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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柳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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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成了!]灵魂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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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1-30 09: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写这篇东西是为了摆脱梦魇, 希望安抚一个总是在我的梦中幽幽望着我的金发男孩。 我总是这样的想着坎比亚索, 想着一个嘴边有苍凉笑意,渴望展翅飞翔的少年…… 以你的才能为火; 以你的身体为炉; 把每一次失意和困顿当作一次敲打; 用你的眼泪冷却…… ——我们寻找的、熔炼灵魂的方式……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2-26 13:53:0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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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主| 发表于 2003-11-30 09: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一)

拉蒙·马多尼从不喜欢戴顶扁帽、手里神经兮兮的捏着黑皮记事本招摇来去,不过他的确是名球探;并且在他那一行中口碑尚佳。马多尼年轻时曾经是名不太成功的职业球员,退役后做球探本是迫于生计的无奈选择——所以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料到,这份工作竟然带给了他难以想像的喜悦和活力。

当许多年后的阿根廷经济危机还好似灵媒们梦中呓语的此刻;在经济崩溃银行倒闭货币贬值只在电影中出现的时候,足球在普遍意义上来讲,更像是一种全民性质的嘉年华会。特别是2年以前,拜一位名叫迭戈·马拉多纳的天才球员所赐,标志着最高荣誉的世界杯被带回了布宜诺斯艾利斯;足球热就像疯狂的流感一样席卷了全国,并且不断升温,把更多的年轻新秀像大锅中沸腾的热油一样抛溅出来。

拉蒙·马多尼,与他作为球员的天赋比较起来,他的眼光和耐心无疑更加突出更加宝贵。在那个鼎盛时期,他每天往返于布宜诺斯艾利斯数不清的大小俱乐部间,并且乐此不疲。1986年11月的一个下午,他接受了年轻时队友的殷勤推荐,来到克希·帕尔克——一个位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市中的小俱乐部,考察一个12岁的少年中锋。

(二)

“……您该瞧瞧他是多么的可爱!他真喜欢一个人带球奔跑,然后冲向球门大力施射……假装自己是巴尔达诺……”年轻中锋的父亲满脸骄傲的叙说着,他的儿子站在他的身后,一边冲远处的小伙伴做鬼脸,一边用脚把本来就状况不善的场地弄出一个一个小坑。马多尼暗暗皱了皱眉,他在考虑合适的措词,告诉这位深爱儿子的父亲,所谓中锋,并不是“一个人”带球“跑”或者假装谁就可以做到的。他待那位父亲滔滔不绝的叙述终于告一段落,努力做出最温和的笑容,说:“我想和小先生单独谈一谈。”
 
“唔……其索先生,”马多尼低头看了看本子上的纪录,确认他面前少年的姓氏直至准确无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想做个足球运动员吗?”
少年看了一眼马多尼,转瞬就把目光移开了,去注视自己脚下的泥土,喏喏的许久才说道:“……我爸爸说我要踢足球……”声音是微小而含糊的。

马多尼在心里叹息了一下。

(三)

……有一瞬间他甚至有些生气,但是立刻就笑了;他能指望一个小孩对“职业”足球有一个理智而完备的认识?指望他在一个不成熟的年龄表现出某种特别的东西?马多尼比任何人都清楚,天赋与气质都是一种难以说清楚的恩赐,但是它们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真正得到赐予并且懂得表达出来的人,完全是凤毛麟角。

于是他更加和善的对少年说:“唔……做几个简单的测试……我保证非常简单……好么,其索先生?”

的确是非常简单的测试,过程乏善可陈。不过小其索在某些素质方面倒是的确比同年龄的孩子突出不少。于是马多尼很详细的将这位小少年的资料记在自己的笔记和脑海里,同时告诉他的父亲自己会向几个比克希·帕尔克更大些的俱乐部推荐这个孩子。

父子两个答谢而去,马多尼总算也松了口气。时常的,他会感觉肩膀上的压力很大,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的寥寥几句话,会改变一个孩子的整个人生。成为职业球员就意味着加入这世界上竞争最激烈情况最复杂的行业里,不是非常成功就等于绝对的失败。

——他是不是应该把那些年轻的小孩抛入这种残酷的、未来永远模糊不清的生活中呢?

(四)

十一月的阿根廷,正是夏季的开始;时间已经不早,天色却还明亮。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马多尼却并没有返回家里休息的意思,他喜欢看着孩子们一起玩闹的样子,一看到他们任何疲惫都一扫而空。

克希·帕尔克的确是个极小的俱乐部,而且它的篮球队远比它的足球队实力强劲,也有名的多。不过两者却有一个共同点,同样缺少足够的场地。马多尼嘴边带着笑意,从一群攻防间已经颇有法度的篮球少年旁走过,而在他们身边不远,就有另外几个孩子正在做一脚传球的游戏。一眼望过去,场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热热闹闹。马多尼随意散着步,直走到最大的孩子们玩耍的篮球架下面,他突然发现那里坐着个明显要小的多的少年,安安静静的,有一头非常耀眼的金发。

“怎么不去玩?”他随便问道。
那个男孩抬起头来望着他,琥珀的双眼直视著眼前这个成人的双眼,让它们凝定而且毫不动摇地落在马多尼身上。
这不是属于孩子的眼睛,马多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觉得。

“他们说我太小,先生。”那孩子回答,然后把脸转过去,继续望着那些正在奔跑的孩子们。
“我叫他们带你玩吧。”马多尼说。他看见他的小小谈话对象微微脸红了一下,然后很坚决的摇摇头,却不肯再说什么了。

“这孩子自尊心很强。”马多尼心里想。他喜欢这样的孩子。
不过那个小小少年却大约不习惯坐在身边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瞧,他过不多久就轻轻站了起来,走向不远处堆放篮球的地方。

很多年以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马多尼还记得非常清楚:那个金发男孩怎样以一种形容不出的轻巧方式、用足尖把地上的球勾向自己的怀里——他那种仿佛天生的熟悉和轻易的感觉!那一瞬间马多尼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冥冥中的神明的指引。

他深深吸了口气,但立刻为自己的紧张感到可笑。他慢慢的开口,问那个已经在准备离开的小小男孩:“你想做个职业运动员吗,小伙子?”
那孩子回过头,脸上些微的诧异迅速被讨人喜欢的微笑吞没了,“当然!”他回答的非常干脆,非常坚定。
“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我喜欢胜利的感觉。”男孩的眼睛闪闪发光。

(五)

卡洛斯·坎比亚索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个小有名气的职业篮球运动员。他的两个大些的儿子——费德里克和尼可拉斯都是在他的更衣室里长大的。不过在幼子埃斯特本出生后不久,他就离开了为之拼杀超过20年的篮坛,正式退役,用他的妻子提塔的话来说,这是“谢天谢地的好事,这个家是终于有了家长了”。但是不知道是幸运或者不幸,坎比亚索家的三个儿子,在极小的时候,就都或多或少的都表现出了子承父业的倾向。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提塔·坎比亚索面对着不请自来的客人,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这一天下午她照例等待着自己最小的儿子从俱乐部回来吃晚饭。将近八点,她在楼上听到花园的门一阵轻响,就和往常一样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嘴里喊道:“小调皮鬼,快去洗洗你的手和脸,准备吃饭了……”她喊完才发现,儿子并不是独自归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个四十岁的男子。

(六)

“……您的意思是说,希望我们送esta去学足球?”作为一家之长,卡洛斯的发言充满总结性,这也和他沉默但坚毅的个性相符。
“没错。”拉蒙·马多尼非常的坚决。
“可是……可是esta只有6岁!”坎比亚索夫人忍不住说。
“夫人,正因为他只有6岁……而且我觉得,令公子的心智要比他的实际年纪成熟的多。”
提塔·坎比亚索不再说话了,她并不是反对,只是觉得太过惊讶;况且面前这个男人的话无可否认,esta确实是个早熟的孩子。

“……esta喜欢的是篮球。”他的爸爸陈述道。
拉蒙·马多尼对这个问题早已考虑的很清楚了,他势在必得。
“如果他——我是说如果——在身高方面比较像母亲呢?恕我不敬,我觉得您的这个孩子是很像您夫人的……从头发的颜色到相貌……”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任沉默在谈话的三个人之间弥漫了几分钟,然后他瞧见卡洛斯·坎比亚索,一位个子颀长,棕色头发的先生严肃的点了点头。

(七)

青年人俱乐部在阿根廷很有名。不过这种名气和博卡或者河床不同,它的名声来自于自己的青少年梯队设置,以及这种制度培养出的众多球星们——比如伟大的迭戈·马拉多纳。它是公认的“新星的舞台”。直到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和他的二哥尼古拉斯分别轻松的考进这个俱乐部少年队a组和c组的时候,坎比亚索夫妇才在心里逐渐培养出了这样一个概念:也许那位球探先生的执着,是真的有道理的。

