二鸟的目的。
吴主任——国家影视部门的退休干部,为人热心,可常常好心办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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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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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故事梗概

高远和卓越俩人高中毕业后都报考了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高远被录取,卓越却被第二志愿
北京电影学院录取。不久卓越得到试演《爱情,你死在哪里》一片的机会,她的外貌和表演令
制片人吴主任欣喜若狂,立刻同意由她担任女主角。卓越推荐高远担任男主角,在吴主任的压
力下导演同意了。因太紧张,高远首次饰演效果并不理想,卓越鼓励、指点高远,并暗中求导
演再给高远一次机会。高远这次不负众望,苦心研究角色,终于过关。
影片推出后轰动一时,二人同时成名。然而,在二人共同演出第二部影片时,因卓越严拒导
演叶微风的下流要求,叶怀恨在心。他知道卓越喜欢的是高远,暗中使坏,在两人拍戏时,高
灯突然下落,欲砸高远。卓越在紧急关头他推开,自己却脸部受伤,留下终身难愈的伤疤。叶
借助媒体大肆渲染,将卓越换了下来。
卓越无法再获得导演们的青睐,不得不淡出影视圈。这时高远名声越来越大,他知道卓越的
过人天赋,暗中走动,希望帮助卓越接戏。但因为她的外貌,被多次婉拒,好不容易有人愿意
投资,片子的投资人邓因为不会经营破产,还有的导演只是为了勾引卓越……等等,经多次失
败的卓越终于死心,改行组建高远影视文化公司,自己做总经理,竭尽全力,帮助高远成为大
明星,把高远的演艺生涯推向顶峰。高远虽想帮助卓越,迫于周围压力和客观现实,无法做?
健5??谛纳畲Γ?宰吭接泻芮康母壕胃校?乱翟绞浅晒Γ?睦硌沽υ酱螅?罄锤纱嗑图负跞?
何事都听卓越的。

后起之秀顾岩是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学生,他才华出众,刻苦钻研,细心体悟。表演系的
老师经常称赞他表演不温不火,富有时代感,酷似昔日的高远,前途无量。他的同学向月儿是
大导演向睿的女儿,二人志同道合,关系十分亲密。

书商单有余因发行书籍暴发,成立单狄影视文化公司,咄咄逼人,和高远公司明争暗斗,矛
盾越来越深。不久他们在竞争中高价抢到一个好本子《肆无忌惮》,准备拍摄一部同名电影。
卓越听闻此事很不安,因这部片子内涵充实,情节动人,一旦拍摄成功,将使竞争对手名声大
振。而高远公司目前没有什么好本子,难以与之争锋。于是暗中设计,游说该片主演养玉风。
养玉风与单氏公司总裁单狄谈判加薪,单狄年轻气盛,非常不满养的这种行为,认为养昔日
被各电视台封杀,是自己公司出了大力才能继续他辉煌的事业,此时自抬身价要挟,实在忘恩
负义。不顾业务总监戴念清的反对,拒绝了养的要求。养决定不再与单狄公司续约,改投高远
公司。高远对卓越的这种行为并不认可,但也无可奈何,心情非常郁闷。

大街小巷上,到处充斥着《肆无忌惮》的剧情介绍和养玉风的大型海报,养的临时退出,打
乱了单狄公司的所有计划,单狄的父亲,单氏公司董事长单有余只好亲自出马,接管公司业?
瘛K?胙?俣冉忧⒉怀桑?蚶嫌汛蟮佳菹蝾N始啤O蝾M萍銮嗄暄??搜摇5ヒ陕侵刂兀?筛?
员戴总监去中央戏剧学院考察顾岩。戴去的时候,正好遇上表演系一年一度的“春季实况表?
荨保?靡韵殖⌒郎土斯搜液拖蛟露??实牧?潜硌荩?笪?尢荆?⒖滔虻ビ杏啾ǜ媪怂????
,建议立刻与顾签约。单有余下了决心,起用顾岩。

盛彤是和女友易雯一起来京寻梦的年轻人,经一位张导演推荐,决定投入高远影视文化公?
尽6?住在北京的一个小饭店,恰好和顾岩、向月儿一桌吃饭,几人互相介绍,相谈甚欢,谈
起养玉风,盛彤对此行为非常不屑,易雯有不同意见。顾和向不愿如此谈及前辈,告辞出去,
忽然被身后的单有余在小车里叫住,约他们晚上一起吃饭。在饭桌上,单有余把主演《肆无忌
惮》的合同放在了顾岩的面前,但并未提及向睿的推荐。顾看完本子后,非常喜欢剧中的情节
,毫无条件便即签字,向月儿非常高兴。
张导演进入小饭馆,和盛彤、易雯交谈,带他们去见卓。卓和他们闲聊,观察他们的素质,
感觉非常满意。二人和另一位寻梦人林建国一起成为公司的骨干力量,卓越见三人颇有天赋,
对他们进行了很详细的指点,以期和单氏公司抗衡,三人对卓越非常感激。

顾岩主演的《肆无忌惮》获得重大成功,卓越视其为高远的重大威胁,开始注意顾岩的行踪
,并加紧训练盛彤等人。她找到自己一直资助宣传的女作家蝶影,让她写一部青春城市剧,蝶
影立刻答应。卜氏公司对蝶影的才华也非常欣赏,卜去见蝶影,要求她为自己公司写本子,遭
蝶影拒绝。

卜夫人童波比卜小十余岁,非常温柔贤惠。她一直希望能生儿育女,不喜欢丈夫整日忙于工
作。一日同学聚会,见到许多可爱的侄儿侄女,心中更加感触。回去和丈夫说。卜却不愿意。

林建国原来大学没考上,在中关村卖电脑,因而接触到电视制作行业,见赚钱比电子业容易
,才改行进入影视业,平时爱摆弄电脑。易雯好学,常去跟他学些软硬件知识。盛彤不喜欢易
雯老和林建国来往,又讨厌宿舍的不佳环境,想搬家和雯单独去住。北京房租很贵,雯为了盛
彤满意,找到一套好房子,背着盛问林借钱。林也没多少钱,正好想换电脑,就卖了旧的,先
把钱借给了她。雯坚持写借条,写清拿到工资就还。盛对房子很满意,但问起租金从哪里来?
雯本来无愧,但担心盛更加误解,推说是和张导演借的钱。盛后来向张导演道谢,发觉被骗,
心中更加怀疑。

易雯为了尽快还钱,请张导演介绍,每天下班去做五十元群众演员,非常辛苦。张导演也非
常不忍心,问她是否愿意被人包,可以挣大钱,而且不用这么辛苦,但被雯断然拒绝。一次作
群众赏时,碰到叶微风导演的一部片子,叶骚扰雯,被张拦住,双方几乎动手,雯不愿闹大,
劝走张,从此不再做这种事情。
电影学院的学生金西西找上叶,想要在影片中演个角色,叶被她的美貌吸引,花言巧语,软
硬兼施,骗她发生性关系,但却并不让她出演,金非常气愤。娱记王手中有叶的把柄,乘叶不
在,要占金便宜,却被金痛打,金和叶一刀两断,痛苦中偶然认识了单有余。
单有余见金和自己去世的妻子狄氏有几分相似,非常热情地追求,金空虚之余,又不愿再过
清贫的日子,半推半就,答应和单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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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楼主| 发表于 2004-5-14 14:39:00 | 只看该作者

