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一份过来]所有人都年轻

柳如烟 · 发表于 2004-3-18 22:42:00

我发誓，我向上天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溯过去。最后一次祭悼并且缅怀，那个所有人都年轻的时代：年轻的自己；年轻的耶罗和雷东多——年轻而高贵的皇家马德里。经过了那么多的时光、那么频繁的别离，即使驽钝如我也终于明白：终于是必须从缄口不言和改旗易帜两条出路中选择一个，来避免自己沦落成罗嗦而昏聩、人见人厌的遗老。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尊敬的美德之一，便是坚持。是独自一人的战斗，甚至是偏执 ——亮出一双骄傲的眼背叛所有的媚俗的洪流。也许这才是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马拉多纳和卡尼吉亚的原因。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摒弃于世界之外，以弃儿和逆子自居；更重要的一点，他们坚信自己终将征服一切！这是一种只属于年轻人的傲气，当这种傲气在现实的凄风冷雨中无可避免的随着时光消损黯淡下去，终究成了我悲伤的根源。很久以来，逐渐发现，其实自己喜欢的都是过去的幻影——生命中不可重复不可挽回之物。是少年长大成人的茫然；是成年后依然有少时的锐气在皮肤下面隐隐发光。我所爱的皇马，桑斯在位之时、贫穷的皇马：末路的贵族。是傲气和荣誉感而并非金珠宝石成为支撑一切的脊梁；那种甚至《堂吉诃德》般挟着不切实际的浪漫主义狂风扑面而来的时代 ——我们必将永生永世追忆；却注定永生永世不能重温此梦。去年夏天，我终于不得不在理智和感情两方面承认：那样的一个时代是真的落寞下去了，真的成了窗纸上泛黄的一抹。其实这场分崩离析从00年佩雷斯入主伯纳乌的那时侯起，就是注定了的。雷东多的离奇出走是这故事的引子；而耶罗的黜退是这故事的终结。 ——是那个传说中所有人都年轻的时代、最后的背影。费尔南多·耶罗其人，作为一个外来客，统治皇马更衣室几有十年。这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他从来就不曾是王子；但是他从来都是一代一代王子患难中的挚友、最坚实的臂膀。 ——从雷东多到劳尔·冈萨雷斯。多年以来，他是这个皇家真正的心脏。我写这些关于足球的胡言乱语，自有我的坚持、我的骄傲。我瞧不上那些堆砌数字事件、论斤称的八股文章，仿佛在为人做简历。费尔南多·耶罗，不是一个需要这样画影描形的男人。提起他，即使赛场上多年的死敌，也不由得伸出拇指，赞一句： “那是个汉子！” “真性情”—— 树碑立传，一词足矣。 “真性情”——不入江湖呛几口水，不知做人做到如此地步，其实之难，难以言喻。那需要多大的坦率多强的自信；要忍受多少又要失去多少？行于这样的世界，又是怎样一条艰难之路？只是费尔南多·耶罗，却时时将我们引入古典浪漫主义的臆想之中： “一点浩然气；千载快哉风！” ——一个伊比利亚滨海男人，仿佛从已逝的、那个传说中激情和义气主宰一切的骑士的西班牙中走来，总是呵呵笑着。但是你一旦辱及他的理想、他的兄弟和亲族，他定然会毫不忧郁毫不客气的抽出刀子和你拼命。这样的男人，简直宛如冷兵器时代的游侠。他穷其一生追求的，不是富贵如云，仅仅是一种归属感。他可以死国、死亲、死知己；他可能执拗甚至偏激，但是却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坚持。 ——耶罗没有背叛皇马；终究是皇马背叛了他…… ——2004年，耶罗在卡塔尔踢“退役足球”；苏克尔在克罗地亚生意兴隆；米亚浪迹天涯四海为家；雷东多在米兰的晨风中发出一声冷笑…… ——2004年，皇马高歌猛进。举世闻名的流光异彩；举世闻名的头重脚轻。莫伦特斯远走他乡；卡洛斯牢骚满腹谣言遮天；劳尔·冈萨雷斯成为光鲜的活雕塑…… 也许所有的故事都有注定结局：所谓红颜白骨、风流云散。那个费尔南多·耶罗的精神和意气主宰皇马的时代；那个所有人都年轻的一塌糊涂的时代； ——终于渺然不可及矣。难道真的如人所说：金钱和风骨是水火不容的仇敌？ ——我不知道。我唯一肯定的、我唯一看到的、我唯一唏嘘的、我唯一为之泪流满面的只有一个： ——传说结束了……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