于是每天下午,无论两个孩子怎么想去熟悉的篮球场上大显身手一番。他们都不得不坐20分钟的电车再步行10分钟去俱乐部报到。他们尽可能地在树木间的步道上行走,避开布宜诺斯艾利斯盛夏毒辣的骄阳。

“其实你没必要一起来,nico。我自己可以。”esta说。他穿着件短短的白色T恤,和他的哥哥一样嘴里嚼着从家里厨房拿出来的小甜饼。
“其实足球也挺好玩的,只要你不被踢断腿。”nico比esta大两岁多一点,却比弟弟高半个头。
他的兄弟耸了耸肩膀,不过在心里承认,足球很好玩这句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对了,esta,那个讨厌的家伙还欺负你吗?”nico突然停下来,很正经的转身面向弟弟。他在说的是去俱乐部的第一天,esta遇到的事情。

即使在俱乐部编制的最小年龄组——少年c队,埃斯特本·坎比亚索的年纪也是最小的,关于这点esta本身倒不觉得什么,他一向只和比自己大的孩子(比如说两个哥哥)一起玩。
天气很热,教练安排在训练中的第一个项目是10分钟的慢跑,接着是简单的技术训练和去室内场地参观高年龄组小规模的对抗赛。
很正常的,从泼火流金的太阳下面走进房子里之后,esta是仅剩的几个还没有进入半睡眠状态的孩子。

——他早已习惯了大量的体育锻炼,况且这时候还觉得从来没有的新奇。

“喂,你叫什么?”坐在角落里,大睁着眼睛正看的出神的esta突然听见有人在向他说话。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粗壮的男孩子,脸上的表情带着诡秘。
不过他还是很快回答,声音轻轻的:“我叫埃斯特本·坎比亚索,你呢?”
那个男孩子嘿嘿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压低声音继续说:“你是教练的亲戚吧?所以他们才收你?要不然你和你那个傻大个兄弟怎么会到这里来?嘿嘿……”

esta被这突如其来的恶意惊呆了,他坐在那里双颊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呆呆的看着那个男孩子在自己身后捂着嘴肆无忌惮的笑着……他突然冲上去把那个可恶的仇人推倒在地……

少年c组的教练yiyo正站在不远处和青年队的教练说话,突然听到一阵闷响,然后就是一群男孩子呼三喝四的吵闹声。他气急败坏的赶过去,把孩子们赶开,然后对着中心扭打成一团的两个罪魁祸首大喊:“你们!今天不要回去了,现在就出去给我跑到没力气打架为止!”

(八)

……很多年后,当两兄弟一起去西班牙的时候,esta在夜航飞机上突然对nico提起了这件事情。nico想了很久然后笑着说自己印象全无,“你一定是记错了,你那时才6岁。“他断定。
esta的眼睛一直望着窗外,在机舱里飕飕的冷气声中慢慢说:“他叫诺亚·其索,我记得很清楚,不会错的……”他回过头对着兄弟的目光忽然笑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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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1-30 09: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一)

1991年的夏天,拉蒙·马多尼舒服的坐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他自己的家里,招待他的客人——国家青年队的教练何塞·佩克尓曼。他们在球员时代就已经相识,退役后又从事了相关的职业,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喜欢互相取笑的朋友。但是熟悉他们的人对于这一点总还是难免抱以惊诧,因为正常来看,这两个人实在没有成为知己的理由。

拉蒙·马多尼脸庞红润,喜欢烈酒,喜欢东家长西家短;而何塞·佩克尓曼是个学者,不苟言笑,只要打断他的思考必然会惹他不快。但是他们两人却总是不定时的经常见面,保持着一种心领神会的友谊。

“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何塞,”马多尼说,“我也许该早些告诉你,关于一个年轻球员的事情。”
“哦?”佩克尔曼从马黛茶罐上面抬起头来,“他多大?”
“我想想看……5年前……现在他该是11岁。”
“……真的很年轻,”佩克尔曼把茶罐放在桌上,“他踢什么位置?”
“中场,主要是后腰,”马多尼说,“这孩子的适应性非常之好,以至于他的教练举棋不定。”
“……唔,他还有什么……特点?”
“他非常成熟,非常骄傲,非常倔强。说实在的,我最初遇见他的时候他说话的样子成熟的叫我害怕;而他的骄傲和倔强,我想也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佩克尔曼站起身来,在他朋友的客厅里缓缓踱着步子,“你该告诉我他的名字和俱乐部,拉蒙。”
“他在青年人,”马多尼说。他发现佩克尔曼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点了下头。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的朋友把谜底说了出来: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埃斯特本·坎比亚索——是不是?”

(二)

esta11岁生日前的5个月,夏天刚刚结束不久。他在青年人俱乐部的生活已经进入了第五个年头。但是令包括教练和他的父母在内所有人惊讶的是,esta依旧没有放弃他的篮球运动,在没有训练的下午,他依然会回到克希·帕尔克的简陋篮球场里打球。但是非常遗憾的,不幸如马多尼所说,随着年纪的增大,这个少年却没有显示出长成后身材会“高人一等”的可能性。

对他的队友们来说,挨斯特本·坎比亚索并不是特别好的朋友,但是在应付测试和与其他组对抗的时候,这个家伙是值得信任和非常可靠的。他们能保持着一种比较疏远的尊敬感,使小小的集体谨慎维持微妙的平衡。不过这一切只到1991年7月为止。

“……下个月18日,我们的少年队要去意大利和那里的米萨诺队举行场友谊比赛。”在一场普通的不能普通的训练结束之后,教练yiyo突然宣布。
孩子们全都惊呆了,但是旋即发出兴奋的欢呼。出国去比赛!这是他们绝对没有敢想像过的事情。

yiyo教练继续说:“但是我们不可能带去每一个人,记住,我们只能带去18人的队伍,而这18人将从你们之中选出……选择将打乱年龄组的顺序,我们要带出去最好的队员……”
孩子们开始交头接耳,一时间训练场上充满了嗡嗡的声音。每一个人都清楚,这就意味着有超过60%的人会落选;当然也有一部分孩子意识到: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敌人。

(三)

esta独自站在角落里,心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骄傲感。他知道即使知道11个人或者更少,自己也一定是其中之一。在之后的人生里,他常常会回想这个骄傲的时刻,让那种感觉流过他的血液,烧的皮肤微微发烫——他有时候也无法避免的会想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yiyo教练宣布的第二天不是训练日,可是他破天荒没有去打篮球,却来到了俱乐部。一进门,就吃了一惊,竟然有相当多的“对手”也来到了这里。他环视了一周,没有瞧见平时与自己关系尚可的几个孩子,心里有一点后悔,早知道该叫上nico一起来。esta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待要去训练房,已被几个陌生的大孩子团团围定。

“很好~埃斯特本~很好~~”一个孩子阴阳怪气的学着yiyo的语气,然后转口恶狠狠的说,“你很有名气啊,小鬼。”
esta站在那里,不动声色。他现在早已不是6岁,相似的情景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走开。”他只是淡淡的说。
那几个大孩子的脸上有明显的愠怒。esta在袖子下面握紧拳头,他并不吝于一战,也不惧怕以寡敌众。可是挑战者们却只是恨恨的瞪着他,不到半分钟竟然散掉了。

esta满腹狐疑的走进训练房,一下午之内竟然平安无事。

(四)

第二天开始正常训练。为了挑选队员,yiyo教练特别增加了不分年龄组的小场地对抗,esta的灾难就此开始。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孩子都被恶魔洗了脑,统统对他露出凶恶面孔。不到半场,esta腿上身上,已遭了不少暗算……他又一次自地上爬起来,瞧见站在远处球门线上的nico,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依旧握紧双拳身子前倾,想是脸上写满手足情怀……

……教练一声哨响,对方任意球。esta低着头走过去排人墙,站在当地良久,却蓦然发现始终就自己一个人,他抬起头来,看着一班队友和对手立于远处,仿佛人人都在捂嘴讪笑。

“……为什么?”小小少年自问。他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委屈和难过,心里憋闷突然想哭。这时一个陌生的孩子走了过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开球啊~”那孩子说。

埃斯特本·坎比亚索终于在灾难般的境遇里得救;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哪怕一点的快乐和安慰,只是突然觉得害怕:一种不被旁人接受的恐惧感,让每一个孩子心里自卑的阴影蠢蠢欲动。他突然成长,隐隐约约懂得了始终在人群中飘荡的某种让人不快的东西:一旦被伤害你就会明白,原来这个美丽的世界是如此不公。