蝶影写出剧本《青春你开心》,给卓越,卓看后非常满意,但为拉拢卜氏公司,打击单有余
,故意把本子转给了卜,蝶影不解,去问卓。卓不在,却碰到高远,在高的邀请下,二人一起
出吃饭,上车时却被驾车回来的卓看见。
高远和蝶影聊天游玩,非常开心,感受到与卓越完全不同的女人韵味,但却困于卓越的深情
和恩情而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

卜接到剧本很是高兴,觉得捡到一个金元宝。他与单有余约在网球场上见面打球,卜与夫人
童波一起,单则带着金前来。闲聊间,卜和单提起剧本的事。单劝卜小心卓,卜很自信;卜问
单追求体育界明星的事,单见金在远处,即警告卜不要再胡说,提出向他夫人买龟,说自己给
金办了一份杂志,卜答应和夫人说,让金改天到自己家里去选,却顺口取笑他的杂志是王八杂
志,单很不高兴。
那一边,金和童波闲聊,童波发现金天真活泼,心中颇为喜欢。金也很喜欢童波,问她为什
么现在还没生个儿子,童波色变,但也并不怪她失言。

卜世江公司要筹拍《青春你开心》一剧,招聘两男两女四位主要演员。卓越让高远去争取,
但被高远婉转拒绝,卓越不太高兴,觉得高远不理解自己,但也不便太勉强。
小屋里,卓越看着自己和高远当年影片的海报,心潮起伏。打开抽屉内层,取出十年前二人
的各种合影,甜蜜、心酸、气恼、爱慕,百感交集,更下决心要把高远抬到影视圈的最高处。
金缠着单,要去《青春你开心》当主角,单并不喜欢她去抛头露面,但拗不过她,只得答?
Α?
招聘工作引来大批好角,众星争耀,最后是盛彤、林建国与顾岩脱颖而出,相互竞争,三选
其二。卓越动用各种力量,游说卜公司的上层,要把顾挤压出去。卜世江心中自有主张,顾岩
本身实力雄厚,而且因向月儿的关系,决无落选之理,剩下就是盛彤和林建国二选其一。和几
人单独面谈,盛彤大谈自己,贬低林建国,令卜心生反感,林建国却帮盛说话,更是高下立?
小J⑼?沼谑О堋?

单有余向卜推荐自己的女友金西西饰演主角,坦言她并不适合,自己是被逼所迫。卜欣赏老
友直率,决定给金一个机会。另一名额被易雯凭实力争得。
林建国想为易雯庆祝,盛彤却百般讽刺挖苦他,易雯看不过去,劝盛彤不要太失态,盛彤反
更疑心她移情别恋,大吵失和。易雯烦恼郁闷,林建国时时关心体贴易雯,但易雯并不喜欢?
?M砑淙フ沂⑼???炎约焊?以表真心。却因还林钱时被盛怀疑而再度争吵,盛恶言对,雯
伤心而去。

卓越为彻底根除高远的威胁,决定不和养玉风签约,高远大为震惊,认为对养太不公平。卓
答在签约之前,任何事都可能发生,养玉风太笨而已。高远怒责卓不讲道义。卓越委屈,我这
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吗?高远无言以对,拂袖而出。
养玉风闯进卓越的办公室,问她为何如此无情?卓冷冷扔出三万块钱赔偿费。养虽怒但尚能
自持,离去。卓越惊讶于对方的涵养,认为此人不除,高远很难坐稳第一男星的位置,动脑筋
要陷养于万劫不复之地。
卜夫人童波善养龟,金在电影方面不成,常去她家,听她讲龟经解闷。有次回去告诉单有余
喜欢卜家的一只价值五万元的非洲安哥洛卡龟。单答应有机会给她也买一只。

养玉风在酒馆喝闷酒,易雯也因盛彤的胡搅蛮缠而烦恼之极,刚和他吵了一架,独自来到酒
馆,见到养,故意拿他出气。养不以为意,还邀她同饮,二人聊起来。林建国不放心雯,追到
酒馆,把喝醉的她带走。
盛彤看见易雯和林又在一起,而且林亲热地搂着雯,愤怒欲狂,深夜冒雨冲出,大街上大声
叫骂。旁边一把伞伸出来遮住他,却是爱才的吴主任。吴拉盛去吃夜宵,谈起自己要组建新公
司,请盛彤过来担纲。盛彤因卓对自己恩重,拒绝了他。吴也不勉强。

因为《青春你开心》这部片子的介绍,性好猎艳的叶微风和娱记王一起去骚扰蝶影,娱记成
跟踪王,刚好赶上把他俩赶走,这时顾岩想和作者探讨剧情,正在此时来访,三人闲聊,颇为
投机。蝶影与顾二人渐渐亲密,顾被美人照顾,也微感熏然,成告辞,走前给二人合影留念。
成洗出照片,忽然想到照片的妙用,最后选择去见卓。卓果然付出大价钱,买去蝶影和顾岩的
合影。
卓越对卜世江和向月儿母女的关系非常清楚,与成合谋,使他答应帮助自己,大造顾、蝶绯
闻舆论,令卜氏公司上层几位董事产生疑虑,卜世江本来坚决支持顾岩出演,原因是他以为顾
岩很喜欢向月儿,见顾岩居然抛弃月儿,大怒,停止和顾岩签约,而起用了盛彤,盛大喜之下
和易雯和好。

蝶影因为绯闻一事非常烦恼,和顾岩在一起快乐的时光不时在眼前晃动。高远悄悄前来,问
她这件事的内情,蝶影矢口否认是卓越指使,称自己喜欢顾岩。高远见她真情流露,不疑有他
,叹气而去。叶微风又来骚扰,告诉蝶影诽闻谣言是记者成干的,还动手动脚,却被奉卓越之
命来找蝶影的张导演撞上,将其打走。
蝶影发现自己爱上顾岩,更加苦闷,既不愿辜负恩人,也不忍再伤害顾岩,张导演非常矛盾
,叹气而去。蝶影忍不住给顾打电话,顾反而安慰她,蝶影在电话中痛哭,顾只好赶过来看?
??
向月儿找到顾岩,试图安慰他,却发现他和蝶影在一起。顾岩不愿接受怜悯,称自己爱的是
蝶影,使月儿倍受刺激,凄然而去。顾岩心痛,蝶影知道他爱月儿,非常难过,追出去向月儿
解释,却更增加误会。
卓越压倒了单有余,非常得意,去找高远喝酒,却发现高远另约了人,心中怀疑是蝶影,暗
暗吃醋恼怒,不久后她在办公室里质问高远,高远因并无私情,理直气壮,二人虽有争吵,但
终心软,卓越答应以后不再提此事。

单狄因不管业务被父亲训斥,和老爸大吵,言语中辱及金西西,骂父亲忘记母亲,单有余愤
怒打儿子一记耳光,单狄夺门而去。家庭与事业两面受挫,单有余黯然而坐,金西西慢慢从内
室出来,慰问他,问他是否真爱自己,如果不爱,自己可以离开,以免伤他父子之情。单有余
感动,发誓此生真心对她,二人缠绵……然而单内心中对亡妻的思念并未稍减,即使和金在最
动心的时候,他眼里看到的,仍然是自己的爱妻。
单狄郁闷难消,约卓越一出来散心,卓越欣然而至,二人各述心中不幸,心靠近许多。卓越
忽然清醒,想出一计,要单狄去帮他出气,骗单说自己脸上的伤疤就是昔日养故意害的。单激
动侠心义气,答应替她出气。卓暗自得意,单离开后娱记成忽然出现,要求她付前次帮忙的?
?W客纯齑鹩Γ?⒏嫠叱捎挚煊写笮挛帕耍?尚亩?U獬【叭幢坏?拔抟庵锌吹健?

