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一驾八匹马拉的“双驷”马车疾驰出曲阜南门而去,引来街上百姓们的一阵赞叹。春秋之时中原马少,能有一驾四匹马的座车已算大贵族大手笔,像颜路这种空有贵族之名的穷人即使有车也养不起马,只能让车子在家里烂掉。能驾上“双驷”(八马)、“三驷”(十二马)的无疑是豪富之人。至于传说中的“九驷”,大概只有最富庶的齐国王才坐的起,便是周天子怕也无这等机缘。 坐在马车舒适而宽大的坐箱里的子贡眯着眼若有所思,他自从五年前辞去鲁国相之后便作了个纯粹的商人。在这个乱世,有的人只能沦为涂炭生灵,而于他这种聪明人则是大好的发财时机。数年下来,他已是整个周王朝最富的几个人之一。他的商队在中原几大强国间穿梭来去,平日高傲的小国王侯们见了他都如见了财神爷般恭敬。他又是一个极会说话办事的人,又曾做过鲁国相国,很多同门师兄弟也都官运亨通,即使那些不用求他的大国国君也会尽量给他面子,他的一句话甚至可以平息一场战争!那时候还没有纵横家一说,但想必后世的张仪和苏秦们会奉他为始祖吧。 子贡平生好华服,好舒适,好美食、美酒、美人。有时候跟他那个古板的老师显得格格不入,但他却是孔门弟子中最能干的一个,甚至于很多人认为他比孔子还要贤德。就连司马迁也说,后世儒家的兴旺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子贡。即便如此,孔子最喜爱的还是那个黑黑瘦瘦的小师弟颜回。初时子贡不免嫉妒,后来跟颜回接触久了他慢慢发现这小子确实不同寻常。他家境贫寒,但是跟那些富人们接触起来一点都不显得自卑;他悲天悯人,平时大家一起讨论的时候他最常说的便是“仁”——这是一个心中装着无数人,唯独没有自己的家伙。子贡自认做不到颜回的程度,便格外同着位小他十几岁的师弟亲近。有时候也想拿出点钱周济一下他,但都被拒绝了,子贡心中觉得他越发可敬了。 再次想到颜回,子贡心里一阵绞痛。那么好的一个人,才活了不到四十岁,说去便去了。他这次去往江南,最要紧的便是想替颜回了却临终前的心愿了。那日颜回在左府见到两颗凶星往江南而去,知道这是上天垂警,那里百姓要有刀戈之苦。只是,没等他来得及去江南斡旋,就生了一场大病,终于带着巨大的遗憾走了。临死前他将子贡叫到身边,拜托他往吴越两国一行,指望能化干戈为玉帛。只是,他却不知,吴越两国早已打了一场大仗,还死了吴王阖闾,这干戈如何化得?子贡虽然知道事不可为,但为了死去的好友,也只得走上一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