比赛理所当然的继续下去了,在生命中总会有各式各样的比赛永不停息;而你也会在其中,遇到各式各样的人——

“他们都是白痴!”身边的男孩子皱着眉头小声说,“你要是哭了,可就输了!”
“我才没有。”esta凶巴巴的反驳他。那个男孩子笑了起来。
他并不和esta同组,那么应当比他大上两三岁,可是那个孩子瘦瘦的,笑起来露出可爱的白牙,比esta还要像个小孩。

对抗结束之后,两个人一同回到暂时作为更衣室使用的老储物室里,那个男孩子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谁,你很有名。”esta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丝毫都不了解对方。不过那个男孩子似乎早料到了这一点,也仿佛并不介意,他友好的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是迭戈·普拉森特。”

——这是足球带给埃斯特本·坎比亚索的第一个朋友。

(五)

esta从来没有问过迭戈,那些孩子为什么这样对待他。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那件事情,他就觉得莫名的羞辱。脸上发烧,心中泛苦。他也没有告诉nico,那天在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知道他高大的哥哥一定会红着脸跳起来,叫叫嚷嚷着男人就要公平决斗之类不知道从什么漫画上看到的毫无关联的话。他喜欢自己思索,哪怕把秘密藏在心底,叫它自己腐烂沉淀,也不愿意与别人共享。

距离去意大利的日子越来越近,出发前一周,yiyo教练向大家宣布了最终名单:esta、nico、迭戈通通在那18人之内,而同时,esta也在这只队伍里瞧见了另外一个“熟悉”的面孔:这张脸,在每每把他撞倒之后,总会露出叫人愤怒的得意神情。而esta只有恨恨的瞪住他,眼睁睁瞧着他向自己做个鬼脸,远远跑开去。
——那是他的仇人。

这是一群10多岁的孩子,第一次出国比赛,也是他们第一次经历“正式”的比赛——必须胜利的比赛——为了荣誉。而教练明显是害怕孩子们玩心太重,临到近前,训练却丝毫也不放松。

每一场训练都演变成了esta和“仇人”的战斗,他缺少体格和力量的优势,但是灵巧,技术更好,两个人彼此互有输赢。然后在出发前五天,一个周末的下午,两个孩子终于在长期的沉默对抗中精疲力竭……esta突破的时候被绊,重重摔倒,他只感觉下巴,双手和膝头,突然麻痹……

“怎么回事?”教练匆忙吹哨停止比赛,冲进场地来,“告诉过你,身体对抗要有节制,我们不是在打橄榄球!”他回头骂向肇事者。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倒在地上的坎比亚索想。他明天还是会这样,明天的明天也是,我还是会给一次又一次绊倒,还是不得不忍受他一次又一次的嘲弄……愤怒,热得像熔炉中的火焰,毫无预兆的突然窜起。怒火烧尽他的惧意,烧尽他的疼痛。然后一个冰冷的主意突然流过他的意识,仿佛魔鬼把它放在那里似的……一个主意,一个小把戏……一个十一岁孩童的智慧……

yiyo教练渐渐感觉不妙,如果按照平时,此刻esta早该拍拍土站起来,自己走到队医那里去了,可是他依然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埃斯特本?”教练yiyo唤道。仿佛突然罹患感冒,声音都是哑哑的。
躺在地上的少年依旧毫无动静。

“天哪!他死了!你杀了他!”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尖利的叫声突然划破沉默。
教练向围观的人群怒喝:“闭嘴!埃斯特本只是摔昏了!谁去叫队医来!”

esta躺在那里,突然感觉到某种隐秘的快意——被众人包围,充分享受他们的关切和恐惧——那样的一种快意飞快的窜过他俯卧着的身体,叫他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esta听见一阵惶急的脚步声,队医很快的赶到了。他依旧躺在那里,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呼吸细微而平稳。
“到底是怎么回事?yiyo你没有教你的队员不可以背后犯规吗……不,不要!不要移动他!”esta感觉到一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和肩膀,但是迅速像抓住烧红的煤炭一样缩回去了,“……我要先确定他没有摔伤脊柱。”

“好孩子,好孩子醒醒~醒醒~~”他听见队医在叫他,然后感觉到额头一片冰凉。他终于好像从大梦中醒来一样,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没事了!”围观的大人和孩子立刻欢呼出来。队医摆摆手制止他们,继续俯身问:“好孩子,怎么样?”
“……疼……”esta说,声音细不可闻。然后又把眼睛缓缓闭上了。

队医站了起来:“意识清楚,万幸没有伤及脑子和脊椎,不过恐怕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怎么会摔成这样……”教练yiyo有点尴尬,他并不是不知道两个孩子间的矛盾,但是一来这只是“孩子的把戏”;再者他是严谨的老派教练,总觉得队内竞争是件好事。但是他现在后悔了,他向肇事者爆发出怒吼:“你!回去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粗鄙的不道德的行为!下个礼拜你就待在家里吧,我们还有几十个孩子可以去意大利……”

已经被医生搀扶起来,正在处理身上伤口的esta,淡淡的胜利感还未褪去,听到这句话,双眼突然大睁,他完全惊呆了!

(六)

圣女苏菲亚教堂是一栋矮小的木造建筑。一百一十年以前,一群西班牙的贫民,带着它们的淘金梦飘洋过海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他们拥有的最珍贵的财产就是一尊圣女苏菲亚雕像。在这些人们所有的梦想都被日复一日的劳累消磨殆尽之后,他们建了这座小小的教堂,以期自己至少能在上帝的怀抱里最后安眠。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冬天黑的很早,神父早早关上教堂的大门,抵挡从海上吹来的寒风。他穿过破旧的长椅走向祭台,却猛然发现最前排的椅子上还坐着个金发的小男孩。

“孩子,天黑了,怎么不回家去?”神父在孩子身边坐下,温柔的问。
“我做了错事。”那个男孩低着头,金发下露出包扎伤口的白色纱布的一角。
“我们每个人都会做错事,天父应许我们有犯错的权利——只要我们悔改。”神父说。
“我想我伤害了别人,我本来并不想这样做……”孩子的声音更低了,神父以为他哭了。

“……先生,您说如果我可以再成熟一点,像一个真正的大人,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就能和每个人好好相处了,是不是?”那孩子突然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有伤,但是眼睛里非常明亮、没有眼泪。
神父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曾经在布道坛上口若悬河,他曾经为各式各样数不清的人告解,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孩子。
许久他开了口:
“……上帝在天上看着你,他会注视着你,照顾着你,宽恕你的罪过——你要记得。”

那个男孩子又把头低下去了。神父轻轻叹口气,起身回房间端了一杯热可可出来。

椅子上空了,只有黯淡的光从不知道哪里投射下来,照在圣女苏菲亚的圣像上面。

(七)

意大利之行就像一场梦,一场充满了异国喧嚣蝉鸣的奇怪幻梦。教练很开心,因为他们胜了;也因为场上状态表明,他的得意弟子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并没有在出发前的小小“事故”里蒙受不可挽回的伤害。队友们也很开心,但是除了nico和迭戈,其他人明显都在努力与esta保持距离。而他自己呢?他只是更加沉默,而关怀他的人因为粗心(比如好吃好睡没有烦恼的nico)、因为不理解(比如相信小孩子就单纯如同动物的yiyo教练)、或者因为尊重(比如总和esta在一起,但从来不问问题的迭戈·普拉森特)而使得他可以持续保持这种沉默状态。

得胜回返,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机场后,心情大好的yiyo教练突然提议,大家都来和此次旅行获得的奖杯奖牌照个相吧。孩子们兴致高昂。照片洗出来之后发给了每个人,esta看都没看就把他的塞进包里,他知道照片里自己的的脸孔上面有种奇妙的空茫。

(八)

从温暖的意大利归来,布宜诺斯艾利斯正在下雪。

回国后少年队恢复了各年龄组分开训练的惯例,esta没有再看见自己的“仇人”。倒是迭戈,他们经常在训练互相等候,有时候等待半多小时,只为了做仅仅10分钟的同路人。这有点叫nico不满,不过他一向大度,虽然嘟噜了“外人怎么能比得过亲兄弟”之类的话,对迭戈还是堪称友善——他们在一个组里,原来是队友。

那一年的那场雪下了很久,它终于停了的时候esta见到了他的“仇敌”。那个孩子的父母带着他来办离开俱乐部的手续,原因是他们的儿子“已经对这见鬼的足球失去了兴趣”……

那孩子跑过正在训练的场地,跑过场地边没有清扫干净的积雪,一直向他跑来。待到跟前站住,他用手指指着esta的胸口,大声叫:“你这个奸诈鬼,你为什么不去做演员?你不该叫esteban,为什么不去叫cuchu?那名字才配你,配你这个金发的娘娘腔!”

esta站在那里,不动声色,不发一言。骂着他的男孩子突然自己哭了起来,嚎啕大哭。他哭着跑掉,跑过皑皑白雪,跑回他父母所在的地方去。esta站在原地轻轻说:“……对不起……”但是这声道歉,在风里一吹就散了,却是任何人都听不到的。