卜世江公司因丑闻一事名声受挫,新片前景看淡,前期巨额投资无法收回,单愿意帮忙,却
也无法尽数补齐差距。卜请吴主任游说卓越,卓越因高远未参与演出,并不热心,卜氏只得缩
小成本,男女主角各只要一位。卓越冷酷无情,觉得盛彤、易雯不和,对演出不利,尤其是她
非常不喜欢盛对雯的态度,力压盛彤退出,让林建国、易雯主演。但易雯不喜盛彤被压迫,临
时变卦退出,急坏导演和卜世江。盛彤却并不领情,自去和吴主任商谈加入一事。
童波为丈夫公司的事也很焦急,做美食为卜消愁。卜感动,但却很难忘记过去的情人。
业内人对养的人品非常鄙视,养非常痛苦,天天喝酒,这日又遇上极度失望的易雯,二人喝
酒跳舞,以醉解愁。高远来见他,二人交谈,养愤然说起就是因为相信高远才会上卓越的当。
高远非常痛心,惭愧而去。单狄在远处冷眼观望许久,乘养与雯喝醉,诱惑二人上床,并打匿
名电话叫来林建国和娱记成。林立刻赶来,见此情景非常愤怒,指控养强奸,成乘机拍照。养
被拘留,此事震动天下。幸亏易雯清醒后替养洗脱,方摆平此案。养非常沮丧,易雯却鼓励他
坚持住,等待机会。

向月儿找卜世江诉苦。牵起卜世江的内心隐痛。原来昔日他爱的是月儿的母亲,但月母被向
睿的才华迷住,并嫁了给向。卜世江推己度人,两人大有知己之感,一番谈心,卜世江干脆认
了向月儿做妹妹。
童波无意中听到丈夫和向月儿的谈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去找金西西聊天。金西西却也正为
单有余若即若离而苦恼,两人亦有同命相连之感,互相劝说一番,又都开心起来。金请卜夫人
给自己的《金龟》杂志做主编,卜夫人欣然答应。
单有余回家,带回从卜世江那里高价买来的龟。金西西正在熟睡。单悄悄把龟炖成了汤,金
起床后,大惊发怒,然而却感受到单的真情,喜悦流泪。单发誓,自己此生一定真心对待金。

第二日单有余遇上卜家夫妻,童波问单为何要买龟?单摸摸嘴巴,说味道还不错,童波大怒
,差点昏倒。卜世江大为慌张,急忙送夫人进医院,童波从丈夫的行动中得到安慰,知道丈夫
还是爱自己的,两人悄悄商量要生一个小宝宝。
大导演向睿归国,卜和月儿前去迎接,问起向妻,却仍然因病在美休养。卜和向互有心病,
全赖月儿化解,嫌隙终于完全尽去。
卜和向睿谈起打算邀请月儿担任青春你开心的主演,向睿担心月儿,要月儿自决。向月儿因
蝶影和顾岩的恋情而伤心,但因为卜世江知己之意,十分感动,决定出演女主角。
向月儿和林建国各自都有满腹心事,自己演自己的,虽然都尽力而为,但却无法配合入戏,
屡出问题。向睿告诫女儿:一个人是演不了戏的。
卓越训斥林建国不知道珍惜机会。林愤而反驳,卓越怒,二人一拍两散。卓越深夜难眠,被
高远安慰,二人在卓越的小屋里共同回忆过去美好的岁月,卓越被感动,蝶影打来电话,令卓
心中生疑,决定让高远出演《青》剧男一号,拉回他的心。第二日她便和卜世江公司谈判,以
投资《青春你开心》换取高远的主演,但高远得知后终于爆发,暗下决心要自己主宰命运。

吴主任昔日曾以一部《爱情,你死在哪里》一举捧红高远和卓越,不久退休。在《青春你开
心》中途不顺的时候,他出面帮卜世江去求卓越投资《青春你开心》,被卓拒绝。一怒之下去
到处游说,准备组建自己的公司。他很对商业运作一窍不通,但在骗子邓的协助下,头头是道
,因有政府做后盾,拉来了大笔投资,他已经拉来了盛彤,见林无着落,立刻又把他邀请到自
己的公司来。
顾岩意气消沉,蝶影非常着急却无良法。高远忽然出现,为她设计,教她如何刺激顾岩。顾
在蝶影的鼓励下,重新认识自己,用心修炼各种基本功,底蕴渐渐厚实。东山再起,在单狄影
视公司的策划下,连续拍出好几部不同类型的片子,被评论家一致认为是继高远之后的又一位
实力派明星。
金西西要求单有余娶她为妻,单有余不肯,金质问,欲离开,单又抱住她,不许她走。二人
关系出现裂痕。

吴主任连续拍了几部影片,他缺乏商业眼光,盛彤又为人自恃,和林建国不和,而三位投资
人处处要求影响、改动影片的内容,一片混乱,结果影片出来后市场不接受,血本无归,吴非
常苦恼,感慨自己确实落伍了。盛彤经历几次失败,开始反思自己,和林建国和好。林劝他去
找易雯,盛不好意思,但思之再三,仍然忍不住去见易雯。但易雯此时对他已死心,坦言盛彤
让她没有安全的感觉,已决定和养结婚。盛默默若有所失,但能真心诚意祝昔日的爱侣幸福。

童波怀孕,卜非常开心,又因卓越的资金注入,喜事不断。这时,高远来访,卜热情接待,
当高远说明来意之后,卜惊愕之极,但却能理解并欣赏他的想法,二人惺惺相惜。
高远很欣赏顾岩,在和蝶影的交往中认清了自己和卓越的关系,不愿再受卓越控制,在签约
前夜突然决定将主角之位让于顾岩,自己甘演配角,令卓越气愤欲狂,当场昏倒。
高远去医院看望,卓追问是否因为蝶影,说只要高回头,自己不会介意。高远说出内心想法
,不愿意再过被卓管理下的生活。二人忽然无言,各道珍重而散。蝶影来探望卓越,卓心情复
杂,但知道蝶影并无过错,希望继续和蝶影做朋友。蝶影坦言自己已经尽力,恩情已报,以后
两无干涉。现在被顾岩吸引,难以自拔,请卓越善自珍重。卓越痛苦之极,终于不支,精神全
线失控。

