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小说]to be...

柳如烟

其实想了很久，到底贴不贴，后来还是贴上来了。 因为我想在这里看到游言的东西……笑~ 警告：对自己的宽容耐性和心脏血压有信心的朋友请进，否则请离开，谢谢。

柳如烟

……我们所有的期望与回首、泪水与欢笑，将二律背反的螺旋无限延展，指向永远的过去与未来……

（一）

“……我和——‘她们’可不一样，对吧，费尔南多？”
记得曾经这么问过他，那时候好小，自己多傻……他听了也笑了好久，回答的时候却是郑重的：“当然。你不会歇斯底里，劳尔——你足够冷静……”

*******

他在马德里的事情是莫里对我说的。早晨的训练结束，我们要离开更衣室的时候，莫里盯着我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昨天在卡里维奥医生那里遇见‘他’了……”我的手指痉挛了一下，然后答道：“有代我问好吗？”

我的声音非常平静，温度却低的足以去冷冻海鲜。莫里像被吓着似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他咬了咬下唇，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我转过身去继续收拾置物柜，耳中就听得“嘭”的一声巨响。“队长明天又要为那扇门而唠叨了吧，”我胡思乱想着。罗尼和卡洛斯用葡萄牙语欢快的谈论着什么，从我身边走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非常难过……


（二）

“……难道说女孩子都很歇斯底里吗？”我有点惊讶。
“基本是的……一个除外。”他对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弯下腰去开车门。
“谁呀？”我追问。他笑着把我推进车子里。
他从另一边上车，双臂搁在方向盘上，直视前方良久；然后转过来对我笑笑，在车子发动的声音中，我听见他说：“……我夫人……”

*******

“咖啡？还是水果茶？”马曼推开日光室的门，我正昏昏欲睡。
“随便，亲爱的，随便。”我答。
五分钟后她送进来一壶水果茶——和一条毯子。马曼并不太喜欢说话，但总能将事情做的很周到很贴心，她有点似娜塔莉娅，那个总是用香甜如奶油的嗓音柔声唤我“小弟”的女人——他的妻——很久以后我才发现。

“桑兹先生打电话来了，问你有没有空与他吃完饭……我去回绝好吗？”
“谢谢，亲爱的，我实在不想见他——用莫里的话讲，那是个‘十足的小人’！”
马曼笑了，替我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在我手边，“我也不喜欢桑兹先生。”她俯身吻吻我的脸。


（三）

“……喂……劳尔，醒醒……我们到了……”
费尔南多使劲的推着我，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倚在座椅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放了摇滚乐你都没有醒，真够厉害的。”他笑着，把头发拢了拢，突然皱起了眉，“你怎么睡的？衣领都给你揉皱了，这下怎么办？”
我慌忙去摸，发现自己在座位上蜷的太久，领口的扣子扯丢了，一边衣领也翘的老高。
“怎么办？现在回去换会赶不及节目的！”我也着急了起来……

*******

我刚把车子停在训练场外，立刻就后悔了。后视镜里桑兹正施施然而来。我再考了是否应该就这样发动车子然后跑掉呢？我正犹豫着，他就到了。

“嗨，劳尔，”他笑。我也只有笑，摇下车窗玻璃来。“抽个空来作个访谈节目吧——和罗尼一起。”
“冠军杯要开赛了，算了吧……太忙。”我双手抓着方向盘。抓得死死的。
“还有一个礼拜哪……罗尼都已经答应了……”他的整个上半身都吊在车窗上，说个不停。我努力的想着推托的借口，“拒绝”大概是我最不擅长的事情了……

这时候，另一边车门被打开，莫里的声音传来：“劳尔，你要迟了。”


（四）

……那一天我是穿着费尔南多的衬衣接受皇马电视台的现场采访的，衬衣大了一号，稍微有点不合适。衣服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被炙热的聚光灯蒸烤着，蛊惑的我不时出现瞬间的失神……

回去的路上，我说：“我回家去洗干净了还你。”
他笑笑，眼光没有离开前方，“不必了……不必还我……不过下次可别再找我当司机了。”他笑意很浓，我知道这只是玩笑。我窝在他的车里，感觉很幸福，因为费尔南多是很“考究”的人呢，他的衬衣就和他的牙刷一样——而他肯借给我……

*******

“如逢大赦！”我说。我们并肩而行在空落落的走廊里。莫里神情自如，仿佛昨日的不快从来未曾发生。
“那个家伙！赛程这么紧张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劳尔，可千万别去……下次干脆拒绝他好了。”
“……你知道我不在行。”我一摆手，开了个玩笑，“反正有你呢……”

莫里一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笑起来，只是快步向前走，他没有回答。我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只有沉默的跟上去——我想一切都不同了，而我无能为力……

那一天他都没有怎么说话，而我也没有努力安慰他——我明白，莫里并不真的需要安慰，安慰他只是让我自己的心里好受些而已。

“安慰别人的人都是自私的……”


（五）

“……你啊，怎么又被抓住了？”费尔南多大力的拍了一下古蒂的肩。
“哪有？都是报纸上乱写的～～”古蒂笑嘻嘻的跳开。
　　“那照片上可是你没错吧？一周被抓住三次，你可小心老头子发飚。”卡洛斯从浴室里探出头来，搀和着。

突然更衣室的门被大力推开，铁青着一张脸的队长手里捏着报纸大叫：“古蒂！你小子给我出来！”

　　“……没事吗？”莫里问我；“……没事吧？”我问费尔南多。
他摇摇头：“没事……据说叛逆期的小孩都会故意做点坏事来吸引家长的注意力……”