(九)

晚上的时候esta独自看了很久的cuchu flito的表演节目,屏幕上充满了暴笑的故事,但是他却哭了起来,哭到眼前cuchu flito的金发都在荧光屏上模糊成一片……

他摊开一张纸,用惯用的左手环起来别别扭扭的开始写字,一排一排的都是“cuchu cambiasso”“cuchu cambiasso”……

他下楼告诉爸爸妈妈和哥哥,自己从今天开始,放弃打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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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主| 发表于 2003-11-30 09: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一)

1994年秋天,一个周日的傍晚。提塔·坎比亚索打开烤箱,把半熟的烧鸡取出来,在表面匀匀的刷上一层蜂蜜和一层橘酱。这是她的拿手菜色,橘味烤鸡。他的领队丈夫和已经正式成为职业篮球运动员的大儿子费德里克去了外省比赛,这道美味是做给两个小儿子尼古拉斯和埃斯特本的,孩子们喜欢吃甜的东西。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一阵脆响,提塔把烤盘推回去,卸掉手套走进客厅。“喂,坎比亚索家,”她拿起话筒说。
对方沉默了一瞬,然后一个沉稳的男声说道:“您好,夫人……请问埃斯特本·马特亚斯·坎比亚索先生在么?”
提塔愣了下,除了几大节日去教堂,很少听见提起孩子们的全名。“esta在俱乐部还没回来,请问您是……”她问。
对方仿佛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答道:“我的名字叫何塞·佩克尔曼,夫人,请问您是埃斯特本·马特亚斯·坎比亚索先生的什么人?”
提塔皱皱眉头:“我是他的母亲。”
对方一瞬间仿佛突然有些高兴,语速加快了一点:“坎比亚索夫人,请您务必转告您的儿子埃斯特本,请他于周一早上10点整来艾塞萨训练基地报道,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问他的教练……”
提塔点着头,在身边的桌子里摸出纸笔,把对方所说的仔细写下,然后礼貌的结束了这次通话。她把便条纸放在醒目的地方,转身回到厨房。烤箱里的东西逐渐发出浓香,门锁一阵轻响,两个儿子到家了。

“你们快去洗澡……哦,还有esta,桌子上的字条是给你的。”提塔冲着客厅的方向喊道。
nico笑嘻嘻的冲进厨房来,嘴里馋馋的笑着:“妈咪好手艺……”话音未落,两个人都听到留在外面的esta发出的一声短促而惊诧的呼叫声。

esta站在外面,仿佛呆住了,那张纸条落在地上。nico把它拣起来,只瞟了一眼也叫起来:
“上帝!艾塞萨——不就是国家队基地吗?!”

(二)

第二天的清晨,埃斯特本·坎比亚索一个人站在公车站前,第一次,nico哥哥不能陪伴他了。他想到nico的时候有一点难过,昨天晚上,nico曾经反反复复的问妈妈,“是不是还有我?”“妈妈你有没有记清楚?”“应该不是esta一个人吧?”直到把提塔问的烦了起来:“nico,我说过,只有esta……”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眼睛里清楚的瞧见自己的二儿子泫然欲泣的表情,提塔突然间明白了自己的鲁莽,急忙安慰“没关系,还有很多机会不是么?”
……而esta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心里甚至充满负罪感,仿佛自己背叛了nico;自己丢下他一个人而去,就像是个背叛者。

他一路上沉浸在这样的想法中,甚至来不及感受到自己应有的紧张和期待。可是当汽车终于到站,艾塞萨映入眼帘的时候,那种迟来的激动还是立刻席卷而来。

“……马拉多纳用过的更衣室、力量房、训练场……”esta走进大门,这样想着,突然呼吸急促,心跳强劲震的耳膜嗡嗡作响。他双颊通红站在原地,瞬息间把妈妈、nico,把一切的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就像一场痛快淋漓的比赛结束后,脑子里空荡荡的感觉。

“我就要从这里开始。”他用力咬一下嘴唇,努力抓住一个想法——手指依然止不住颤抖,但是迈出的脚步却稳定有力起来……

——1994年4月,不足14岁的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入选何塞·佩克尔曼的U-15少年队。3个月后升至U-17,然后是U-20;esta的14岁生日刚刚过去后不久,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春天快要到来的时候,他开始担任U-20的队长。

(三)

“请问……呃……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先生?”记者翻了一下手里的笔记本,念着上面的名字。esta坐在他的对面,有点忸怩。他不太喜欢这样,感觉非常的不习惯,又有些好笑,最后只“唔”了一声算是肯定,点了下头。
记者又将笔记本翻过一页,抬起头,笑了:“……或者您喜欢别人叫您的昵称‘cuchu’?”
esta在椅子里轻轻挪动了一下,两个手抱在身前交握在一起:“也好……我觉得都好……”

“好吧,那我们两个人都轻松些,我看您有点紧张——cuchu,随便聊聊:你觉得怎么样,我指国青队?”
“很好,非常好。”esta答道。
“非常好?比在青年人更好?”记者的嘴角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
esta闪电般的抬起双眼,望向记者,又很快把目光移开。“是的”,他答的很肯定。他的确更喜欢在国青队,怎么讲呢,他总能感觉到“我和大家是一样的”,这种奇妙的共同感。他在中场盘带、传接,国青队的队友会心有灵犀的微笑,去协助、去接应,而教练会为他鼓掌、为他叫好;他们不会用那些各式各样的古怪眼神望向他:或者充满震撼而至憎恶让人发冷;或者甜腻腻火辣辣的叫他难受。

——这是一种恼人的矛盾:在场上他努力着,希望自己敝睨一切、唯我独尊;而在场下,他又希望自己完美的溶入芸芸众生之间,不要被当作异类;不会站在那里,感到孤独。

“……对世青赛的前景怎么看,有赢的信心吗?”记者问。
esta暗地里皱了皱眉,他觉得有些厌倦,不过这些问题难不倒他,佩克尔曼教练都有提点过,他从容絮絮而答。
记者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问些要紧不要紧的东西,突然,他朝esta眨眨眼睛:“你的女朋友会去看下一场主场比赛吗?”
esta的脸“唰”的红了,他刹那间不知道该开始生气还是该分辨自己还没有女朋友。
记者哈哈笑了起来,一下一下的拍着esta的肩膀……

金发的少年眨着眼睛,这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才第一次和他的年纪相符:“我以为您只喜欢问名人们这种问题。”
“没错,”记者合起手上的本子,神情在严肃和调侃间闪烁不定:

“您就是名人。”他说。

(四)

名人?怎么做个名人?esta不知道。他还是一被人群围拢,就呐呐不知道说什么话的青涩少年。
虽然人人都讲,cuchu看起来要像18岁那样,可是他自己却在渴望着18岁——懂得自如微笑,应答仿佛呼吸般轻易的年纪。

不过这都是在球场之外;在绿荫场上,他为自己的年纪而自豪。他几乎是享受着人们的小声嘀咕:“知道么?那个小孩才15岁!”他听见人这么说起,总要不自觉的露出点笑容——洋洋洒洒,甚至不需要刻意放纵张狂;仅仅是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只要他一笑,金发,俊颜,仿佛整个人都发起光来。

15岁的坎比亚索,在比赛中从不考虑失败,也不恐惧失误,单纯而坚定得叫天使屏息,叫魔鬼也退避三舍。“比赛是我的”——奔跑在绿荫场上,这样的声音就在他的血液里汩汩流动,抢断、盘带、过人、射门,干净利落,在最胶着最惨烈的状况下嘴边犹自闪烁笑容。

——这个15岁的少年微笑的身影,成为1995年8月的世青年赛上一道亮丽的风景。阿根廷最终名列第三,在技术水平和风格上都得到了相当高的评价。而埃斯特本·坎比亚索作为队长之一站在了整个世界的目光之中。

(五)

完全不一样了,翻天覆地。

当提塔和卡洛斯第一次瞧见自己儿子的照片、上了报纸和杂志的版面的时候,他们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当esta第一次一走出家门就被一群球迷包围的时候,他更加目瞪口呆。那些古灵精怪、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女孩子们,朝他伸出纤细的手,露出羞红的脸庞……

当然,也有别的变化,比如esta和nico在一起的时候,变的小心谨慎了,他努力不提起和国青队有关的任何事情……还有,等他从炎热的西亚回来之后,发现青年人队来了个新的队长:名字和他的大哥一样,也叫作费德里克。