《青春你开心》拍摄非常顺利,顾岩和月儿的爱情也日趋炽烈,高远也因自己终于决定自己
的事情而心情畅快,与卜世江、单有余相谈甚欢,谈到养玉风,高远得知其与易雯已重入江湖
,被一家新的实力公司招去,有感于竞争日益激烈,强劲对手层出不穷,建议三家公司合并,
在北京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卜世江和单有余也早有此意,一拍即合。

金西西和童波联手办《金龟》杂志,心情舒畅,越办越火。此时单狄却因涉嫌犯罪而被拘留
,但他爱卓越而且同情她的遭遇,拒绝揭发,顶下所有罪行,将被判刑。单有余和金一起去看
儿子,单狄原谅父亲并接受金,希望金替自己照顾好父亲。

《青春你开心》出镜之日,顾岩和月儿有如一对金童玉女,分外般配。蝶影在后旁观神伤,
高远从侧走来,默然看着她青春的脸庞……

盛彤和林建国由张导演牵线,在小饭馆里约见一位投资商,商议未来。投资商答应大笔投资
,组建新的影视公司。二人非常兴奋,但却不知幕后老板是谁……
投资商和二人谈完告辞,出门进车,车内,坐的却是刻意隐形的卓越。卓越决意以自己的才
能,招揽人才,和三大公司再决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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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发表于 2004-12-15 15:35:00 | 只看该作者
  知道这篇东西是不能不写、更是不该不写的,可是就是没办法动笔。于是不得不抱头鼠窜如逃命状——这世上的东西就是这样,重要的、难忘的、执着的、迷恋的是最难描摹的,因为你倾注的心血太多,因为你可以写可以纪念的太多,反而无从下手;反而不由得给了自己一个苛刻的标准——越是想要的重要的,越是不可等闲看待、不得轻之侮之的。

  喜欢风暴,一个混乱的华丽的甚至矛盾癫狂的地方——我总是用这四个词来形容魔幻的南美和魔幻的阿根廷——一个适合搭窝的地方。

  我的窝在这里,宝宝在这里;朋友们在这里,姐姐妹妹在这里;喜欢的人在这里,恶心的人还是在这里。乱七八糟的地方适合乱七八糟的性格,两年半了吧,吵过架流过泪午夜看球聊天天南地北的胡侃,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没遇见过的没经历过的了。真是叫我一样一样说出来,根本说不明白所以然,就是觉得熟悉,每次开ie手指一抖就是bbs.argstorm.com,嘻笑怒骂、吹(牛皮)拉(大旗)弹(棉花)唱(颂歌)无所不可为的地方——在这里虚拟和现实一样暧昧,虚拟的id反而无比真实,而现实里那些闪闪发光的星星们因为距离遥远反而个个成了总被美化或者丑化、飘飘渺渺的东西——
  有趣的,真是有趣的。

  还能说什么呢?无论你站在一个什么样的立场上,我们每一个人同样都在经历着一样的东西,同样都在迎接、经历、然后送别。
  虽然在这个论坛里,人人有人人的快乐和悲哀、怪癖和好恶,可是我们所有的反应不过都来自于一个遥远的从来没有去过的国家、一件蓝白色的间条衫子、还有几个大男人带着的一群小孩子。
  看过了世青赛,也目睹了巴蒂远去卡塔尔;认识了马斯切拉诺,也送别了雷东多……河水不可抑制不可挽回永不停息的向注定的方向流走,河岸上是一群傻兮兮打破头的疯子。
  我不知道这是该归结于足球本身、还是由于风暴的魅力?总之我是喜欢的,我就是喜欢这样。

  很多时候自己是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借用saga评论劳尔语),不光记性差而且不愿意去记,所以实在没办法好好的回顾2年半前初来时美好的、甚至幼稚的韶光,只记得那时侯是不怎么泼辣的,现在则是著名的喷火女暴龙了~~啧啧,原来自己也在改变了。

  站在时光的河边,一直在老、一直在改变,所有的一切都在经历一场消散:失色、变形、模糊不清——因为变化,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法被留下、更无从去追忆的,我惟有把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付诸混乱的文字定格下来。如此而已。
  ——人所能留下的不过是这样的记录,而绝对不是当时当刻的人和事、甚至不是当时的感觉。同样的,我爱着坎比亚索的心所留下的,无非是一个叫做esta的小小男孩——这是风暴这个小窝给我的、最美丽最珍贵的宝贝。

  每一次、每一次进入这个蓝白色清爽的界面,每一次点开那一张张帖子之前,心里已经在期待着快乐和忧愁,欣喜和愤怒,即使已经无法说清,即使已经无从说起,不过那不是最重要的。风暴见证了这一切,并且一定会继续见证这一切,以一种绝对的旁观和记录的姿势,阐述我们幼稚的时候和成熟的历程。
  无论我们如何改变、我们的孩子们如何改变,对我来说,风暴这个论坛作为一个意象是不变的,也是公正和包容的。
  从初来的那一天就记住的风情版的说明:夜间孤独的过客,你是谁?我是一度笼罩这里的诗;我这最后远去的高乔……
 
  没有一个时候比这个时候更令我喜欢这句诗、理解这句诗、甚至更令我接近这句诗——一个民族、一种运动、一个家。

  临屏乱敲,不知所云。

ps:亲亲我的小妹,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支持我的小妹;抱抱每一个风暴的孩子们,某bt除外~[]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2-15 16:37:1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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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发表于 2004-12-15 16:46:00 | 只看该作者
[]拼命回亲姐姐~

Aimma也要谢谢姐姐这些日子的帮助呀……

ps:姐姐终于还是写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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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发表于 2004-12-15 16:50:00 | 只看该作者
小a~我的qq号好象被盗了,20分钟前才用过,现在就不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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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发表于 2004-12-15 17:50:00 | 只看该作者
— —||||

网吧走的时候要清空自己的QQ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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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发表于 2004-12-15 18:35:00 | 只看该作者
成双2——死于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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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

-1-


  我不喜欢夜晚,特别是这样没有月亮,天空低沉压得人无法呼吸的黑夜。我总觉得在昏黄的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在那些目光看不透的暗处里,必定有什么人正伏在其中。
  他不怀好意的一直看着我,把他的、粘稠的目光印在我赤裸的皮肤上。甚至有那么几次,我能察觉到他腐臭的呼吸声……

  我一闭上眼睛,仿佛就看见那张阴郁的影子在持续不断的逼近。他的动作那么轻柔,毫无声息;又那么警觉,无论我如何突然的睁开双眼,他总能快我一步掩住脚步隐没身形——太黑了,实在是太黑了,冷风不断的在我的每一根头发之间穿梭,我的手心中都是汗水。
  我伸手去抓身边隅的手,摸索着,只有大片大片的空虚。

