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不知界限为何物，字典上这样解释：不同事物的区别。
长大后朋友告诉我：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条界限。在这一边看待你的是一种目光，在那一边看待你的是另一种目光。如果你跨过去，你身上就会牢固地定格另一种目光。然而这条界限不能轻易地逾越，不管你是自愿还是非自愿。否则它会消失，把你永远留在另一边。
界限，界限。我在纸上反复划着这个词语。于是想起西蒙尼，在这样寒冷黑暗的晚上。
1994年，我开始疯狂地迷恋阿根廷队，于是便认识了西蒙尼。那是一张从报纸上剪下的黑白照片。他的眼神平淡，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一丝狡黠。坚忍的表情如面具般笼住了内心所有的喜怒哀乐。而面具下面究竟是什么，我猜不透，始终猜不透。
第一眼时，我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个阿根廷人。因为他貌不惊人如在大街上与我擦肩而过的路人。没有精妙绝艳的惊鸿一瞥，没有名震天下的神来之笔。倘若不是渐渐知道了他至于国家队或者俱乐部的重要性，我会永远只当他是一个平凡而又平凡的球员。
而倘若没有五年前的那次“欺骗”，他会不会在世俗人眼中，永远的，寂寂无名？
1998年，因为两队的恩怨而总被赋予太多意义的那场比赛。他在仇敌的面前轻轻地倒了下去。从此跨入一条无法转身的界限——这一边是真实，那一边是所谓的虚假；这一边是一世平凡，那一边是所谓的遗臭万年。也许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也许只是为了惩戒那个气焰嚣张的英国小子。但全世界为此哗然，责难与漫骂铺天盖地：“西蒙尼，这个无赖，你应该悔改！”
然而真相被埋没，谁也无从得知。
现在的女孩会扬起脖子说贝克汉姆，我很清醒地与她们划清界限。而当我对高傲的小姐们说起西蒙尼的时候，她们的反应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会优雅地微笑：西蒙尼？对不起，我不知道。”另一类则面目狰狞怒不可竭：***，我诅咒他！”苦大仇深如三世敌人。淑女与泼妇的表现虽截然不同，但在我把我的思想灌输给她们时，所有的表情却是一样的惊诧与恐慌，仿佛误中毒药。
西蒙尼，你木石似的坚韧与铿锵，水土般的无华与朴实，只让我来赞赏便好，她们不配！
去年夏天，格外喧嚣的英阿大战。当对手站在了罚球点前。我看见他径直地走了过去，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依然是那副坚忍的表情。球场内的镁光灯不停不停地闪烁着，他却只是，与英国人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可是令人匪夷所思，令人匪夷所思啊！这便又给了第二日的报章新的说辞吧：“西蒙尼向四年前被他愚弄过的人伸出的龌龊的手，试图使对方高尚而极有风度的队长蒙上心理阴影……简直无可救药！！！”
几天后那个萧瑟的下午。蓝白色的天空暗淡，巨人从神坛跌入滚滚红尘。在满耳的呜咽声中，西蒙尼没有哭泣，他只是抱着伤心的基利，神情坚忍。可不管面上是如何的坚忍，心里也一样是沉默的吧。是在留恋稍纵即逝的青春年华，是在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变迁，还是在怀想多年前漫天星光下那足球最后的纯真年代？
一百多年前住在哥尼斯堡的一位老人告诉我们：这世上惟有两样东西能让你的心灵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顶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准则。
现在，星空不见了，道德准则消失了，还剩下什么？
剩下西蒙尼因为得罪了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偶像而沦为千夫所指从此万劫不复。
剩下那拥有强大传媒势力的国家对他的所有举动都横加指责极尽口诛笔伐之能事。
剩下我在赛后看着类似于“王子复仇记”的报纸标题，一边任由胃里的食物排山倒海般的翻涌，一边把满嘴的牙齿笑掉，笑掉！！！
岁月不会把一切都带走。有些东西会慢慢沉淀下来直至永远。像记忆里西蒙尼坚忍的神情，狡黠的嘴角，像那条不可转身的界限。
这世上总会有很多人因为千差万别的选择而逾越过生命中的界限。而在那副面具下，西蒙尼保留的自我是不是可以忽视外在的冷漠，因而在界限的另一边，永远地祈愿“真相”？但愿。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1-9 17:36:4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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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1-2 21: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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