“嗨,世界第三先生——”费德里克咬着牙齿,咯咯的笑着。他大约有十八九岁,在青年队中,显的非常高大健壮,与众不同。esta呆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对方在叫自己,也感觉到了调侃中隐隐的敌意,他眨眨眼睛,用种不同寻常的客气语气回答:“您好……”费德里克哈哈大笑起来,他走过来拥抱了下esta,面前的人下意识的闪躲。
“喂喂~别这么不近人情,我是来恭喜你的,金发小子。”费德里克说。
“……谢谢。”esta除了这两个字,实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

费德里克和他之前所遇到的所有队友都不一样,他是不折不扣的大人。他能轻易掌握对话,让人无可反驳甚至无言以答。esta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敌意,但是那种敌意总是一闪而逝,叫他连防线都来不及构筑;他无法生气,甚至无法说“不”。

“……听说你也踢过前锋,cuchu?”费德里克说。
“是,很小的时候。”esta回答。
“比比怎么样——喂喂~别像只猫一样,别人一走近就把自己的毛都竖起来,你怕我作什么呢?”
“我没有怕你,我就是这样的。”esta涨红了脸,一字一顿的回答。
“看,都准备后退了,还说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个废物,你可是‘世界第三先生’呢!”
“我也不是什么‘世界第三先生’……”esta开始皱眉头。和费德里克说话叫他心里好似堵着什么,说不出的难过。感觉自己始终被人牵着跑、然后无奈的四处碰壁。
“报纸上这么说。”对面的人摊了双手,耸了耸肩。
“那不是我要他们那么说的!”esta终于无法忍耐,吼了出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大早就要受到陌生人这种没头没尾的盘问和嘲讽。可是他面前的人依旧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和他吵架的意思,嘴边犹自挂着冰冷笑容。

esta看了他一眼,狼狈的扭头逃走,他并没有听见费德里克在背后呼叫追赶,却依然不自觉的奔跑起来。

(六)

和费德里克成为队友,这绝对是件叫人痛苦的事情,esta知道。
因为对方并不屑于那些孩子气的欺负人的伎俩,相反的,他还对esta非常“亲切”——大家都这么觉得,只除了esta本人。坎比亚索实在宁愿费德里克藏起他的东西、在训练时偷偷踢他、在集体活动的时候孤立他等等等等,至少那些他都早已懂得应付。他难以忍受费德里克那些没完没了的废话,那些废话里冷冷的刀光,他感觉自己的小小堡垒摇摇欲坠,安全感荡然无存。

“……我只踢过几个月的前锋,那还是在六岁的时候。”训练结束,面对又走过来的费德里克,esta说,努力保持着他一贯的礼貌。
“够了——你是天才,不是么?”对方回答。
esta咬咬牙:“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哑声说。甚至突然开始为“天才”这个词感到委屈。
“赢你一次,”费德里克回答,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正经,“然后老了之后有的回忆,讲给我的儿子说:‘小子你听着,老子我当年可是赢过cuchu·坎比亚索的!’——赢过被报纸叫做‘金发马拉多纳’的天才!”他说完了这句话,熟悉的冷笑表情又回到了脸上,但是笑的无比扭曲。

esta完全、完全惊呆了。他猛然间接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片完全的黑暗,没有亮光,没有希望——替补、无球可踢、一事无成、退役等等等等名词在他灿烂的15年光阴里一直都只是遥远而渺茫的影子,他从来没有感觉到也从来没有恐惧过这些深不见底的黑色,那些足球的负面因素;他自 6岁以来,完全都是一帆风顺,他不懂得有一种名叫“妒嫉”的足以叫人疯狂的情感。

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张口结舌,许久他才用干涩的嗓音回答,仿佛口里塞满沙子:“我没有……不是……”
费德里克的表情恶狠狠的,仿佛立刻就要冲向他,不过终于渐渐变的温和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烦躁的点上,叼在唇间。esta本来想说球员不该吸烟,不过看了看费德里克的脸色,把话咽了下去。

费德里克把香烟从唇边取下,夹在指间,双臂打开,仿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才好,最后夸张的耸了耸肩膀;他大约想努力隐藏自己手足无措的窘境,开始用没拿烟的手狠命的揉着esta的金发,接着勉强笑了一下,声音竟然也是暗哑的,仿佛压抑着巨大的感情:“你叫我失态了,金发小子……”

(七)

“你没嫉妒过什么人吧?”费德里克问。
esta木然的摇头。
“嘿,真好命……可我们都嫉妒你,我、你那个好朋友、甚至还有你哥哥,没人不嫉妒你……嫉妒的发狂!”
esta心里一阵阵寒冷,他知道费德里克说的是真话,他不是一直在躲避nico若有若无的哀伤眼神么?

费德里克望向他,半截香烟叼在嘴里,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没想到我们的‘天才cuchu’这么赏脸,肯跟我这个废物说话……”
“别这样说你自己!”esta打断他,满脸正色。
“呵呵,怎么不是,我快20岁了,也许再过两年就要退役——我没有才能……”
esta低低的垂下了头。

“……足球是得到上帝恩赐的人们玩的游戏——所以你完全有资本炫耀,完全有资本看不起人……”费德里克说。
“我没有炫耀,我也没有看不起什么人,”esta猛得抬起眼睛,几乎要叫喊了,他的孤独,他的委屈,压抑很久的话冲口而出,“如果我说多了几句话大家都会说我炫耀;如果我选择沉默你们又会觉得我孤傲——费德里克,你说,我要怎么做?这对我公平吗!”

费德里克冷冷的望着他,良久后慢慢的伸出手指指向他的心口:“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那是你应该忍受的——你是天才少年;你是‘金发的马拉多纳’;你是埃斯特本·坎比亚索!”

(八)

esta做了恶梦……

他梦见自己正在赛场上比赛,有电视上看见的那么多观众来观看。他梦见自己正带球突破、传接、射门,突然所有的队友和对手都恶狠狠的朝他扑过来,一口森森白牙仿佛要咬断他的喉管,他尖叫起来,突然惊醒——
“……esta!esta!”睡在隔壁的nico被尖叫声吵醒了,急促的敲着房门。esta想下床去开,却只是感觉四肢无力。

nico穿着件单薄的睡衣用力的擂着门,然后他听见了弟弟的声音,隔着房门,非常陌生的声音:
“nico……哥哥,你恨我么?”
nico愣了,“你说什么胡话,esta?”他叫道。
“别恨我,别讨厌我,别抛下我……哥哥……”声音更加低了,仿佛还夹杂着抽泣声。

17岁的尼可拉斯·坎比亚索站在门外,被夜里的低温冻的微微颤抖。他在下意识里知道自己将做出的是怎样一个庄严而沉重的决定——但是他是哥哥,他必须被依靠。
“怎么会……你这个笨蛋……我是你哥哥……我会照顾你……”他说。门那边没有了声息……

——突然一阵风吹过,nico打了个哆嗦,望向走廊的尽头
——那里照不到灯光,一片漆黑,空空如也……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2-9 20:39:3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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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 21:0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死在一片白色的雪地里了
死的浑浑噩噩拖拖沓沓凄凄惨惨猥猥琐琐
死的那样不清不楚以至于直到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还活着
没人发现他从99年6月那场该死的训练课之后就没在比赛场上笑过

他现在依然留在伯纳乌已经没有没有理由
唯一的解释是他除此之外无处可去
那个有着100年历史的地方就充满了这样的幽魂
用悲愤的哀伤的渴盼的目光日日夜夜的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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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 22: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黄金也罢,雷东多或者卡尼的幻影也罢,什么都好,已经都不在了。
你们说的是那个97年的小索,骄傲而张狂,明亮的刺眼,好像初升的太阳……
而不是现在的小索,经历过说不完的打击和失意,繁华渐落铅华洗尽,在场上软软弱弱犹犹豫豫……
我不知道自己更加喜欢哪一个,或者我喜欢的就是这个过程本身。
丢失青春换来故事
丢失锐气换来沉默
最后远走,在时光里冷笑……

——我看见你盛开的美丽犹如花朵
——我看着你被这个残酷的世界吞没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2-1 22:48:5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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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 22: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早就没了……
从99年之后就没了……
这两天整理他的照片,太明显了,判若两人。

99年那堂两个小时的训练课,把这个孩子所有的骄傲都葬送了
所以我恨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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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 23: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nico坐在自己的车里,瘫痪在马路中心。圣迪亚斯大道上汽笛声响成一片。他抓起手机第七次重播那个号码——还是盲音……
他坐在那里,渐渐手心中溢出汗水……

突然电话响了,nico闪电般的抓起来一看,是克劳蒂亚。他用力的按“接听”键,手竟然止不住的颤抖。
“喂?nico,nico……到底怎么回事?”
nico用力咽了口吐沫,嗓子深处一片刺痛:
“克劳蒂亚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esta他不见了,手机没人接听,你……”

信号并不好,耳中杂音一片,克劳蒂亚的声音遥远的好似天边:“……esta?esta他在我这里,可是……很怪……他不是该在马德里吗?”
nico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没有把手机捏出水来,他大吼道:“你说什么?esta他在你那里?他在——阿根廷?!!”