  是了,不在了,永远不在了。

  ……我躺在那里,一颗心紧缩隐隐发疼。只有我一个人了,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可以保护我;而黑暗中有个五官模糊不清的人和他强大的敌意正蠢蠢欲动。
  我努力抑制住颤抖的手指和急促的呼吸,伸到枕下摸出一把短刀。抽刀出鞘,刃上一道亮光刹那间劈开了黑暗,亮光里是我的眼睛、狂乱的倒影。我慢慢的把握着短刀的手缩回被内,冰冷而锋利的霜锋平贴住冰冷而僵硬的胸口……非常非常缓慢的、刀刃和身体一起温暖起来。

  我不再害怕了。伏在阴影下的那个人无论是谁,我都不再害怕。只要他敢接近,只要他敢接近我便挥刀向他的颈侧斩落。轻轻的,比幺弦上最轻的颤音还要轻;但握刀的手坚定而迅速,连一丝犹豫都不会有。
  手起——刀落,迸开的、温暖的黑色的血,溶解了这漆黑暗夜的血像花朵一样开放出来。那些花在我的身体上面爬过,落下地面盖住我的足踝……

  我不再害怕了,血液重新开始流入我的四肢百骸,我把业已温暖的凶器收进鞘里,紧紧地、紧紧地攥着。
  我很快沉入梦乡——


-2-


  我从没见过我的父亲,但是我从小就知道,他是江东的传说。他是我儿时临睡前故事中的英雄豪杰,是家祠里永远香火不断的一块素色灵位,唯独不是一个人。
  父亲去世的时候二十六岁,而十年后作为传说的另一部分存在的姨爹也去了他去的地方。很多年后我在江东的每一个角落里,都能听见他们的名字;而更多更多年之后,又有一个新的名字慢慢出现在这些野语村言之中……
  从我未出世开始,就已经注定着要经历这一切,经历着从一个传说到另一个传说之间饶有兴味的连续和那些不那么高妙的起伏转折。我这个家族的血液有着奇特的魔力,要不然注定青春早夭要不然就会活到令人生厌的年纪。
  而我不幸是后者。

  当然,这都是后话。在建安二十三年的那个冬天,第一片薄雪翩翩降落的时候,我正坐着毡车进入柴桑青灰色的城门,那时候的我对于自己将要经历的一切全然无知无觉;或者不该说将要,因为这种经历早就已经开始了,从我赤着脚和那个温文而干净的男人自这个城市逃离的时候起就已经开始了——或者更早,从我的父亲二十六岁那年——在死亡阻止他永不停息的脚步之前十个月——皖城陷落的夜里他第一次将我惶恐、惊惧、却永远柔顺的娘亲揽在怀中之时就已经开始了,无可逆转无可更改无可挽回。

  我的整个命运就是血和血的交锋:父亲的和母亲的;叛逆的和顺从的;暴烈的和柔和的;极富攻击性的和温润内敛的;永不满足的和怠惰的;朝气蓬勃的和醉生梦死的……如此种种,在一定的时候其中一方占了上风,但那只是暂时而已。
  ——正因为如此,在我的整个生命中,所有的东西都不长久,也永远不能长久;而不幸的,唯有我一直生存。

  爱我的、恨我的,我渴望的、我抛弃的,所有的一切都太快的离我而去,化为灰烬,唯有我一直生存。


-3-

  我路过皖城,我母亲少女时代的住所。我在那里待了三个月,直到袋底金尽,然后我离开了那个地方。

  我很喜欢那个城市,我本来可以就此留下,不再远行,我甚至几乎就要那么决定了。那还是秋末,一个不太寒冷的雨天,我去了皖城中心一家名字让我喜欢的小小酒馆,站在侧廊上。雨水顺着滴水檐落下来,打湿了我的头发。我站了不太久,就有一个穿白色衣裳、皮肤苍白而文秀的青年人从我身边经过,我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我喜欢穿白色衣裳的男人。
  夜里,他问我是谁。他说你是不是传说中的妖魅,在那样寂寞的雨天那样凄凉的酒馆那样不起眼的地方,你拉住了我的衣袖。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美丽的女人,你的皮肤有如最上等的丝缎——我去建业述职觐见贵人的时候在他家中见过这样的丝缎,底子上有缂丝的花样,隐隐泛着五色流光。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书吏,我没有出生在任何一个显赫的家族——你知道,这点很重要——我甚至手无缚鸡之力,我不能举起一把长枪或者大刀干脆利落的斩掉敌人的头颅,所以我不能知道那丝缎的名字,我这一辈子也不会买的起,但是我真的很想送你一块那样的缎子作衣裳……你可有多么美,你到底是谁?你往哪里去,你从哪里来?
  我知道他说的那种丝缎,小时候每逢年节,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布料从二叔那里流水般送来,让母亲挑着给我们姐妹做裙子。我记得我最爱的一条是藕荷色的,底子上布满密密仄仄的芙蓉花……
  芙蓉……我对他说我叫芙蓉,我在他怀里缩了缩身子。一刹那间——冬夜窗纸上印着的桂树枝条婆娑的影子,夏日里静谧的午后帘子后前燃着的上好檀香的烟雾,初春的清晨瓶子内新折的桃花上结的朝露的曦光,秋天若断若续的琴声中池塘上水凫飞起拍打翅膀的声音——无数支离破碎的回忆随着那条裙子上烟笼雾罩的芙蓉花样一起、突然自脑海中浮现出来。
  抱着我的皮肤苍白的男人把口唇埋在我赤裸的颈间,絮絮说芙蓉、芙蓉,我的父亲告诉我,十多年前,他和我相似,只是皖城的小小书吏,他曾经见过故孙将军和乔夫人——只有一瞬间。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女人,正在执笔誊写的手不由得一抖,竹简上落下了一块斜斜的墨点。直到几年前,直到他死,依然保存着那片有污迹的竹简,他常常拿出来看,一个人陷入回忆,不断的重温生命中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美好的、不可触摸的绝世容颜……芙蓉、芙蓉,我远远比他幸运,不是么?你一定如乔夫人那样美,我不信这世上还有比你更美丽的女子……芙蓉,你哭了?你为什么哭?