******

　　夜很深了，车道上传来刺耳的喇叭声。马曼来开窗帘看了看然后回头对我说：“亲爱的，好像是找你。”

　　莫里吗？我快步开门出去，穿过花园，就看见车灯下古蒂在醉醺醺的冲我招手；“嗨～～劳尔，出去玩～～”
　　我一把抓住他向屋里走，他嘻嘻笑着也不挣扎：“真胡闹，才和教练吵完又想上头条吗？醉成这样还开车？没撞死算你运气！”

　　我把他拖进屋里按在沙发里，马曼变戏法般的变出杯温牛奶放在茶几上。
“我要和冰水，”古蒂撑着头，傻笑。
“喝这个对你的胃有好处。”马曼平和的声音不容置疑。
……古蒂皱着眉盯着牛奶杯子瞧，马曼泰然自若的盯着他瞧……

　　……马曼收拾空杯子而去，古蒂突然凑近死盯着我，身上的烟味呛人；他那略带嘲讽味道的习惯性笑容与平时毫无二致，语气却是阴冷冷的。
他阴冷冷的笑着，说：“劳尔，我真恨你……”


（六）

……古蒂杯抓去炮轰了一中午，回来的时候还是笑得死皮赖脸得。队长扶着墙气得说不出话来，伸出手指指了他半天然后喊：“你！你再这样小心被主席卖掉！”古蒂吐吐舌头，躲在费尔南多身后。

那场风波去得很快，后来听说是队长的一句话打动了主席。他说“别人爱皇马的荣誉室；而古蒂爱皇马的训练场……”

******

　　听到古蒂的话的时候我呆了一秒，很奇怪的却来不及反应出任何感觉来。他抓着我的衣角，目光呆滞的望着我：“……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是90年， B队的比赛……那时侯我就在想，对面那个眼神吓人的小鬼是谁……那时侯可没有想到，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古蒂身子晃了晃，眼睛闭了起来。我说：“你醉了，就住这里吧，我替你打电话回去……”他摇摇头，推开我的手，继续说着：“……然后94年你来了，他也来了……他有多么喜欢你啊，而我……仿佛永远都长不大……”
我依旧木然的扶着古蒂，他依旧模模糊糊的说着：“……我现在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他走了之后，你变的越来越像他了……”

　　古蒂下面的话全部被强烈的睡意吞没了，他向后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拍着他的脸叫他：“醒醒~~醒醒~~”他突然把双眼睁大，倏忽又哀愁的闭合，他在入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这样看着我……弗尔南多……”


（七）

　　“……是挺好玩的，不过我也有好几年没去了……”费尔南多关上柜子，一转身就看见古蒂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微微一笑也微微皱了皱眉头。“最近赛程太紧，队长不会放你们去的……”他说，古蒂摆出了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费尔南多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记，来到我面前：“你也想去吗，劳尔？”

　　那时侯贪玩，真的好想去看特内里费岛的嘉年华会，如古蒂莫里他们一起，甚至做起了偷溜的美梦。结果不知怎么的，古蒂就提议找在那边住过两年的他作向导。

　　“……去不了的，明年吧……明年客场时我带你们去玩……即使没有嘉年华会，那里也是个很好玩的地方……”费尔南多也在我头上敲了一下，然后轻快的承诺着轻快的走开。
　　——可是这个承诺并没有兑现：第二年，打客场的时候，他已经不在……

******

　　我一夜睡的很差，掉进半梦半醒的迷窟里。早晨下楼时古蒂已经离去了，马曼在笑：“古蒂先生还纳闷自己怎么跑别人家里来了呢～～”
　　开着车去训练场的路上我心情很差，说不出原因，就像在懊恼早晨梦里那些不断浮现又瞬间消失的幻影似的——没有来由，却不可抑制。

　　今天是周末，市区里全是人潮，打开电台才知道是反战游行，从马幼广场到卡斯蒂亚大道一线，交通完全瘫痪。我坐在车子里看着数以万计的黑压压的人群汹涌前进——队伍中有振臂高呼的人士；也有拥吻的情侣；甚至还有借机兜售物品的小贩——就像一场嘉年华会……

　　——也许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总是以荒谬的形式向你展开——它会在一个讽刺的地点以一种讽刺的方法重现——我把头埋在双臂间，终于低低的笑了出来……


（八）

　　……2000年夏天，我想像那样充满魔幻味道令人眩惑的夏季再也不会有了。我还记得头顶的热浪泼火流金般倾泻，队长搔着我的乱发把我的头揽在自己肩上。

　　那一刻我清楚的记起了久远以前，萨拉戈萨。队长也是这样安慰着我的——而身边费尔南多在说：“小伙子，别让你眼里的光芒消失……”

******

　　……莫里愣愣的站在球门边，他的庆祝与发泄还没有开始就被扼杀了。我不能断定那个球是佛越过了门线，但我清楚明白的看到：他的瞳子下面，是一片空寂的荒凉……走进球员通道的时候，我伸手去搭他的肩，手臂硬生生的悬在半空中，却没办法落下去。

　　莫里心里的不痛快总是写在脸上，让人一目了然——可是这个死心眼，不肯长大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了没有厚度的影子，整个人都阴暗了下去……

　　——古蒂从我们身边经过，瞟了一眼，悄然离开……


（九）

　　……主席的门外站着队长，他倚着墙，表情冷峻，一双黑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橡木门；古蒂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反锁在淋浴间里，谁叫都不开门；我慢慢走过去；身后几步远，莫里一言不发的跟着。

