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的二楼一排比起逸夫来离舞台近多了,整个场子小感觉很好,再加上带了望远镜,应该说看得是相当清楚的。
修改到今天的《绣襦记》,已经是一个猥琐的男人完全唱主调了,按照一般常例演的四出,李娃只有最后收留剔目的份,加之今天这个猥琐的男人是张军扮的,我看他很不爽。
还是先说戏,唱念做都还算可以了,对这些年轻演员只能要求这些。但剧情安排有很多让人不尽如人意之处。
卖童的时候,郑元和满嘴都是:“银子来银子来……”,虽然银子是见李娃的必要条件,但他的最终目的还是李娃。可取卖金的时候郑元和完全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只有一句话提到李娃,拿了钱就什么都忘了,连痴情这让人籍以为他辩白的最后一点都丧失了。
打子一折是早就看过的,好像还是计镇华演的老郑。当时还不了解这出戏,只当郑元和是患病淹蹇,这老爹也太不近情理了些。而今天看那板子下去,心里只想打死这人才好呢~老生的戏不论是京是昆都喜欢。
到卑田院这段着实无趣,甚至有点不堪忍受。昆曲本是文人戏,以其清雅高婉而使人陶醉,插科打诨的东西只是调剂而已,岂能以整篇整篇的村俚污秽之言等大雅之堂?乞儿救郑元和的情节是为了突出底层社会的人情,反衬那个为了门第就能下狠手打死儿子抛尸郊外的高居官位的父亲。想来那也是醉金刚倪二一流的人物,有仗义处也有泼皮时。但今天的戏对乞儿的人格完全没有刻画,只是两个作耍小丑,以低级笑话、跳圈做秀夹杂现今的事物而博人一笑,显得空洞之极。而这样的低级手段,在现在的昆曲中被频频采用场场不落,仿佛这样就是与时代挂钩了,“与时俱进”了,没有这些就无法走进现代人的生活了,就好似苍古华山上的那些新造的富丽殿阙,突兀,毫无美感。这一场于情节的铺排没有利处,反使原本可以扣人心弦的故事从中断裂,像一块璞玉上蒙着怎么都擦不去的瑕疵,使观众暂时脱离于情节之中。昆曲,或者是舞台戏剧艺术,应该用有张力的情节使人笑使人哭,没有一字欢喜却令人喜上眉梢,没有一字悲痛却使人悲从中来,否则又何异于赵本山的小品?唯有此时,倒觉得张军的声音有如天籁,是腐食烂肉中的一滴甘露。
最后才是我最感佩的情节。有人说牡丹缠绵而绣襦泼辣,全体现在李亚仙这位女子身上,而现在的情节设置,让人只闻到了些许辣味儿,离酣畅淋漓相去甚远。此女固然令人感叹,但可惜她命里的天魔星偏偏是个毫无自制力,没有责任感,沉湎声色的男人,准确地说还是个无赖男孩。难道要如此才显出李娃的克欲明理?这种男人怎么托付?即使他高中状元,也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人子为人夫该做什么。
最后来说说张军,对这位“昆剧王子”一直没有太多好感。在我看来,现在昆曲发展的趋势是好于京剧的,甚至可说是中国各个戏种中最好的一个。自从评上无形遗产,上级很重视,但也没有把昆曲强逼上“现代”的道路。“月月演”、到高校送票一些推广形式已经成了定规。而作为一个年轻的昆曲演员在此时更是幸福的,由于剧种受到重视和老一辈艺术家们近二十年来的努力让路,再加上现在参与昆曲的人并不多,像他这样的年轻演员几乎每星期都有戏可上,这对于戏者的成熟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不然怎么会有像张军这样窜的这么快的?作为蔡正仁力捧的头牌小生,他本该利用这么好的机会将精力扑在戏剧上,这是一个成为“大师”的绝好契机!可惜成为一个千古流传的大师要为艺术付出全部,忍受失去一些正常人的生活,这不是现代人能做到的;可惜千古流传也不是现代人所在乎的,大家都很实际,现在快活了,谁管生后名?也可能成名太早让他已经没有危机感也没有更高的目标,他做了太多与昆曲无关的事情。虽然这些并不致使他的地位动摇,他在舞台上的表现也没有太差池;虽然他可以籍口说这样做是为了把更多的人吸引到昆曲中来(我们家谭正岩也说过这样的话,另作文以详驳其缪),在大家看来他混得四面玲珑八方开花,令人羡慕,只有我这样对艺术苛求的人才会叹息他本可能在艺术史上创造出的高峰,以及籍此从根本上挽救垂死的艺术。
其实也许谁都没有办法挽救,因为这种美已经注定与这个荒谬世界格格不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19 18:41:1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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