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亚拉:幻灭
——我会记得,不仅是现在,而且在未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微笑的记得,或流泪的记得。记得一个人,曾经那样的打动过我,停在我的灵魂深处,沉淀。
一直想挑一本关于世界杯的画册,看到报摊上有踢球者和足球周刊出的两种,我挑选比较了很久,最终把两本书都翻到了阿德大战那一页。前者关于阿队的进球只有一张照片,另有一张大照片是卡恩和莱曼握手的这个被央视解说大力传颂的瞬间,后者对阿队的横空一击给出了3张照片、、、、、、“给我来这本吧,”我选择了后者,交了钱,夹起书,我缓缓走开,记忆却一下子打开,我知道,我要收藏的,是一个老将忍辱负重的绝世一击和一颗永不言败的心。
确实,自从6月30号以来,我就一直想为阿亚拉写点什么,但是,后来看到了风MM的《离开了才知道爱过你》,就把这个念头搁下了。一向对自己的文字自信,这一次终于发现自己的无能。就如同认识了一个朋友十几年,生离死别时,却反而在唇间咬不出一个字来。说什么,别难过?我们何时看见过他的难过,他的眼泪?2002那个眼泪可以淹没世界的下午,我们最终看到的也只是阿队扶着孩子般的小克走过,眼角没有一滴眼泪,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说以后多保重?为了这最后的世界杯,他熬了八年,愚蠢的佩克尔曼砍断了他的“左膀”(萨穆埃尔)和“右臂”(萨内蒂)——两个他配合了将近六年的战友,把所有的重担压给他一个人,他只有1米78,却要面对1米91的德罗巴,长人范尼,以及头球队德国队。他做到了,他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一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还有我阿亚拉的一己血肉之躯。无论个人防守还是为队友协防补位,他做到了一个曾经带过阿根廷队长袖标的人所能做的一切,他拼到了一个33岁老将所能拼尽全力的一切,历史几乎就被他扭转了,但是当胜负作为历史的一页合上时,他还是只得到,失败者的悲伤。毕竟,后防线不是他一个人。
罗米说过,世界从来只记住冠军,是的。赛后,多少人在谈论德国的顽强精神,多少人在谈论莱曼与卡恩的握手,又有多少人会谈起,一位老将,和他这个“拼了老命”的进球。但是我会记得,不仅是现在,而且在未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微笑的记得,或流泪的记得。记得一个人,曾经那样的打动过我,停在我的灵魂深处,沉淀。
这是一个精彩的进球,给对手一记响亮耳光的进球。但阿亚拉的姿势绝不算优美。照片中,阿队在腾空而起后,脖子艰难前伸,屁股后挺,几乎和防守他的克罗斯平行。进球后,他更是用了一种令人吃惊的庆祝方式,一脸严肃的单手指向为他传球的罗米,说着什么,他欣喜,却没有欣喜若狂。他兴奋,却压抑着快乐。或许,这是他作为一个老队员的经验,比赛还远未结束,最终的欢乐还远未到来。于是,快乐来临的时候,他首先选择了感谢队友。我不知道他是否后来会后悔,没有在那一刻放声大吼,纵情享受这匆匆而过的欢愉,因为,终场哨响的时候,快乐被上帝偷走了,永不再来。他至少应释放一下自己的压抑,因为为了这一刻,他等了8年,为了名正言顺的获得自己世界杯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进球,他等到了最后一场比赛。
我见过如此出色的阿亚拉,我也见过漏洞百出的阿亚拉,不要说98世界杯上的两个失球,那都不全是他个人的责任。欧文带球过来时,这个世界杯历史上最年轻的假摔者先前的假摔不仅获得点球,阿队还被罚了张黄牌,这很关键,所以面对欧文,身为最后一人他无法再做动作。荷兰后场长传给博格坎普时,阿根廷三人同时回追,阿亚拉跑在中间,离博格坎普最近的应是右边的队员(好像是萨内蒂),是阿亚拉主动抢在右边队员之前冲上去,急躁的伸了脚、、、、、、 早岁哪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我说的漏洞百出,是间接助攻,是乌龙。2000年,阿亚拉和他的老乡佩莱格里诺一起守卫着瓦伦西亚的大门直到欧冠最后决赛,他本人也被评为当年最佳后卫。然而转过年的联赛最后一轮,主场对巴萨,他在最后时刻漫不经心回传门将被断,对方前锋得此大礼绕过门将进球带走三分。那时他,已然出色,但仍旧不够炉火纯青,有时难免冒失。 2006年联赛的最后阶段,瓦伦西亚对阵租借了小兔子的塞维利亚,他用不擅长的左脚解围,这次球直接飞进自家球门。可怜的阿队低头忏悔,小兔子也只能跑来拍老大哥的头以示安慰。这也是阿亚拉,真实的阿亚拉。 每个人都是人,没有人是神。每个人都有高潮低谷。从04年奥运会到06年世界杯,这两年来,我们在国家队看到的,却永远是那个最出色的、稳如磐石的阿亚拉。他把最好的阿亚拉留给了国家队。就是因为看过低谷的阿亚拉,所以再看世界杯的他,我明白了, 这一次,我们的阿队是“拼了老命”了,为了8年前两个关键失球,为了4年前的自己的抱憾错过,为了所有队友的留过的眼泪,为了萨内蒂萨穆埃尔、、、、、、这次的阿亚拉就像一个武林高手,正在集一生功力打出最后一掌,哪怕出招后吐血而亡,也无怨无悔。 正如风JJ所说,用了十一年我们才知道阿亚拉不是帕萨雷拉最大的败笔而是他最大的贡献,但是,一个男孩要走多长的路才能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你我都要用多少年才会真正了解一个人?11年吗?8年吗?最美的也是最后的,最盛装的也是最后要谢幕的。最杰出的也是最迟暮的。 是的,要走了,仍是困惑,最后该说什么,对阿亚拉,和他的幻灭。我忽然想到西蒙尼,想到奥特加。他们一个张扬,一个内向。一个多谋,一个老实。但是同样作为阿根廷足球的杰出代表,他们的体内,都跳动着一颗永不言败的心,并时刻准备为了球队牺牲自己。2002年,4年前已经背负了“恶人”的骂名的西蒙尼在贝壳站在点球前时,仍旧勇敢的走向他、、、、、、对瑞典的最后一战,4年前已经背负了假摔的骂名的奥特加再次利用对手的不小心摔倒在禁区里、、、、、、结局没有更改,伤痛按时来临,而骂名再次翻倍。我永远记得、永远怀念他们,但是我也渐渐明白,不可能,也没必要说服所有的人都理解他们,特别是对阿根廷队有偏见的人。但是,这一次,我有理由,我有理由挥舞着大刀逼迫每一个看过这场球的人,向阿亚拉致敬,为阿亚拉鼓掌。走与留,孰难?萨内蒂在被告知将不会被带到德国时,在电话里对佩克尔曼说的最后一句是:好吧,我们走开。随后他发表声明,在悲痛中呼吁大家团结起来,支持每个入选的队员。萨内蒂被迫走了,阿亚拉默默留下,作为帕萨雷拉时代的标志人物,他捍卫了自己的尊严,也告慰了缺席的队友。攻与守,一切都在规则之内,无可挑剔,甚至裁判还欠了他一个有效进球。如此完美,又如此不可思议。 阿亚拉走了,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只是这个世界欠他的,他不再欠这个世界一滴汗水。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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