　　门开了，费尔南多臂上挂着长风衣走了出来。看见队长，呆了呆；待看到我的莫里，表情就平和了下来。他转头看看队长，忽然笑了……
　　队长也笑了，他整整衣衫站直，然后说：“费尔南多，我们去喝酒吧……”

******

　　马德里下雪了，这是个不常见到白雪的城市。训练场的草坪全被积雪覆盖着，卡西和帕文甚至不知从哪里变出了滑雪板来玩。他们都穿得单薄，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晚上多特蒙德就要来了，但明显没有人有心情好好训练，只象征性的传了几脚球就打闹起来。博斯克教练在场边喊啊喊的，我笑着说：“莫里，看来我们该学学打冰球了……”
　　——没有熟悉的嗤笑声，没有回答……

　　莫里脸色铁青的在一角慢跑，我唤了两次都像是没有听见的样子：我不知道该当走过去还是就这样默然相对。
　　——一直以为莫里还在身边，其实说不定早已去的远了……但是不能够问，也不可以说话，因为总害怕他的眼睛，害怕他说：“劳尔，远去的，其实是你啊……”


（十）

　　……我们去喝酒了。我、莫里、队长、费尔南多还有终于红着眼睛出来的古蒂。结果古蒂在半小时之内就把自己灌到了桌子下面；莫里低垂着头，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冷冽的闪光。我咬着杯口，辛辣的气味让人头痛不已，我在一片恍惚里看者队长和费尔南多——

　　我想我是喝多了，竟然有了错觉。感觉自己正坐在球场上替补席上，看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那种难以言明的焦躁，仿佛被绑缚的痛苦。我知道，就像不能够随便下场，有些界限，无法逾越……

　　我想我真的是醉了……后来，后来我走过去说了一句很久没有说过的幼稚的话，我说：“费尔南多，请你别走，好么？”
　　——他在与我说话却望着队长，他在回答我却答非所问。他说：”劳尔，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是种煎熬，但是——幸好，我们很快就会老了……“

******

　　我们很快就老了，很快。那个穿着费尔南多的衬衣兴高采烈的男孩子已经被永远的丢失在某个夜晚的月亮下面了。我机械的回答着桑兹喋喋不休的盘问，聚光灯烤的我的脸上发焦，却依旧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像费尔南多那样的微笑——他曾经就这样笑着，站在马德里的阳光下面……

　　……我神游物外，直到桑兹突然问：”冈萨雷斯先生，请问你对俱乐部的位置竞争有什么看法？“我凝神努力背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我们都是规定好的角色，费尔南多——两个费尔南多……只不过有的人在台上，有的人在阴影里……


（十一）

　　……那一夜，我们闹到很晚，直到队长也醉的神智不清。分别的时候他用西班牙式的礼仪吻我们的脸——我、和莫里。

　　”开车，没关系吧？“我问。
　　他点点头，眼睛里是明亮而平和的，”我其实没有喝什么……莫里呢？“
　　”我很好。“莫里答。他滴酒未沾，杯子里是只能越喝越让人清醒的纯水。
　　”那么再见了……“他触了触莫里的面颊，然后转向我——

　　那个吻并没有落在脸上，而是非常低，我感觉他温暖的呼吸吹在我的颈项间，他的嘴唇却是冰凉的：
　　“再见，劳尔……再见……”费尔南多说，然后钻进他那辆漂亮的跑车，绝尘而去……

　　——两天之后，费尔南多去了AC米兰……

******

　　……比赛结束之后我才发现更衣室的气氛很诡异，博斯克教练铁青着脸，莫里则四处不见。我摇摇头发上湿淋淋的水渍一把抓住正要离去的麦卡，他对我做了个”大事不妙“的手势，却什么都没说。

　　——直到第二天，那场风波早已挂在各大报纸的头版上面。而莫里，正式失踪。

　　他的手机关着，人也不在家里。夜里我挂掉第四次打给维多利亚确认的电话之后，躺在床上发呆。我没有睡着，却也没有开灯，就躺在空无一物的黑暗里，空无一物——只有马曼温沉的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了隐隐的车子马达的声音……

　　……夜间的空气是阴冷的——今年马德里的天气特别的冷。我开门出去走上车道，莫里的车子停在树荫下面。我走上前，敲敲窗，莫里把窗子摇下来，他低着头。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叫他“莫里……莫里……”他的头还是低垂着，一直低垂着……许久许久之后，他轻轻说：“……劳尔，我想哭了……”


（十二）

　　……飞机的轰鸣声震得天空一片赤红，费尔南多穿着件单薄的黑色风衣向我轻松的摆摆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登上了舷梯。

　　”……费尔南多，米兰和马德里……距离不会将我们分开，是不是？“
　　”……是的，劳尔，你说的没错。距离、时间或者上帝都不能将我们分开——但是我们自己会……“

******

　　……莫里握着我的手，倚在我肩上睡着了。我目光空旷，手指在他没有清理的胡茬上面摩挲。车子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很暖活；窗外是永恒的寂静与黑暗——我努力想集中精神，却思绪流散——突然间想起了费尔南多离去时说过的话来，他说：”如果不能忠于皇马，那么我就忠于自己……“

　　……莫里的头发也长了，在我指间；睡意袭来，我也觉得越来越神智模糊……我不确定自己后来到底有没有说出声来，让那句话像流水一样将我们淹没

　　——我说：”……忠于自己吧……费尔南多……“

柳如烟

……最美丽的是青春，最悲哀的是岁月；所以我们没有办法不爱上、过去的自己……

（一）

　　我把那孩子毁啦，我想。他漂亮的眼睛茫然的望着我，仿佛想哭。
　　“……反正我是你造出来的，费尔南多。我的举止我的装扮我心里所想的我口中所说的，全部都是你教给我的——你做好了一个娃娃，然后就把他丢开……”