  我为什么哭?我不知道;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流过眼泪了。
  天微明的时候我离开了那个男人,我不肯收他的缠头。他叹着气,珍而重之的把一小块明显被人用手把玩过很长很长时间的旧玉玦塞在我手里。
  ——他是在我母亲的旧居之地、在我父亲和母亲相遇的城市里命运派给我的男人。我离开他,在下一个城市里毫不迟疑的把那块质地并不甚好的玉玦换成银两,雇一辆小小毡车,向柴桑去。

  ——终于是到了该当回去的时候了。


-4-


  是的,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他去的太早,以至于我的母亲——我那在他去了之后的岁月里越来越美,越来越虚化的母亲已经成了红颜薄命的代名词。我不知道大江北方和荆州以西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在江东,女人总是比男人更顽强、更有生命力,正如同在这片土地上水总是比火更坚持不懈、也更被人所敬畏。

  我生长在母亲一个人所构筑的静谧、优雅甚至死寂的世界中:古琴的音乐,平沙上滑行的孤雁,静静死去的女人。我从小到大所知道的一切不过如此。我的面孔也曾经如此,圆润秀丽、低眉顺目、毫无棱角,我的面孔曾经和母亲如斯相似——但是,但是血是不能教化的,是掩也掩不住的,它所注定的反骨和不顾一切终会爆发,不是在十六岁,也会是十七、十八或者十九岁;不是方隅,也会有别的人成为引子。

  多么奇怪!我从没见过的父亲留给了我的东西竟然注定了我的一生,在最初的十六年中,他虽然被母亲的世界所驱逐——驱逐,可怜的、我永远深深爱着的母亲,请原谅我用到这个一定会叫你伤心的词,我实在无法想到其它的词汇了;我始终认为,你的世界不是他的世界,我永远无法想像父亲可以存在于一片绝对的沉寂当中,正如当初还生活在你的世界中时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父亲的样子——但是在那十六年之后,他却突然以一种只能属于他的摧枯拉朽般的方式同他的女儿会合。
  在短短的两三年间,我身体里属于父亲的那一部分血脉开始苏醒,继而空前繁盛,我听见他的血在我的血管中汩汩流动,发出和母亲的一贯的脉脉血液完全不同的新鲜而有力的声音。那么多次孤身一人在被悍匪烧夷过的村落的废墟里穿行,那么多次在陌生的人群中用袖笼里的刀和莫名的勇气保护自己,那么多次的切肤之危那么多次的千钧一发,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身体里铿锵作响,所有的一切都在叫我越来越接近自己从没有见过的、想象中的父亲。

  从方隅在我怀中逐渐冰冷的那一刻起,我开始能感觉到他真真实实的存在。因为他在,我的手指连最些微的痉挛都不曾有,我的胸口连最淡薄的哀痛都不曾有;他给我所需要的一切:决断、勇气、甚至冷酷……有这些东西便一定可以活下去。
  我负着方隅的琴在铁匠铺子里买了一柄最好的短刀,手指抚过刀口心中立刻平静下来,就如同儿时每每一坐到古琴前,心中立刻平静下来一样——刀和琴,不同的方式同样的意义,父亲和母亲。

  ……毡车缓缓的驶过一座小桥,我叫车夫停下来,下了车,走到水边。我仰起面,柴桑的城楼已经在望;我低下头,水里是自己的倒影——一个额头如男人般开阔,眉宇如刀口一样锋利,眼睛比秋水还要明亮,脸颊削瘦而坚毅的女人;一个完完全全新生的女人。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笑了,我想我一定很像父亲,非常非常像。

  我上了车,进了柴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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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发表于 2004-12-15 18:35:00 | 只看该作者
陆议


-1-

  无论圣主降世也好,天下三分也好;繁花似锦也好,满目疮痍也好,月亮永远一尘不染悬在空中,用它纯净的清冷的皎洁的流动的银色光芒普照大地,冷眼一切悲欢离合——同时自己也在阴晴圆缺着。
  相比正午炎炎的骄阳,我并非更喜欢月光,只不过我觉得自己更适合月光,月光显然更加持久内敛自省克制,仅此而已。

  建安二十四年春天,这样亘古的清辉照着名门王氏的舞榭歌台,盛宴正欢。

  酒已到了七分,是上好的梨花酿,性绵且醇,饮下去积在四肢百骸,整个身子飘飘然悠悠然仿佛陷在云堆里一般……丝竹声起,几个娇若春花的舞伎,头上缀着镶金点翠的流苏,自内帐逶迤而出的时候,我悄然起身,离了席。

  酒宴虽不是我热衷的游艺,却也远谈不上厌倦。只不过我最怕那十成酣处,脂粉污秽杯盘狼藉的惨状;我是怕了、甚至是恨着那由繁华到清冷、人去楼空的一刹那的——七分实在便已恰好,不如抽身。

  谁知堪堪转出侧门,袖角一紧,身后便有人笑:“逃席者按律当罚十大觥……”
  我闻声微微回了头,却并不转身,也笑:“酒沉欲眠,无礼了,绩弟莫怪。你们自在你们的便是。”
  那人不依不饶,赶两步拦住,佯怒道:“诸公正欢,你便要去。好煞风景!”说着又笑,“便要去,也待芙蓉来了再去……”

  ——芙蓉,涉江采芙蓉……那是我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那个女人的出现是突然的,或者不该称作“突然”。只仿佛冬夜里铅灰色的天空,转眼间飞下缤纷的雪片——
  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在那里,并且注定一直在那里,永不消失……


-2-


  芙蓉穿着件素色衫子,站在七八个如蝴蝶般绚烂的歌妓们当中,便似个服丧的少妇。酒酣耳热,不知道谁便指着我对她说:“这是陆公子,江东第一‘娇客’。”
  众人一阵轰笑,我也是笑,端起酒杯来沾一沾唇。

  她转过脸来向着我,那张脸是绝丽的,只有一边嘴角在笑。视线凝定毫不动摇的汇在我目光里,我从被没有女人这样瞧过。
  她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对我微微一福,道:“我是芙蓉。”

  芙蓉,芙蓉……我想起来了,其实我知道这个女人,在江东公子们酒酣耳热之后,她是神秘而暧昧的话题。他们说她、是难以描述的尤物,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只纷纷传说、她是因中原之乱流转风尘的公侯千金,甚至先皇落难的第几公主。
  她径直的走向我,一阵幽香而沁凉的风。乌发间没有金银饰物,只是缀满了新鲜的雪白的茉莉花。她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比衣袖还白净的手,持起我喝残的那杯酒,轻声说:
  “陆公子,请——”

  ——她就是芙蓉。

  ……不久之后,一个夜里,这个女人躺在我身边,面颊贴在我的心口上,突然哭了。
  “你皮肤的味道很冷,就像干净的酒香……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3-


  我并没有问她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我也有故事永不会说给人听。
  在我遇到芙蓉的那个年纪,以及之后直至我死的很多很多年里,几乎没有人——甚至非常亲近的人例如我无比温婉的妻——知道我作为嫡子出生,却寄人篱下的那二十年光阴。他们对我人生最初的了解和追忆总是在丹杨,丛生的草木间那些小小的、小小的甚至不值一提的胜仗。
  当然的,他们当然不会这样说,他们会觉得够好了,已经够好了。对于一个白衣书生来说,能在那样年轻而默默无闻的时候,在江东偏僻甚至蛮荒的角落里,制服一些不遵法度的悍匪——实在已经够好了。
  我用我一贯的恭谨态度小心的聆听,笑着,从来不发一言。

