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被李隆基马鞍之上钦点宰相,意味着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启。这个时候的姚崇已经是两度为相的老臣了,但是他有着执著的性格和卓越的政治才能,这是为李隆基所特别看重的。
姚崇是唐代唯一一个在影响力上可以和房玄龄一拼的宰相。二人配合李世民、李隆基所开启的贞观之治、开元盛世都堪称中国古代政治的黄金时期。二人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诸如擅于国家大政、勘定典章制度、拨乱反正是国家迅速恢复稳定等等。《新唐书》姚崇的政绩有如下总结:崇尤长吏道,处决无淹思。三为宰相,常兼兵部,故屯戊斥候、士马储械,无不谙记.崇常先有司罢冗职,修制度,择百官各当其材,请无广释道,无数移吏。繇是天子责成于下,而权归于上矣。我觉得最后一句是很重要的,它表明了前两朝衰微的中央集权再度加强.这不正是李隆基所渴望得到的.其实说过来,李隆基在中枢上的每一步棋,都是围绕着集权这一点的.前面提到的罢免功臣,缩短宰相任期,合中书门下为一等等都可以说明这个.而天宝时期的宰相任期延长,宰相人数减少等等正好说明皇权受到相权的影响而减弱,成为反例.
尽管姚崇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但是他给后人的形象绝没有房玄龄那么完美.这就涉及到了两人的不同.性格上,房玄龄是一个谦逊的人,"不以己长望人";而姚崇却有些自负.他曾不无自得的问他的手下说自己比管乐如何,得到的回答是不如,但差不多是一个"救时宰相".他想了想,觉得这个评价很公允.由此可见,姚崇对他所做的的确有些飘飘然.不过,这其实都无所谓.姚崇最受后人诟病的是他对同僚采取的手段.
姚崇和张说历来不和,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太平公主集团被粉碎后,张说先于姚崇入相,但是姚崇却轻易扳倒了这个夙敌.看下面一段话:
崇曳踵为有疾状,帝召问之,对曰:“臣损足。”曰:“无甚痛乎?”曰:“臣心有忧,痛不在足。”问以故,曰:“岐王陛下爱弟,张说辅臣,而密乘车出入王家,恐为所误,故忧之。”于是出说相州。
要弹劾张说可以直说,但是姚崇偏偏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对李隆基的痛处下张说的药.难怪欧阳修评价姚崇"资权谲".如果只是这一个例子,当然不足以说明欧阳修的观点.然而欧阳修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因为这方面的例子实在不少.魏知古在当时是唯一和姚崇和睦相处的宰相,姚崇曾经还引荐过魏知古.但是二人同列不久后,姚崇便看不起魏了,想办法罢了魏的相.刘幽求是当时的首相,姚崇"素忌之",向皇帝报告说刘幽求"郁怏散职,有怨言",李隆基派人调查,贬刘为睦州刺史.前宰相,吏部尚书钟绍京"不为姚祟所喜",姚崇便借刘幽求一案,乘机贬钟绍京为果州刺史.后来钟绍京被一贬再贬,吃尽了苦头.我想就凭这些,如果姚崇没有他的成绩,一定要落一个奸臣的名号.
前面提到刘幽求等罢相的深层原因在于李隆基急于改革,但是姚崇无疑起了导火索的的作用.
如果以今天的知名度计,大唐宰相的第一方阵中大概只有四人:房、杜、姚、宋。尺度放宽一些估计还可以搭上魏征。如果以姚崇比房玄龄,那么宋璟可算是玄宗朝的魏征。
政治强人姚崇虽然开创了的开元盛世,但是他得罪了太多人,并且权力也太大了,李隆基开始有些不放心。在他为相的第四个年头,终于因为受他人贿案的影响而只好主动辞职。李隆基也不挽留,让姚崇举荐一人自代,姚崇便推荐了宋璟。
就这样姚的老战友宋璟被任命为黄门监,成为新首相。
宋璟可能才能不如姚崇,但是他是武周以来的一面道德旗帜。从公开反对二张起,他就成为了朝野的清流领袖。不给二张面子就是不给;宦官来接他,就是一句话都和宦官说。欧阳修赞扬他“风度凝远,人莫涯其量”。和宋璟比起来,张说就显得有些逊色了。二张准备除掉魏元忠的时候,要张说作伪证。张说差一点就随了二张,好在宋璟在关键时刻严正的提醒了他一下,才没有铸成大错。宋璟此次入主门下省,已经是二度为相了。和姚崇差不多,宋璟也只做了四年就被罢政事。四年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大唐的政、刑、礼等又重新步入正轨,天下风气大有改观。
如果说宋璟仅仅是一个言官、直臣是不合适的。我觉得说他是一个注重细节的务实政治家更好一些。姚崇的长处在于善于统筹全局,而宋璟更重小节。他主张一个个的案子他一个个理清;天灾过后,他劝皇帝不要讲功夫花在祈天这种形式上面,而要多做实事;边将邀功,他时常是很不赞同的,怕引得年轻的皇帝穷兵黩武。如此等等都可以反映宋璟是一个实干家。后来的他的相位继承者张嘉贞坐到他的位子上后,对于宋璟留下的政策,都还时常失声赞叹。正如史家所赞扬的那样,“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二人道不同,同归于治,此天所以佐唐使中兴也。”这就是风格不同的姚宋对开元盛世的共同贡献。
对于姚宋反对边功的做法多说几句。好像唐朝的大凡贤相,都对边功很不感冒。从魏征反对在高昌设立行政机构,到房玄龄反对征高丽,到狄仁杰反对恢复安西四镇,再到姚崇劝天子不求边功,宋璟不肯赏边臣,好像都可以说明这一点。今天看来,他们的这些做法仿佛和当时皇帝所想的格格不入。到底怎么看这些,我觉得是应该一分为二的。有利于国防巩固、国家安全的开边战争应当鼓励;而穷兵黩武则应当反对。开元天宝年间的变化正可说这一点。正是由于李隆基后期走上了穷兵黩武的道路,才大大加速了各民族的离心和唐王朝内部的虚空,为祸乱埋下隐患。欧阳修也说:“天宝之乱,卒蹈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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