　　我想他一定要哭了，可是他的表情却慢慢平和，说完最后一句话，一言不发的离开。
　　——那孩子足够冷静、自律、敏锐、坚忍。他是完美的，“完美的娃娃”；我了解他就象了解自己一样。

（二）

　　还记得那一天，很久很久以前，阳光灿烂。巴尔达诺叫我去看Ｂ队的训练。
　　“费尔南多，”他指给我远处球场上的小小少年，“看到了么？他叫劳尔·冈萨雷斯……”

　　那天光线太好，我皱眉望了许久，也看不清楚。只感觉那个人瘦的很，但动作非常协调。
　　“你又找到明日之星了么，教练先生？”我打趣他。
　　他回答我，却没有把目光收回来：“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很像你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你的样子……”他突然转头望向我，“你不觉得的很有趣么，费尔南多？”

（三）

　　很有趣？是的，巴尔达诺，你是对的；你总是对的。

　　那孩子脸涨的通红站在我面前，显然窘的很。但是很奇怪，他的眼神却依旧清清冷冷，仿佛那里是情感的波澜也无法波及到的净土：他的人站在这里，像普通孩子一样激动，他心里的那双眼却在远处，不带一点表情的注视着一切。

　　那种眼睛不该属于一个少年，他的年纪承受不了永不停息的心灵的拷问，他会不会在过度的自省中迷失自己呢……

　　“雷东多先生……”那孩子见我不说话，开了口。
　　“恩，劳尔·冈萨雷斯先生？”我笑着，回答他。
　　他的喜悦瞬间像花朵一样开放，笑容洋溢——只除了双眼中永不融化的冷冷光芒。
　　
　　“您知道我？”他显然意外极了。我暗自叹口气，我知道当他冷静下来，就会开始责备自己的冲动和孩子气，就会为此而痛苦——就像很久之前的我一样。

　　我笑了，我说很快，就会有许多人知道你了，我向你保证。

（四）

　　那孩子快乐的跑开，我回到巴尔达诺身边。
　　“怎么样？”他笑，成竹在胸。
　　我望着那孩子遥遥的背影，也笑了，我说教练，他不可能成为第二个雷东多的——他是前锋不是吗？倒是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巴尔达诺。

　　“……也许，所以下一场比赛，你会站在他身后，请你教给他一切吧，费尔南多。”
　　“为什么是我？”我用手遮住刺目的光线，没有看向身边的人。
　　“……耶罗他们也会帮他成长，但有些事情只有你能够教他…………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到另一个自己的……”
　　我的教练先生回答的云淡风轻。　　　　

（五）

　　“……你睡的很好嘛。”西多夫正带着耳机听音乐，看到我醒来，愉快的打着招呼。
　　“还没到？”我活动活动快僵直的头，估摸着自己已经睡了很久。

　　“就快啦。”他继续随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节奏摇头晃脑，几分钟后又突然把音乐关掉。他把身子倾向我：“喂，费尔南多，你就那么希望回去？”
　　“那你呐？”我快速反问他。
　　“一样，都是一样。马德里或者米兰；ＲＥＡＬ或者ＡＣ，哪里都是一样。”他更加快速的回答我之后打开音乐，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机舱开始广播，飞机开始下降……
　　“哪里都是一样？”我笑了，真是个好答案。

（六）

　　“……嗨，费尔南多。”他坐在酒店大堂里，看到我，便向我挥手。
　　“嗨，费尔南多。”我一式一样回答他，仿佛旧日时光。

　　——是费尔南多·耶罗，只有他一个人。

　　“有想来却没法来的；有能来却硬装着不想来的，所以只剩我这伤号一个。”他呵呵而笑，依然最了解我。
　　“我早已料到。”我回答，给他一个拥抱。

　　“……能见到你真好，费尔南多……”耶罗在我耳边低语。当日那个似铁的男人，已风霜满面甚至步履维艰，怀抱却一样温暖，叫人平心静气……

　　结果我们长久的，在说些无聊废话：
　　“……伯那乌换草皮了，你去了便能感觉到……”
　　“……怎样也好，至少好过圣西罗……”
　　“……哈，难道真的有染颜色……”
　　“……已经这么有名了么？呵呵……”

　　直到后来无话可说，终于沉默。他脸色平静而刚硬，依稀旧时风采。
　　“我不会祝你好运的……虽然我真想如此……”
　　“费尔南多，你太高看于我。”我回答。

　　——三年光阴转瞬而过，现在的费尔南多·雷东多是谁？不过一久病之人而已。

　　“你来向佩雷斯复仇？”他也笑了，竟然语气轻松。
　　“天！你不会当真这么想吧？”我夸张的抚眉。
　　“不，聪明如你，为这种蠢事，根本不必回来……你一去多年，马德里却无一日不牵肠挂肚——胜的是你。没有什么比时间更能讨回公道……”

　　我笑容不变，俯身向他。

　　“费尔南多·耶罗，你已老了，你已相信‘公道’；不过费尔南多·雷东多亦老，他已别无所求，不过是来向过去道别……”

　　耶罗坐在沙发中，双手搅在一处，他沉吟良久，抬起头来迎向我的目光：
　　“……那么答应我，既然要走了……就留下一场好梦……”
　　我朗声而笑，坐在他身旁随手揽住他的肩膀；那青春少年时快意恩仇的感觉已从我们心中消去，渺无踪迹了……

　　我笑着说：“你果然是我知己……”