  我还记得,只有我还记得,曾几何时我渺然如同沙粒,是灿烂华服上微贱的一点。呵,吴郡陆家,可不就似一件锦绣衣裳。
  还有些旁的事情,还有些旁的事情我几乎怀疑只有我还记得:我记得已逝的孙讨逆,怎样如飓风般席卷六郡八十一州,整个的江东;记得在吴郡城门真正大开迎接他的兵马入城之前,我的叔父,以及其他所有的名门子弟,是如何的对这个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抱以嗤笑的——就如同他们看着我时,目光里隐约的嗤笑一样。
  他全身甲胄,披着猩红的披风骑一匹乌黑的追风马入城,身畔是一袭白衫,笑容温润的美周郎——从那一副画面之中,也许已经有绝顶聪敏的贤士开始嗅到一个腐朽的循规蹈矩的时代破落的征兆;而年幼的我只是知道,原来在规则之外另有一种规则——我的命运从那一天起被永远的改变了。

  ……从那时候开始,直到建安二十四年——建安二十四年的那一夜。芙蓉像水一样漫过我,晶莹的泪滴滑过我的胸膛。

  我突然觉得她是在为我而哭泣;为那个永远站在我记忆的最深处,不得成长不得挽救满面羞愤和屈辱的少年而哭泣。
  ——她在流着我所不能流淌的泪水。

  于是我把她环在怀里,用我一生最大的、仅有的温柔。

-4-

  我叫议,江东陆议。

  我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从来都不喜欢。后来我终于改掉了它,我期盼着在改掉这个名字的同时,能一起拔除自己身上由这个“议”字所带来的散漫和动摇。这种散漫和动摇似乎是某种书生的天性,我乐于为此将自己的名字变成戒律——虽然有人说,这是大不孝,我承认,但我实在并不在乎。

  多年以后,当我年老,主上在酒席间笑着对我说:“为什么江东多少名门子弟、世家公子,却只出了一个陆伯言?”我也笑着,摇摇头。
  其实我是知道的,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有太多的人,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渴望。他们枕着梨花佳酿入眠,丝绸的长衫下爬满白虱。他们醉的看不见自己;也从没有疯狂的想得到什么,想的脑中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我有。
  我在他们狂瓯痛盏的时候始终睁着双眼,我的眼睛时时的望着头顶之上青色的、无垠的虚空;我被那想象中的虚空一点一点的吸了进去,最后弯下腰去拼命咳嗽,咳出一手鲜艳的血花。

  我的虚空里有一袭白衣在飘,一个羽扇纶巾的幻想。建安十五年,我又见着了周郎——那个名字也终于成为一种风致的男人,那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年。
  我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冷笑的站在隔房弟兄们当中,那种皮肤下面华丽的高傲。我不断不断的对自己说,我是和他们不同的,他们的血都已经败坏了,在暗夜里发散出腻腻的甜腥。
  ——这是我的魔咒;是我持之以恒,和我所生长的那种秩序对抗的魔咒。

  见到周郎的时候我真的在想,在他那平和的面容下面,是不是也有着不屑和鄙夷在飞,有着秋霜一样冷冷的嗤笑声。他与我何其相似,一样幼年失诂一样寄人篱下,他何以摆脱血脉中深入骨髓的怠惰深入骨髓的醺醺然,他何以那样雅量高致那样从容挥洒——也许他掩饰的太好,我看不到。
  我对周郎没有产生过一丝的好感:我那样自律和警醒,我那样日日三省吾身;可是即使他在醉眼斜飞之中在琴伎们误拂的琴弦之中,依然做的远比我好。难道是上天真有她的宠爱和偏颇,为什么旁人的鸩酒也能成就他的潇洒,为什么旁人的万劫不复加诸于他、亦会化作不朽传说?
  他永远的叫我觉得自惭形秽、甚至隐隐妒火中烧;但我是那样渴望的想成为周公瑾——

  他死后许多年,在鱼腹浦的冷月下面,我止不住颤抖的手指和狂跳的心,我是终于明白,我终究不是儒将,只是书生。我终究是成不了我想变成的人,他的死没有把这个距离拉近,只是使那种风流终于绝响。

  ——那是初秋。芦花千里,月白如霜。

  在那个夜里在那条路上我想起了芙蓉。想起她在月光下可以铮铮作响的雪白的背脊,想起她落在我肩头的那滴眼泪。

  这时候有一首歌在空中回荡。丁将军侧耳听了良久,然后轻轻叹:“那是周都督作的歌,士兵们在唱……”
  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近了仿佛生来就是作为传说存在的周公瑾、内心中永不会示人的、隐秘的真实的鲜活的那一部分——我听见了,清晰无比:

  那是他自己的挽歌。


-5-


  我把芙蓉揽在怀里,对她谈起已逝的孙讨逆。这不是该说给女人听得话题。可是很多时候,我总是会莫名的从芙蓉的身上联想到孙讨逆——这听上去实在滑稽,不过事实如此。

  我想着已逝的孙讨逆,想着他肆无忌惮的席卷而来,摧毁江东一贯安逸的灵魂。那是一种叫人醉死的、女人般的毒药一样的安逸。我清楚。它就潜伏在我身体的内部,像没有开放的花。
  ——我是这种安逸的叛逆;更是它的一部分。永远是它的一部分。

  建安二十年,我迎娶了孙讨逆的女儿。

  主上对我笑:“二乔老去之后,此女堪称江东第一美人,伯言艳福不浅。”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失礼,竟然把先嫂当作一个女人;而我,我跪下谢恩,几近匍匐。
  我不能了解孙家的人,一辈子也从来没有看明白我的主上。他何以从蚁群般来来往往的朝臣中选中了我,何以瞧见我眼里心里,与众不同的明亮与黑暗?
  ——他望着我,眼睛似一只、颇有城府的猫。

  二乔就住在柴桑,最华丽也最凄凉的深宅大院之中。亲事定下的那天,我去拜望她们。那一天我挑了一件雪白色的长衫,我不是穿给自己看的。我怀着一种不可告人的想法,把周郎的死穿在身上,去见江东,那两个永远的不变的美人。
  走过围墙下,我听见里面传出的瑶琴的声音,那些曾经被孙讨逆从梦中摇醒的、糯米般柔软的贵族,在这样的声音里展袖起舞。我知道他们还会回来,他们已经回来,他们是这江东的醉与梦,是交错丛生的藤蔓是不可救药的痼疾。
  ——他们终究会回来,会把属于男人的肌体蛀空,把天下变成女人的世界。

  那是血的关系,血在琴弦上噼里啪啦的响。

  我的妻很美,她的美不同于芙蓉。仿佛河底平滑的白色鹅卵石,仿佛温淳的可以在手心中融化的美玉,一种静到极处,柔和到极处,让人想起死亡的美。
  夜里,我把脸贴在她的皮肤上面,我思考孙讨逆的不羁和乔夫人的温润如何在她的身体里融合?我思考这样的女人会带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儿子?