信号更加模糊了,nico只模模糊糊的听见几句话:“……是啊,他脸白的像张纸,在沙发里做填字游戏,咬着指甲……他不和我说话……好奇怪……奇怪……见鬼的,nico……他们都做了什么?”
克劳蒂亚的声音遥遥的听来仿佛饱含着巨大恐怖,黑洞洞的,让人背脊发冷的恐怖感……

……nico按掉电话,愣了几秒脸色铁青。他猛然重重一拳擂了下去,正好砸在喇叭上,小小的车子发出凄厉的笛声!

——见鬼的,见鬼的他们都做了什么!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nico双手的缝隙间流淌出来

——他们杀死了一个天才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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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 23:2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指教~昏啊~

我只知道99年小索回过一次皇马,带着南美青年锦标赛最佳防守阵容,南美联赛最佳左中场的名声回去的,结果只参加了2个小时的训练课就被打发回了阿根廷,皇马对他说“这里不需要你”,要他继续去独立租借。
只知道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很大,因为他从那以后头发越来越少越来越短,然后整个风格都变了,在场上破门从来不笑,只是大声怒吼。
你现在自己看他的照片,表情都很可怕。

他回到皇马打超级杯的时候,那场比赛已经看出了他防守方面不如进攻的天赋。
其实也正常,他在河床一直在打左前卫,而在独立他的教练是梅诺蒂,这位老人家实在不是个会培养工兵的人物……
但是他的进攻太突出了,加之那场比赛费耶诺德进攻乏力,而且当时马克莱莱还在……

可是从他第一场去皇马,在皇马的论坛上就一直都在讲他的防守问题,国外网站也是如此。
并不是报道中的那样,他的问题由来已久。

我有当时rmfans.com/bbs里面的纪录,他从来就不是个好工兵。
那时侯论坛里一直在说,他好像很急于证明自己,热衷于进攻和射门,“抢齐丹的风头”
其实那才是他在独立和河床的风格……

他一直在压抑着进攻,逼迫自己防守,反而越来越不知道怎么防守,
结果恶性循环,自信心越来越低……
所以说“皇马不适合他”是有道理的。

他想适应皇马,在皇马的期望和自己的惯性中挣扎。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2-1 23:31:4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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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03-12-2 22: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我们之中谁是能跳出芸芸众生的英雄或者圣人或者疯子?
马拉多纳是,我们不是。
我们没人能做到,我们都因为软弱因为孤独以为生存因为虚荣不得超生。
所以没有人能责怪小索,没人有这个权力。

何况残酷点说,只有这样这个故事才称的上完满,因为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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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楼主| 发表于 2003-12-8 21: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一)

1996年3月,阿根廷的秋季到来了。15岁7个月的埃斯特本·坎比亚索踢完了土伦杯,回到国内。他不知道,有一张传真正在他的家中等着他,他的父亲和哥哥一个星期来为了这份传真伤透了脑筋;他更加不知道,这张薄薄的纸也许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文件、最大的转折,把他导向不知道通往荆棘还是荣光的漫漫长路——永远不可以回头的漫漫长路。

“……皇家……皇家马德里?!”esta张口结舌,“爸爸你说皇家马德里想要我?雷东多的皇家马德里?!”
卡洛斯·坎比亚索望了一眼身边的二儿子nico,然后以他一贯的沉默和凝重,对面前的小儿子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这太不可思议了!”esta说道,胸口里渐渐被骄傲感和不可抑制的兴奋填满,不知不觉的笑了出来,“皇家马德里……好像做梦一样!”
“你想去吗,esta?”卡洛斯·坎比亚索问。他的妻子突然插了话,声音凄厉:“esta还不到16岁!”

“当然。当然!爸爸。”esta忙不迭的点头,他也没忘记安慰母亲,“妈妈,这一年半来我不都是经常打客场出国比赛什么的吗?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提塔·坎比亚索抹了抹眼睛,泪珠已经在那里盈盈欲滴:“宝贝,那可是西班牙……”

……一直沉默不语的nico突然说话了:“叫esta去吧,爸爸妈妈,但不是一个人——我和他一起去,我去照顾他。”
esta欢呼一声搂住他的兄弟:“对对!nico,我们就一起去!一起去皇马!迪斯蒂法诺的皇马!雷东多的皇马!”

卡洛斯·坎比亚索再一次望向他的二儿子,他想起一个月前父子间的深谈,他记得那时侯nico对自己说,他想放弃职业球员的梦想,回到学校去——“只需要一个坎比亚索”——nico那样说着,露出苦涩笑容……
但是现在nico在esta的怀抱里,并没有迎向父亲的目光,也没有看着兄弟,而是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作为一家之主,卡洛斯轻轻咳嗽了一下,做出决断:“我明天就买飞机票去西班牙,和他们谈谈这件事情——esta你别着急欢呼——如果皇马需要你们两个,我就作为你们的监护人替你们签订合同;如果不……我是不会放自己不到16岁的孩子一个人独自在异乡的,哪怕是去皇马也不行!”

——没有人有异议,大家都沉默着,这时候nico突然说话了,他的口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有种仿佛置身事外的冷漠:“虽然有些冒险,但为了皇马,值得去尝试——不是么?”
他冲着esta笑了起来,他的兄弟狠命的对他点着头。

(二)

……夜航——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到马德里,穿越整个大西洋……

关于卡洛斯·坎比亚索的提议,皇马方面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只要两个孩子到了马德里,随时都可以签约。
“……你们怎么想?”父亲在越洋电话里说。
抱着话筒的esta抬起头来望向他的哥哥,nico对他笑了一下,esta低下头用种奇妙的不容反驳的语气说:“爸爸,我和nico——我们买最快的机票去西班牙,”他露出种蒙胧的微笑,仿佛已经沉醉在美妙的预想里,“我想他们——我想皇马不会花每天时间等待我……”他这样说着的时候简直不像是将要远行而是急于还乡——他的宾语用的是单数……

很久之后nico常常想,那一次的马德里之行根本就是场冒险,两个小孩只用梦想武装自己走向征服一个城市的漫漫长路。他实在是低估了esta的激情,简直是狂热,像被高烧折腾的神智糊涂的小孩子,仿佛他在之前的岁月里竭力隐藏的稚嫩在这半个月间一起释放了出来:那样天真,那样充满希望,那样——不切实际……

……直到飞机已经起飞他还不得安宁,兴奋的恨不得在机舱里跳舞。nico实在无奈,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觉得自己身为哥哥责任重大,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于是他不断的提醒esta坐好、有规矩一些,完全忘记了作为一个14岁就出国打比赛的少年,esta对于长途旅行可比他有经验的多……

他直被搅到头昏脑胀,最后不得不祭出杀手锏:“喂,我说你再这样和克劳蒂亚在一起更像他弟弟了……”
esta转头斜睨他兄长,最后只颓然道:“你怎么和克劳蒂亚一样唠叨……”他把视线转向深不见底空无一物的舷窗外,不再说话,一瞬间又恢复成那个早熟的少年队长,躲藏进他自己的世界里去。
nico突然间,就有那么一点点后悔。

“马德里……”他喃喃道。
esta张望着舷窗另一边自己的倒影,“……马德里……”他重复,像一声轻轻的回音。

(三)

远离家人“相依为命”意味着什么?绝对不仅仅只是懂得定时起床和每日换洗衣裳就够了的。
首先是语言问题,到达马德里一下飞机,两兄弟就被眼前情景吓呆:那些人说的还是西班牙语吗?对于标准的卡斯蒂利亚口音来讲,他们的潘帕斯方言无论如何都太浓重了。这也使得在最初加入二队的那些日子里,两个孩子讲话都非常非常谨慎。

但是孩子终究是孩子,不久nico就恢复了他直爽健谈的本性。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兄弟——在之前所有的队伍中总是以高傲和孤僻闻名的埃斯特本·坎比亚索,竟然也开始改变了。至少变得与他的真实年龄相符:喜欢玩笑,喜欢恶作剧……到最后完全变成了一个纯真无害、讨人喜欢的少年;一头耀眼的金发,在小女孩的尖叫声里扮着鬼脸。

此时的nico不得不承认,也许皇马真的是个适合自己兄弟的俱乐部,esta在这里如鱼得水。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些改变并非是环境潜移默化的结果,而是esta精心策划的演出。这个16岁的俊秀少年,已经在他所经历过的排挤与嫉妒,在那些孤独感中学会了一些东西:他开始用一种滴水不露的态度面对世界,他开始制作自己的面具——用于和人相处;用于保护自己……
这个面具在之后的岁月中变的精致而巨大,直至将他的所有悲欢喜乐嬉笑怒骂全部遮掩起来。只在偶尔——偶尔中的偶尔,才从面具上为眼睛的位置开出的狭缝中,渗出一滴透明而晶莹的液体……