（七）
　　“祝皇马好运！”离去的时候，费尔南多·耶罗说。
　　我笑而不答。

　　耶罗有一种本领，可以把人人都心知肚明却又都无法说出口的话径直讲出来。稍显卤莽，但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这世上所有的问题都一样，只要说明白了就没有问题。都是一样。”在我印象中，他很爱讲这句话。但是事实上，可以像他那样直爽的开口而且不给人留下丝毫负面感觉的人，我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是种深奥的学问。
　　也许只有真正的伊比利亚滨海男人才能做的到，因为他们就像海水，简单、同时又深不可测——而我生在复杂的城市，所以永远先输一成。

　　我在房间里面吃晚饭，米兰的队友们各自东西。安切洛蒂并没有说什么，我们到这里来，本就是为了给白色送上祝福——所有的人心知肚明。
　　而对于马德里，我得承认：没有口音的西班牙语，海鲜饭的味道，还有夜幕中被光淹没的黑色街道——来到这里就像回了家。

　　我拉开落地窗帘，马德里的夜色就在脚下。我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情感就散落在这数不清的灯火中；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情感——我不是耶罗——只明白不能问，不能表述，不能回答……

（八）

　　我走在伯纳乌的球员通道里，跑鞋的鞋钉敲在塑胶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时候我甚至想，我爱的也许并不是足球本身，只不过是这样清脆的响声；各种语言混杂的低语声；潮水般的欢呼声；胸口心脏蓬勃的跳动声——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的国王……

　　那孩子从主队更衣室出来，没有犹豫，没有停留，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径直走向我：“费尔南多，”他神色镇定，微笑从容，“欢迎回来。”
　　我望着他，那孩子早已飞出了我的手掌，展开他的羽翼放射万丈光芒。青春在他苍白的皮肤下面燃烧——已经逐渐从我身上流走的青春……
　　我说：“嗨，劳尔，我很想念你们……”

　　我很想念，非常想念！像河流想念海，风想念故乡的月亮——某个缺口被打开，积蓄了三年的思念奔涌出来……该上场了，我向那孩子摆了摆手，转身的时候咬了一下嘴唇……

　　……我们走过通道，奔入夜色中的伯纳乌，风暴般的掌声里。我抬起头来，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闪烁着我的名字；闪烁着年轻的费尔南多·雷东多。
　　——劳尔从我身边跑过，雪白的衣裳。其实我的青春还在这里，只不过在另一个孩子的脸上流淌……

　　……灯光闪烁，我眼前突然有点模糊……

（九）

　　……我想我永远会记得这个疯狂的日子。我接过纪念银盘，被泪水与欢呼包围——那孩子就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对我微笑……

　　……我会记得更衣室门口，费尔南多·耶罗了然而温和的双眼；也许我还会记起一头乱发，表情荒凉的古蒂，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那孩子握着我的手，眼神闪光、笑语盈盈：“费尔南多，你听，伯纳乌在为他的王子欢呼！”我说劳尔，傻孩子，伯纳乌的王子，就是你啊……

（十）
　　……给马曼的花束整整齐齐插在瓶中，隐隐能听见房子那一边，料理台哗哗的水声。
　　“你们该有很多话要讲吧？我去看看孩子们，”冈萨雷斯夫人在劳尔脸上轻轻一吻，然后转过身来对我说，“雷东多先生，我有做你喜欢的海绵小蛋糕……”

　　……我慢慢吃着蛋糕，味道很甜。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像两枚果核一样沉默着，相对无言。
　　当他还是个孩子，脸上有淡薄红晕的时候，我常常送他去参加那些公开活动，总是千叮万嘱：
　　“记得哦，别把自己的想法先说出来；每一次谈话都是战斗，沉不住气的人就输了……”
　　——他学得很好，所以现在我们势均力敌。

　　劳尔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比大多数人还要顽强一倍——从小就是这样。

　　——我想着，笑了起来。

（十一）

　　现在我已经开始习惯于回忆往事，但有一个问题总是叫自己疑惑。为什么当年那么着迷的教他，对他喋喋不休的说话？告诉他荣耀的光辉和美丽；现实的丑恶与沉沦……

　　“……冷静，劳尔，冷静！胡乱释放感情，只能破坏一切……”
　　“……如果我们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而伤害了什么人，我们就要把这份罪一直背负下去……”
　　“……活着的时候不战斗，你的灵魂就会腐朽……”
　　“……如果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那么就努力变强给予别人依靠……”

　　——那孩子总是安静的听然后更加安静的去做。我知道他有某种欲望或者野心：他想得到认同；他想自由飞翔……

　　而此刻，看着面前这个孩子，才突然明白，其实那种言传身教的游戏，只不过使我、在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里认清了自己罢了；我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把真实的自我从灵魂深处挖出来；努力擦掉镜子上的雾气，然后赫然发现，镜子的那一面，竟是劳尔·冈萨雷斯……

（十二）

　　……我放下叉子，笑了起来。我说我的儿子小费尔南多，总喜欢穿着我的衬衣在家里跑来跑去：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你来。
　　他也笑了，他说你还是把我当作小孩子啊……
　　我说不，当然不，我知道你已经长大，就像我知道自己已经老去一样……

　　劳尔摇着头，脸上的表情是不忍的。他说你的时间早已停止了，费尔南多，从你扔下我的那一刻开始——你还是离去时候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我笑而不答。我的小孩，他并不明白。

（十三）

　　多年以前，我还在马德里的时候，我从不做梦。我相信不切实际的幻梦是弱者的依靠，而我足够坚强，可以自己支撑自己。
　　可是时光流逝之后，总有各式各样甜美或者哀愁的梦魇不断造访。它们幻化成无数形状，睡在我的枕边。午夜，疼痛叫我无法清醒的时候，对我发出嘲弄的笑声……

