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和风

乌戈 · 发表于 2002-8-12 03:00:00

寒风中的土地，坚硬而冰冷，几棵枯草不住的摇摆着，不知为何在冬天就要来临的时候，依然不肯举行自己的葬礼。一个孤独而高大的墓地，在凄凉的冬日下与它自己瑟瑟的影子低低的私语，在风中摆动的纸花环发出扑簌簌的声音，似乎是在遮掩那不想被外人听到的对话，大大的十字耸立在墓的顶端，只有一只野鸟为安息的灵魂歌唱。一阵风盘旋在墓地的上空，漩涡般的气流卷起些许的尘埃，它似乎留恋着这片墓地，久久的在上空漂浮，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也没有勇气去惊动那只唱挽歌的鸟儿，忽然，漩涡似乎受到了什么无形事物的刺激，在空中划出一个极不规则的曲线，象收回对恋人的最后一瞥，将头向高天一扬，隙忽间嘎然而去。野鸟依然继续着自己的快乐，周围的一切它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它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把这里当作了家，古墓中没有倩影，只有它的前世，它的灵魂，它之所以生下来就是为那灵魂歌唱的，或唱的悠扬悦耳，或唱的凄凄婉婉，它没有想过为什么要歌唱，也没有想过有谁来陪它一起歌唱，它想：我自己灵魂的葬礼，当然要我自己来陪葬。有时候也许会有一两个声音来捧场，它不拒绝，也不赞扬，随便它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如那一阵风——风，也曾经是它最熟悉的朋友，经常闯入这个墓地，来和音，来飘扬。风，为什么会亲吻这种荒凉？因为风，本身就是那样的无影无踪，你只能感觉它，迎受它，却难以抓住它，看清它，风的足迹遍布宇宙。这个墓地，也许只不过是它无意间闯入的殿堂。鸟儿的歌唱没有因为风的到来或离去而停止，它是没有什么感受吗？或许，它也曾经用陪葬来试探风的内心吧，只是每一次，总是只有一个生灵走进那个灵魂的深处，不用说，那是它自己，而风呢？鸟儿并不思索临阵而逃的风到底是因为什么，它不想去思考，也觉得不必去思考，它想：只要还有我一个陪葬，就不算悲凉。然而外表看来，风的确曾经试图走进墓地，但是每一次，总是在近乎完美的唱完了大半的挽歌、就要下葬的时刻，和音忽然变成了独唱，风的声音总是在最后一瞬消失在那十字架的顶端。那是一个魔咒吗？它并不是没有努力，只是它的的确确无法躲避那墓地上神秘的守护者，风，已经无形，可是，这种神秘，即使是风也无法捕捉。这是一种谁也说不清的夙命，野鸟自己都未必清楚，何况是外来者！它隐约记得11年前是风第一次闯入的日子，那是它一生第一次有了一个完美的和音，他甚至曾经高兴的以为，可以有新的生命一起陪葬，生命的逝去值得喜悦吗？只有它知道，陪葬，就是永生。永远拥有灵魂的永生，鸟儿不清楚风是否意识到了这一切，它的内心是不是希望风能够明白呢？谁也回答不了，因为——风，在最后走了，而鸟，独自唱完了最后一个音符。风到哪里去了？突然间就将美妙的声音击的破碎，让鸟自己去弥补这个残缺的音节，风的回音显示：它的前途也是迷茫。幸好，魔咒并不阻止野鸟的永生，它唱完了一曲，为灵魂做了一次陪葬，而后，便又获得了新生，然后，它继续的歌唱，从头至尾，开始了新的、只有灵魂能够听懂的歌唱。就这样，又过了四年，这之中，依然象第一回一样，风又数次无声无息的闯入这片墓地，努力的，寻找那曾经的默契。终于，在第四个年头，它们又愉快的融合为一，风，或披荆斩棘，或侵蚀吹化，渐渐的逼近了那个神秘的十字架！可是忽然间，又发生了什么？鸟儿从十字的顶端忽然飞下，去啄食一点莫须有的侵犯者。这一次，是歌唱的风突然失去了主旋，它不明白为什么鸟儿要将它抛弃。但是，明白也好，糊涂也罢，终归都是无缘，因为，灵魂的葬礼是不容挽歌的长短的，它想要结束，就去结束，而只有鸟儿知道这一刻，它只能把自己的挽歌突然跃上高潮，去迎接庄严的时刻，来不及宣言，来不及预告。只是，风仍然在那里傻傻的盘旋，试图用它已经惊魂失措的声音唤回鸟儿，来引导自己走向天堂。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是那样的简单和重复，鸟继续歌唱，风继续捧场，只是再也没有从前的默契，再也不复曾经的欢畅，鸟依然去跟它的灵魂约会，风继续孤独的在十字架的上空飘荡，寂寞了，来这里看看，为了回想，伤心了，回眸一眼，不再奢望。鸟，是马拉多纳，风，是卡尼吉亚。乌戈作于2001年1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