(五)

初到西班牙的那个赛季,两兄弟跟随皇马二队参加乙级联赛,却都没有得到足够的出场机会。

“我怀疑皇马为何买我。”esta对着教练苦笑。
“你年纪太小,身体也尚在成长。乙级联赛过于激烈,此时受伤后患无穷。皇马与你签约可不是为了找个能在二队踢两年比赛的人。”教练目光温和,口气却不容置疑。
esta只是苦笑。

这道理他如何不明白?转会前半年,他已然是青年人队一队正式成员;却只是随队训练——对于训练本身来说,阿根廷青年人和西班牙皇家马德里其实并无区别。
看来无论如何,足球都不是门速成功课。

“好了,这件事我们自有分寸,你还年轻,有时间便多读点书吧,以后总有好处。”
教练离去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esta也实在惟有苦笑。

——至于读书,重新坐回课堂里,nico显然比他更为热衷。
皇马自有其完善的青少年培养系统,只要自己有恒心毅力,任何人都可参加半日制课程受教育到大学毕业。毕竟一个球员的成长道路实在充满风险,全然好似一场赌博,丝毫不测便会葬送前途,有一技傍身,总是后半生依靠。
不过esta显然志不在此,他仿佛也并没有考虑过万一失败,需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在阿根廷,人们倾向于相信每个孩子一出生,便有注定使命,而除了足球,旁的任何未来之于esta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

最开始,他还本着弟兄情谊,陪nico坐公车去上学,但是不久便告退缩,训练之余宁愿自己待在家中,抱着辞典一般厚重的字谜书,为了把那些纵横的空白格子填满而苦心思索……

——1996年的时光便在那些推敲中悄然逝去,长日漫漫,波澜不惊。到了年尾,情势峰回路转,为了备战来年2月的南美青年锦标赛和7月的马来西亚世青赛,何塞·佩克尔曼教练将国青队重组,他要冲击的是双料的冠军。

(六)

由于在皇马二队半个多赛季来只有寥寥几场出场记录,大洋彼岸的esta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还颇为惴惴。不过很快的,一纸阿根廷足协的官方文件就到了西班牙。esta欢呼雀跃,而nico则笑称:上帝保佑,思乡成疾之人终得还家——虽然比赛是在东南亚举行,但仍有一系列短期集训和少数热身赛正在阿根廷——天知道,早早之时,两兄弟便想念母亲的橘酱烤鸡几欲发疯。

1996年12月,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回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下了飞机,听见熟悉口音,已然热泪盈眶。是回家,终于回家!

去国青队报道的时候,一进训练场,esta就听见有人在叫:“cuchu~~cuchu~~这里!”
他回头,迭戈·普拉森特已迫不及待的冲杀过来,给他大大拥抱。

“好吗?好吗!”两人才一分开,迭戈就忙不迭的问。
“好,一切都好。”esta哈哈大笑。遇见旧日故知,的确可喜可贺。
“西班牙好玩吗?西甲联赛好看吗?皇马是什么样的?”迭戈真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

“——说实话我真没怎么出过门,我和nico都不会认路……”
“——西甲水平很高,在场边瞧着那些明星的面孔,简直眼花缭乱,好象做梦一样……”
异国他乡锻炼半年,esta的确变的能说会道。但是第三个问题依旧难住了他,他想了良久,最后无奈瞬瞬眼睛,“皇马很大……”他说,迭戈越发笑了起来。

“……我见到雷东多了呢!费尔南多·雷东多啊!夏天集训的时候我们甚至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待人真是和气,的确气度非凡……”
“你有问他要签名了吗?”迭戈打断他的美好回忆。
“……没有,”esta微微黯然,“总觉得很不好意思,有点怪怪的……”

“我想也是,你就是这样的……”
迭戈的语气说不出的沉静,他依旧笑着,漂亮双目仿佛珐琅珠子,有种变换不定的流彩。他话锋一转,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纤长的手指抚过胸口训练服上的阿根廷标记:

“我终于是追上了你,是不是,cuchu?”
埃斯特本·坎比亚索望着他,儿时故事突然水一般掠过。
“不,”他回答,“是我们殊途同归,终于又在一起……”

(七)

1997年的马来西亚世青赛,令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彻底成名于世。
金发灿烂,笑容灿烂,他依旧是全部24个国家代表队中年纪最小的成员;依旧当选最佳防守型左前卫;依旧作为队长,捧起金灿灿的冠军奖杯。97年的阿根廷U-21,天才横溢,近乎奢糜。在这一届青年队中,esta也识得了众多好友,他们的名字汇聚在一起,点亮马来西亚的漫天星光。

他的确是长大,的确。任凭那些新朋旧友对他的俱乐部无限遐思,并不分辨,只是微笑。他们是不会知道他在马德里的故事,他是宁愿朋友们相信他们自己所编织的、甚至有些荒谬好笑的理想化的白色圣堂——果真是长大了,所有的孩子都成熟而明智、风度翩翩,他们也许在嫉妒他的好运,但是令自己表现出来的、也仅仅是某种仿佛善意的艳慕情怀。

——esta如愿以偿,携着两个冠军头衔返回马德里。在那里等着他的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坏消息是皇马二队战绩不佳,降入乙B联赛;
好消息是他终于可以上场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2-9 20:37:5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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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楼主| 发表于 2003-12-8 21: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搞笑一下~如果有人还没看烦的话

敬请期待第五章:[中场休息]克劳蒂亚和菲南达——nico哥哥答应过不说出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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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主| 发表于 2003-12-9 17: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好夺在2003-12-8 23:11:00的发言:
怎么会看烦呢?只能抱怨你速度太慢。
另外提个意见,能不能把97年里另外几个比较有名的孩子,比如罗米,或者艾马尔,或者萨穆埃尔,挑出一两个来,写得再鲜明些,称为普拉森特那样得配角?


计划里有米利托艾马尔(独立篇出场)和大头(河床篇出场)
我也想写,可是有句话叫江郎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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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9 20: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sumeimei在2003-12-9 20:30:00的发言:
chuchu也许在你的笔下还可以复活~~~~~~~~~~~~~~
可是,他还有退路么?似乎已经无路可退!