　　我的膝盖已经不再叫我烦恼了，但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的手依旧会下意识的抚摩着它。那种煎熬已经离去，但是它留下了痛苦的回声，长久的萦绕不绝。让我一想起，身体就不由自主的颤栗——在这种颤栗中，那样的梦境就更加清晰起来……

　　“……费尔南多……”我的孩子在赤红色的晚霞，和飞机的巨大轰鸣声中，望着我，“米兰和马德里——距离不会将我们分开，是不是？”

　　夜风掠过他的手指，他的唇，变得冰凉而暧昧，向我席卷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只有一瞬，我突然发觉，这孩子深邃的双眼动容了
　　——在这一瞬，只在这一瞬，我想我是爱他的……　　

　　我走近他，想伸手给他安慰，就像那一刻之前，一直一直在做的那样。可是终于只是微笑：“……是的，劳尔，你说的没错。距离、时间或者上帝都不能将我们分开——但是我们自己会……”

　　你是我的小孩，劳尔·冈萨雷斯。你就是我。我们是坚强、节制、自我保护到铁石心肠的一对——我们爱人的方法，注定短暂，有如叹息……

（十四）

　　……劳尔开车送我回饭店。分别的时候我吻他的脸颊：他皮肤沁凉，有种让人怀念的干净的香味……
　　……他嘴唇颤抖，我微笑，我知道我看到了天使的翅膀，看到了光。

　　于是我对他说，你还记得以前我总爱和你说的那些话么？他咬着下唇，在昏黄的灯光下点头。我沉吟片刻，然后说那么我今天再告诉你一句；其实爱上别人很困难；但是爱上自己非常容易……

　　他在昏黄中大睁着眼睛，我说不明白没关系，好孩子，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明白……

　　“……费尔南多，你又要重复一次，在暗夜里离我而去么……”
　　我说不，劳尔。这一次，我将在暗夜里消失……

（十五）

　　……我下了车，转身而去，没有回头……

　　风声呼啸，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一定是听错了，我想。

　　——那孩子是永远不肯在我面前流泪的。而我自己，当然……更加……不会……

（十六）

　　……夜晚很快就会过去，然后是新的一天……

（十七）

　　“……要走了么？”电话响起，是巴尔达诺。
　　“是，虽然给了我假，但我还是想早些离开……”我笑，回答他。
　　“为了那个纪念盘的事？他们是无理取闹，闹一阵自然就安静了……”电话里也有笑声传来。
　　“我明白，只不过闹起来很烦，想念马德里的阳光的话，下次再以私人身份来就好……”
　　“下次是下次；今天孩子们放假，训练场里没人，我偷带你进去喝咖啡吧。”
　　“那里的咖啡是最最难喝的！”我放声大笑。

（十八）

　　“……其实我也不太来这里了。”巴尔达诺说。我们像从前那样，靠在场边的围栏上聊天。
　　“这里修整过了吧？可和那时候不大一样。”我说。

　　只有阳光永远美丽，如很久很久之前的往昔——那孩子向我跑过来，飘摇的身影——就这样跑着跑着，在两个下午之间，跑过整整一个时代……

　　我明白自己是真的老了；也许在遇见那孩子的时候就已经老了。所以在那孩子身上拼命寻找自己青春的影子；把他当作自己甜美过往的、活的纪念碑；替他选择道路；为他规划未来……
　　把他做成一个完美的娃娃，理想中的自己。却不知不觉爱上了，无法自拔……

　　“……终于可以离开了啊……”我笑着，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十九）

　　……离开的时候正有车子驶进来。看到我们急忙停下。一个孩子下了车，笑容满面。
　　“巴尔达诺先生……啊！雷东多先生？”那孩子快速的眨动睫毛，仿佛想把所有的激动迅速压抑下去一样——他的眼里，是似曾相识的一片冰凉……

　　……我笑了，我说：“cuchu，怎么把头发剪了？”
　　“您还记得我啊！”他大喜过望，神采飞扬……
　　
　　——仿佛故事重演；又或者每个故事，都是一样……

　　“又来加练哪？那么好好加油吧，cuchu……”巴尔达诺在我身边，笑得了然。

（二十）

　　“……又要玩你的游戏了么？教练大人？目送着车子向停车场方向而去，我轻笑着说。
　　“不，算了，我放弃了。”他回答。“这孩子对我说，他不是‘雷东多二世’；而是他自己……这也很有趣不是么？”

　　很有趣？是的，巴尔达诺。你是对的；你永远是对的……

柳如烟

（一）

　　觉得很累。
　　打开房门，西多夫的床头一片狼籍。才想起他有打过招呼，要和什么哥们喝酒，晚上不回来了——不回来，那样最好。

　　我脱下外套，手机开始疯狂响起，自充耳不闻。大不了回米兰再一一请罪，现在是绝对不想接听的。稍微思考一下，我关掉手机，放水洗澡。
　　——那张纸条就在这个时候送到了。

　　“老地方，现在。”只有几个字，很简单。底下属了个潦潦草草的“Ｇ”字，所有的字母都向右下方倾斜。

　　“留下一场好梦？”
　　我嘲弄的轻笑。却终于还是叹口气，把水关掉，拿着外套就出了门。
　　——只有这家伙，不得不见。

（二）

　　“……感觉如何？”他轻巧且随意。
　　“你便是来找我说这个？”我反问。
　　什么“如何”——回到马德里“如何”？输掉比赛“如何”？还是见他粘在法国人脖颈上“如何”？
　　“你知我要说什么，费尔南多。我知你明白的。”他依旧容易心浮气躁，着急上火。