  ——我想要一个儿子。他的血、要继承热血奋发的英雄,倾国倾城的美人;要继承我——一个沉浸在剧毒的优雅的世界中、却一心叛逃的逆子。
  ——我想要这样的儿子;他的骨头里刻着整个江东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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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发表于 2004-12-15 19:00:00 | 只看该作者
不见其比里头说成都的正午常有很好的阳光
不是说蜀中难得晴的?
是我记错了还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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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发表于 2004-12-15 19:06:00 | 只看该作者
而且行文也怪,这个冬青的语气,分明是丞相身边的人,怎么扯上什么高中生,贞观来了
姐姐这是怎么写的我竟是看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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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发表于 2004-12-15 19:43:00 | 只看该作者
关于丞相的短文教我看得头痛,看了个大概又没有 看明白

不是姐姐的文么?后面的散文自然是文子君的,难道之前的也都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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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楼主| 发表于 2004-12-17 13:38:00 | 只看该作者
不要理会子君的yy啦~虽然她yy的很美~
不过跟着她走迟早会疯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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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17 14:13:00 | 只看该作者
费尔南多·雷东多的世界




  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时代,什么样的世界里,月亮永远一尘不染悬在空中,用它纯净的清冷的皎洁的流动的银色光芒普照大地,冷眼一切悲欢离合——同时自己也在阴晴圆缺着。
  费尔南多·雷东多抬起头,那样泠然的明辉落在他的眼睛里,他似乎非常、非常渺茫地微笑了一下……

  有时候把一个人想象的太久,他们就会变成各式各样的情景里的主角。开始只是一瞬间、划过脑海的碎片,后来逐渐丰满起来、清晰起来,最后成为一个固定的意象——仿佛这个意象真的存在过,仿佛这个情景你真的目睹过。在我的想象中,费尔南多·雷东多在巨大的、一望无际的雪地上,在永恒不变的饱满的月光下面抬起头来——这是我关于这个人、最初的最终的、所有的理解所有的回忆。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窥视到费尔南多·雷东多的世界,狂妄和不自量力如我,甚至不敢自以为是的如此意淫。并非因为他的世界过于遥远,也并非他的世界过于庞大——只是因为骄傲,费尔南多·雷东多,他的世界过于纯粹、近乎洁癖;你永远无法在纯净的氧气里呼吸,鱼儿无法在纯净的水里存活,纯净本身就是一种排斥,无可比拟,不由自主。费尔南多·雷东多那些不可思议的行为中隐含着不可思议的张力,他过于自抑,充满引而不发……他并不在乎别人是否理解他,他过于忠诚于自己的心了。
  是这样么?真的是这样么?

  ……那是个普通的日子,北京难得的和风细细、艳阳高照,费尔南多·雷东多突然用一种最突兀又再自然不过的方式宣布离开这个倾注了他无限热爱无限努力无限执著的绿茵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只有一个瞬间,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近了仿佛生来就是作为传说存在的阿根廷王子、内心中永不会示人的、隐秘的真实的鲜活的那一部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脸上覆盖着的一重一重冷静和克制如面具般剥落,显露出下面苍白的、释然的、无比陌生的面孔……那张面孔很快的低下去,埋进深重的阴影里,叫你禁不住怀疑自己的双眼,叫你禁不住以为那张脸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是啊,怎么可能?那样高傲的、高贵的、纯净的、绝慧的、具有无可比拟的控制力的费尔南多·雷东多,也会有那样的表情?!也会显露出那样剧烈的期盼、深深的留恋和被矛盾与游移席卷过的倦怠?!
  即使是在一九九八年,在他背着骂声毫不迟疑的决绝的时候;即使是在二零零零年,在他昂着头离开圣地亚哥·伯纳乌的时候;即使是在二零零三年,在他作为逝者于记忆里归来的时候……他的结界也从来没有如此的破碎掉,以至于零落一地无可收拾。那些无比热烈到令人心碎的期望,那些无比执著到令人动容的痴等,那些滚滚发烫的、第一次失去控制而喷薄流泻的字字句句——“我一直在等待一个邀请”、“我参加业余联赛只不过是为了消磨自己的热情”、“我不愿意离开西班牙更不愿与皇马为敌”……
  听见了么?听明白了么?这哪里是那个如冰雪般高傲与优雅的白色王子?当年他可以一言不合剪发出走,整个国家的呼声也不能动摇他分毫。现在这样的话语,一字一句烙在心口;现在这样的述说,对他而言,简直……宛若乞怜……

  是啊,终于还是有舍不掉丢不下的,还是有连他那绝顶的控制力也无法压抑的。二零零零的那场闹剧般的出走宛若一次离魂——他在米兰都遭遇到了些什么事情呢?突兀的受伤、永远没有尽头的治疗、坐在板凳上的日子——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过程来适应这次沧海桑田,于是他在潜意识里,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
  ——当某商人、当他旧日的队友、当所有的媒体和球迷都已经全盘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时候,没有人想到,在遥远的意大利,还有一个魂灵在呼唤归来……
  没有人能想到,对那个人来说,这场错误的分别只不过就是一场巨大的、荒谬的噩梦,他一直把它当作噩梦才能够一直忍耐着,直到梦醒的时候——可是当他终于梦醒、却赫然发现,只有自己留在原地……

  没有人知道——即使我们不厌其烦的歌颂着——没有人真正知道他对皇马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即使每一个人嘴里说着“应该给他一份合同”的时候,心里也明明白白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世上真正只有一个人执拗的相信着这个梦,他所忍受的那些苦——微笑着成百次把五厘米长的注射针头刺进膝盖中、微笑着承受一次一次的希望和失望、微笑着克服那些永不磨灭的对比赛的渴望——他所有甘之如饴的那些苦全都是为了这个梦……然后呢?然后有一天他终于梦醒、终于顿悟:白色已经遥远、未来永远不再。
  ——这大抵是比二零零零年的那次背叛,更加刻苦铭心的;而他的心,也大抵终于被扯成碎片了吧……

  一个美丽的世界破碎一次已经足够,那第二次呢?一个悲剧、轰轰烈烈的发生一次已经足够,那沉默的没有人知晓的第二次呢?

  我永远、永远、永远无法原谅那个肮脏的小人、无耻的市侩;我甚至无法原谅自己。是的,当他回来,感受到的是久别重逢的怀念、却不是期待;每个人都把他当作逝者、当成一个过往的时代的象征;没有人看见他熊熊燃烧的未了的热情;没有人明白他依然是一个高傲的热血澎湃的战士,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费尔南多·雷东多终于在马德里的霜天下离去了,如果没有梦、那么至少要留有高傲的……我为自己心中刹那间萌发的不出意料可以理解的感觉而羞耻——我知道正是无数这样的想法、最终伤了他的心……

  我想不出比这更沉痛的别离了,梦想破碎、希望破碎。他终于默默地承受这一切、默默远去……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到底该说些什么呢?

  ……让我们回到开始去吧,无所不知的内敛和包容的月光下面、苍茫雪地里远去的背影……他一生都是在超越:超越后腰的定义、超越运动的范畴、最终超越自己的悲剧本身……他甚至不需要王冠,没有一顶俗世的冠冕配得上一个并非被人群同化、而是能够用自己的世界去感染众人的人;配得上他精心掩饰的平静外表下那颗火热而赤诚的心……

  费尔南多·雷东多的世界,他无人可及的、高贵和纯净的世界……曾经存在、不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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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发表于 2004-12-18 20:46:00 | 只看该作者
怎么只放这里,难道不想人家知道你食言?
笑~

子君的yy真的险些把我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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