　　“你要我说真话？”我问。
　　“自然。”他答的强硬。

　　“很好。古蒂，你完全没变，依旧恋父情结。”我一针见血。
　　他英俊的脸孔突然煞白一片。

（三）

　　常常也觉得仿佛对他不起。原来自己自有多张面孔待人，对劳尔便如自己孩子；对他却总是严厉。旁人都可一笑而过，只他，每每被我莫名刺痛。

　　初次见面是很久之前，不过也没有那孩子那么久，可我已全然忘记。我想我真的是偏心的。
　　不过无妨，何必人人端平一碗水，人和人本就不同。各人有各人缘法，疼惜或者不屑都不少我一个——劳尔除外，他是我的孩子。

　　他是不一样，他足够聪明。不会把头发染成金色细细修剪然后在我面前晃来晃去：REDONDOMANIA？可笑过分无聊有余。

　　“费尔南多，费尔南多～～”他跟在我身后，叫个不迭。
　　我心头火起，我转身对上他。我说古蒂，我最讨厌什么你知道么？我讨厌粘人的东西；我最大的缺点你知道么？那便是对愚蠢的行为毫无耐性。他站在当地，茫然的望着我，仿佛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再也懒得理他，拂袖而去。
　　——那时候的古蒂，还是小小少年。

（四）

　　“没想到你还能找到这里……”他脸上的颜色逐渐恢复了，也开始转换话题。他该知他不要惹我，或许他早已习惯。
　　“以前无数次把喝的烂醉你从这里拖回去……你可要多谢老板替你保密……”我喝一口冰水，冷冷回答。

　　“我每次喝醉了你都会来接我……”他傻傻笑。
　　“你以为我喜欢？”我白他一眼。他每一次恃宠而娇，只能叫我下一次更加恼恨。原来他依旧不明白。

　　我想我最不喜他的一点，就是这个孩子总爱依靠着什么人。仿佛永远也无法长大，不牵着旁人的手便不敢睁眼看这个世界。换了旁人，大约会更待他好些，可我只是不耐。

　　这世界还没有美好到，不坚强的人也能够活下去的程度。不论你是否胆怯，它待人一样严酷。各人承担各人的战争，已然累死，哪里还顾的及旁人？管他是如何可怜，总之我不会多望一眼。

（五）

　　旁人见我如此冰冰冷冷，识趣的早看清颜色行事。只他，依然故我；我也愈加气恼异常——两人一样倔强，自然长久的僵持下去——或许耐性是他唯一值得赞许的地方，可我丝毫没有赞许的打算。

　　开始深夜从酒吧里把他拖出来是什么时候？我照样记不清楚。只大约是秋天，赛季刚开始的时候。凌晨两点半，我香梦沉酣。突然电话响起，搅人清宵。

　　是个陌生的男声：“喂，请问您认得一位古铁雷斯先生么？”
　　古铁雷斯？我纳闷，十秒钟后想起是古蒂的本名。
　　“哦，认得，怎么？”我语气不善，他关我什么事？
　　“请你速到＃＃＃酒吧来接他，他喝醉了，地址是……鄙店便要关门。”电话就此挂断，我咬牙切齿。

　　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大发雷霆，古蒂也荣幸成为鲜少目睹我暴躁一面的人士。我提着他的衣领几乎是拖着把他拖进车子里，然后驮回家扔进家里的客房。反锁房门，丢下一句吼声：“等你清醒了，来楼上见我！”

　　他趴在客房床上，眼神迷茫，望着我瞧。突然露出模糊笑容，一歪头，熟睡过去……

（六）

　　古蒂从此成为我家中固定住客。便是饮到人事不知，也总能摸到我家楼下……粘人至此，我已无言以对。

　　古蒂亦从此成我心头一病，我简直觉得自己已变身双面人。在他人面前和颜悦色，只对他，立刻变作冷面似铁。他却依然故我，浑作不知；又软硬不吃，叫人头疼不止。
　　
　　“费尔南多，费尔南多。你为何待人人都好，只对我不善……”半杯酒未尽，面前人又开始昏昏噩噩。借酒浇愁，你道好潇洒么？何况无愁可浇，一切活该而已。

　　我冷笑不答，人人都有多重面具，人人都明白理当装作视若无睹。只有你，为见我真实面目，却硬生生将面具扯落，那面具早已长在面皮上，这一下不免痛彻心扉，自然从此仇深若海。

　　“……你早该知我不是善人。”我把他面前酒杯移过，顺手倾在人造盆景的泥土之中。

（七）

　　我对任何酒精饮料都毫无兴趣。倘似古蒂这般，不仅害己，而且害人。所以我从来未曾与他在此种情况下共处，自然不知他酒品不好如斯。

　　“数年不见，你依然待我冷淡……”他兀自纠缠不休。
　　“数年不见，你依旧幼稚如昨……”我毫不客气，我已开始感觉厌倦。

　　“……我知你就要走了……”他头低垂，乱发纠结。
　　“这已不是新闻，我多年前就已离开……”
　　“不是的……不是的……费尔南多，你知我在说些什么……”他的声音愈发低落。
　　我暗叹一口气，我说“古蒂，你要长大。你必须长大，从我这里毕业……”

　　我拾取外套站起身来，“我要走了，明日还要返回米兰。”
　　他突然抬起眼睛，脸上都是泪痕：“……费尔南多……抱抱我……抱抱我，我便长大……”

（八）

　　“有泪水也莫等我抚慰，古蒂……”我复又坐下，“三年前你已试过多次……”

　　……我感觉自己像是捡了条弃猫或者流浪狗儿回家……
　　第二次重试故伎，他便得寸进尺。不肯睡客房，偏要睡在我客厅的沙发上面。
　　我怒极反笑，我说古蒂，你干脆拉条毯子睡我门前最好。他竟然作真，好不欢天喜地。
　　我当即将他丢入客房，反锁上门，自生自灭去罢！

　　我并不讨厌宠物，只要它们懂得不要在我享受独处时出现，我一定不吝于报以微笑——不过古蒂显然智商不高，难以领会。

　　我把客房钥匙扔在茶几上，上楼去给娜塔利娅打电话：“……你快些和孩子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回来吧，我想念你们……”
　　其实我热衷独居生活，哪会想念至此？只不过看小费尔南多闹的全家不得安宁，也好过今日这般焦头烂额。

（九）

　　就在那个晚上，我听见了古蒂的哭声……
　　
　　我凌晨醒来，下楼倒水喝。抓着盛满冰水的杯子，站在黑暗的客厅里，总觉得有些异样。
　　像是羽翼般柔和的东西拂过地面的声音——我对自己敏锐的直觉有信心，也没有自己吓自己的习惯。
　　我足足站了一分钟有余，终于还是在黑暗中摸到钥匙；在黑暗中开了客房的门。

（十）

　　……我一打开灯，他就飞速的卷起被单包住自己。我把水杯放在一边，走过去拽住白布一角。

　　我叫：“古蒂。”他死命扯住。
　　我再叫一声：“古蒂！”他向床内侧又缩了缩，仍旧不松手。
　　我深恨自己怎么半夜发神经，来和他玩此等无聊游戏。我咬牙爬上床将那见鬼的被单甩向一边
　　——古蒂顶着一头金色的乱发冒了出来，双颊通红，脸上一塌糊涂……

　　我无奈的叹口气。指指一旁的水杯：“喝口水，然后去洗脸睡觉。”
　　他猛然扑进我怀里，揽住我的颈子，声音呜咽：“费尔南多……费尔南多……”

（十一）

　　我把他的手臂扯落，站起身来，冷冷的说：“去把眼泪洗掉，然后睡觉，明日还有训练。”
　　我说完话转身而去，他在我身后大喊：
　　“费尔南多，若果我是劳尔，你一样舍我而去？”

　　我的手停在门把上，没有回头。
　　我说你不是劳尔，劳尔永不会在我面前掉一滴眼泪……

（十二）

　　……我坐在他面前，十指交错。
　　我说古蒂，我原以为你用三年时光，至少已学会控制自己的眼泪。

　　他的泪水一直流淌，神色却变了。
　　他说费尔南多，我原以为你经过三年，至少已明白自己不再高高在上。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或者像劳尔一样铁石心肠……
　　开心了不笑，难过了不哭我永远做不到……
　　可是你不能为这种可笑理由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黑暗里，自己转身离开……
　　三年前你没有，三年后你依然没有，你没这个权利，费尔南多！”

　　他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响。脸上那两道泪水却不断的、不断的、不断的落下来……

（十三）

　　……飞机起飞了，我昏昏欲睡。西多夫用胳膊肘捅捅我：“喂，昨晚上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随口反问。
　　“还装！我半夜回来你的床可是空的……啧啧，好久没见旧情人，一夜没睡吧？”

　　我给了那小子一记白眼，懒得理他。他还在兀自喋喋不休：
　　“……嘿嘿，别装了。我问你，你那件外套呢？不会正被哪位小姐抱着哭吧……”

　　我一言不发，起身绕到机舱另一侧，找了个空位坐下。闭目塞听。等待梦境如期而至。

　　——半梦半醒之间，有两张脸孔始终萦绕：
　　永远不会在我面前流泪的，我的孩子；
　　和披着我的长风衣，哭到熟睡的陌生少年……

游言

以下是引用柳如烟在2003-6-9 17:27:00的发言：
其实想了很久，到底贴不贴，后来还是贴上来了。
因为我想在这里看到游言的东西……笑~

……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看文……
这个时候我看见这些话……
这个时候我非常想喊……
——为什么这么说啊（爆）——

真的笑死了……

游言

我在上面那个帖子里就想叫你把文都丢上来，没想到你比我还想的周到（笑），看来以后到这里来的男同胞要当心踩地雷了（爆）

真伤心啊，真伤心啊，真伤心啊，看见古蒂弟弟这个样子真的是，伤心啊，有时候想想：费尔南多·雷东多不就是害人精的代名词吗……

saga某猫

如烟欺负古GG是一套一套的~~~~~哦呵呵呵（北都笑法）
说起来，为啥米走到哪，都看到大家在欺负古GG啊......爆到死！东哥素害人精害人精~~~~

顾子衿

嗯，大概素因为总要有人被人欺负的
那，Gudi属于被喜爱但又不素最喜爱的一个，所以`~~~

呵呵，如烟的文写得好用心哦~~~赞`~~~
介意抱一下吗？
：P

柳如烟

偶喜欢古小弟，好可爱看上去就很适合被欺负~~
嘿嘿嘿嘿~~~~~

介意抱一下吗？
介意！当然介意！
你怎么还不抱我？笑~

顾子衿

笑，偶们要做有礼貌的好孩子`~~~先征询意见~~~

这就来抱`~~~

：P

Messi10

感谢lz

 

[em15][em15]

迷恋

他是害人精,但我们痛并快乐着.能理解吗?没有这个害人精,也许不会有砍比和古帝被如此多的阿迷喜爱.

艾劳

还么看文，先顶上先～～～～

偶们家DD，又被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