复活?哇哈哈~那我们家宝宝需要先咽气~然后在墓里埋七天

他只不过是参加一场轮盘赌输掉了而已
他还只有23岁,他有时间来翻本
——在我老掉之前,彻底的相信这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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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7 15: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一) “当我初到马德里的时候,还是个懵懂生涩的少年。怀着巨大的乡愁,对这个城市抱以强烈的嫌恶、以及比嫌恶远远深刻的爱。 这里是我梦想的终点,黑色的破灭之地,在那个有辉煌名字的体育场里我终于明白,站在绿荫中心,任几万人的欢呼声和着风声舞过我的双耳,那终究只是一个美丽的梦而已。 ——我来到马德里,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美梦彻底的变成泡沫——如果我曾经还有过一点希望的话——然后在日光里消散,连点痕迹也无……” ——1997年10月,马德里的秋日。尼古拉斯·坎比亚索坐在有显著阿根廷风格的庭院里,烤肉架上正散发出令人垂涎的浓香——他突然这么想。 这个想法是那样的突兀和鲜明,以至于叫nico自己都猛然间伤感起来;他抬起头,瞧见不远处,这庭院主人的小女儿——八岁的菲南达·卡梅奥正坐在自己兄弟的膝盖上,唧唧喳喳的笑个不停。 上个赛季末的时候,他们兄弟偶然和这一家人在赛场边相识了。男主人列昂纳多·卡梅奥是在马德里做生意的阿根廷人,他和他的夫人对这两个生活在异国的小同胞相当照顾。他们常常去看皇马二队的比赛,给两个孩子加油;也会把nico和esta接回家里,好好满足一下他们思乡的肠胃。而他们的宝贝千金菲南达,则是从两个大男孩来的第一天,就成了“ cuchu哥哥”的迷。 这一年 cuchu17岁,正在变声。也许是这个原因,他才养成不久的嘻嘻哈哈的习惯又被抿着削薄嘴唇的无声微笑代替了。两兄弟留着一式一样的垂及肩膀的金发,但是相貌随着年纪的增长,丰润的脸渐渐棱角分明,看上去已不似儿时那样颇为相像了。 “…… cuchu哥哥~ cuchu哥哥~”小小的菲南达努力要把esta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双眼因为要吐露秘密而闪闪发光,“——我嫁给你好不好?” 埃斯特本·坎比亚索一时间呆在那里,不知所措;而不巧听到这段“私人谈话”的nico,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二) ——那一瞬间,nico突然想起了克劳蒂娅。 ——他想起95年初,三兄弟去海边时遇到的那个女孩子。 阿根廷的夏天是休假的季节,各种联赛都宣告中断,有条件的家庭纷纷出外旅行。nico始终说不清起初是谁最先提议要去晒太阳的,他只记得在自己心满意足的得到一身古铜肤色的同时,也在拼命的恼恨脸上丛生的雀斑——他记得三兄弟并肩躺在暖洋洋的沙子上面,对白日的流逝逐渐失去概念…… 那时一天午后,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nico慵懒的穿过沙滩上三三两两的人群,就看见的克劳蒂娅。她正拿着个沙滩排球,站在esta对面,笑着、和他说着话。nico就把双手插在短裤的口袋里,不由的吹了一下口哨。 “……哥,那丫头是谁?”他身边正问在阳光下展开四肢的青年,他的长兄——费德里克·坎比亚索。 费迪的年纪比两个弟弟大了好几岁,已经是个职业篮球运动员,高大的身材在人群里总是很显眼。他在明显的昏昏欲睡中睁开眼睛,努力的开了一下玩笑:“谁知道呢?那是esta的小女朋友吧……哈哈……” nico却没有笑,心里充满了古怪的不满。他望着海滩,望着从小就和自己形影不离的弟弟,esta仿佛发光的笑容和随着海风飘飞的灿烂金发,那样快活的表情……尼古拉斯·坎比亚索终于是撇了撇嘴,用一种带点抱怨的语气慢慢的说:“那丫头长的一点都不漂亮呢……” (三) nico不喜欢克劳蒂娅,至少在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是这样的。在他看来,克劳蒂娅实在是个有点古怪的女孩子;而他的弟弟,在看女孩儿的眼光方面,也实在是太过“与众不同”了。 克劳蒂娅很冷淡,虽然礼貌言语无懈可击、可是总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她不像nico认得的那些女孩子,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拼命的眨动长长的睫毛,仿佛在羞赧的躲闪对方的目光;克劳蒂娅是冷静、淡定、执拗的,习惯坚持不懈的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她也不爱嘻嘻哈哈,不爱发出那种少女才有的、银铃般的娇笑或者傻笑——很久很久之后,nico才猛然醒悟,克劳蒂娅给他的感觉像极了一个人——她像极了那个已经在时间女神的怀抱里消失了的、幼年时的埃斯特本·坎比亚索。 “……嗨,esta……问你个事……”很久很久之后,在马德里,坐在街边的小咖啡厅里,nico用吸管神经质的搅拌着杯子里的饮料。 “怎么,nico?”esta对他笑着,却心不在焉。 “嗯……刚才菲南达那小丫头叫我想起了克劳蒂娅……克劳蒂娅真是你女朋友吗?我是说你是认真的吗?我只是随便问问……” esta的眼睛突然发亮了,然后他笑了——那种隐忍不发的笑容在一个成人脸上出现,是很正常的,可是却无疑违背一个少年的天性。 “是啊……的确、没错!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问。” “……我也知道我可能不该问啦,这是隐私嘛——可是你爱她吗?”nico的脸在说到那个“爱”字的时候微微有点发红。 esta放下杯子,十指交握在一起,望向他的兄弟:“克劳蒂娅……她……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明白。” 埃斯特本·坎比亚索把脸转向一边,不再说话了。 (四) esta也想起了克劳蒂娅—— 其实他真的很少想起她,或者说,他很少单独的想起她“这个人”——克劳蒂娅在他的心中,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部分,是故乡之所以成为“故乡”的一个要素。她不是单独存在的,她和青年人俱乐部、和圣埃塞萨基地、甚至和母亲的橘酱烤鸡一样,永远都在那里,永远不会改变——它们是起点;而皇马是终焉。 在皇马的日子是很辛苦的,这不是一种可以用语言来叙说的辛苦,不过他甘之如饴。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走到的“现在”,他还能抱怨些什么呢?虽然一切都不如理想中那么完美,但每件事都有它的价值;一定会有它的价值! ——他也只能如此相信着。 (五) “……回防!回防!快些!”皇马 B队的教练洛佩斯·卡洛在场边喊了起来,比赛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托雷多队攻势凌厉,反击也打得有声有色。乙级 B组虽然已经是西班牙的第三级联赛,可是对一个17岁的孩子来说,也许依然是太过激烈困难了。 cuchu拼命奔跑着,他感觉很累,不是身体而是头脑。汗水顺着长发滴落下来的时候,思考似乎变得迟钝。他的双眼始终在习惯性的努力寻找机会,但是大脑却好似滑丝的齿轮,不停的空转着,在虚空中发出“咝咝”的声响…… ——一场接一场的持续不断的联赛和那些淘汰赛、锦标赛都不同,它考验的是一种持久性,是真正的“极限”——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而埃斯特本·坎比亚索,无疑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学。 nico坐在替补席上,焦急的注视着场上的一切。他没有上场——他实在是很少拥有这样的机会。 “ cuchu的陪练”——虽然不曾在他面前直白的这样讲,但是nico很清楚队里的大部分人对自己的评价,不过这没什么。真正叫他暗暗伤心的是,看着场上那个叫做依戈尔·卡西利亚斯的少年,他隐约看到了自己的界限——再也有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打击了,即使他从来也没有像esta那样,拥有“无论对手是谁,我都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输”的强烈自信,他依然感觉锥心刺骨的剧痛,一阵一阵,无休无止…… “……不过这也没什么,”nico又笑了;他低头看看身上的队服,然后抬头注视着奔跑的兄弟,自言自语道,“这会是美好的回忆、永远的回忆——皇家马德里……” ……场上,形势丝毫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负责组织全队进攻的esta依然仿佛梦游,只是单纯的、木然的奔跑着。nico焦急的坐立不安,卡洛教练终于叹一口气,他对替补席上的另一位中场队员说道:“你去热身吧,准备上场……” (六) 比赛进行到第61分钟,埃斯特本·坎比亚索被替换了下来,他始终低着头。卡洛教练的脸色很不好,因为这已经不是esta表现低迷的第一场比赛了。与赛季初相比,他显然欠缺了某种气势之类的东西,显得犹豫而惶恐。并非训练态度或者诸如此类的问题,卡洛教练隐约感觉到麻烦出在这个17岁的少年内心更深处的地方,而心灵的问题无疑最棘手。 洛佩斯·卡洛望了一眼身后,看见尼古拉斯·坎比亚索正脸色严峻的守护在兄弟旁边,他的表情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布,如果谁胆敢在esta心情低落的时候来打搅,他一定不顾一切的和那人拼命。 卡洛暗暗叹了口气,从见第一面起,他就意识到这个皇马百年来最年轻的二队球员并不是那种能坦白和教练交心的孩子,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习惯了谁也不依靠——甚至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依靠——他也许需要他,但是绝不会依靠他——也许这才是最糟的。 只能给他时间、或许还有环境……当天晚上,洛佩斯·卡洛教练向管理层提交了报告书——建议给中场球员埃斯特本·马特亚斯·坎比亚索一个租借锻炼的机会。 (七) “……睡着了么,esta?”深夜,在完全黑暗之后的卧室中,nico问道。 对面床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esta仿佛翻了个身,“还没……”他轻声回答。 “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啊。”esta的语音平和而淡然。 沉默突然在两兄弟之间滋生开来,仿佛黑夜的笼罩将所有事物都改变了,即使是手足也变成了陌生人。 良久之后,nico说: “……esta,我们多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嗯……” “……我想这个赛季结束——下个月我就要离开皇马了,你大概也多少知道了吧……” “哥哥……” “……其实啊,我从很久之前就觉得,你是非常需要我的……不过最近我渐渐明白,也许事实上是我一直都在依赖你……” “nico,我……” “……小时候我就觉得,好像你才是哥哥似的……” nico突然在黑暗里轻轻笑了起来,而他的弟弟一直沉默着。 “……nico……哥,你为什么踢足球?”esta突然发问。 “也许是喜欢吧,真心喜欢!也或者是因为别的……但我是真的喜欢的——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不知道!也许我以前曾经知道,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了……我喜欢听到别人的称赞;我热爱掌声、喝彩声;我想赢,有时候想到发疯!只要站在场上就能主宰比赛——我迷恋这种感觉,胜过一切!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我迷惘了,我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足球”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失去了掌声喝彩声,失去了胜利感,失去了主宰比赛的乐趣,我是不是就会同时失去对它的爱了呢?那我这十年又是为了什么?我来到皇马又是为了什么?我很害怕,nico……我很害怕……” “esta……”nico哑声说,他突然有种想哭得冲动,“抱歉我不能给你答案……但是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足球的,真的真的!我发誓!我知道的,你是我的弟弟!” nico听见黑暗中一声善意的、低低的笑声,那笑声给了他巨大的安慰,他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八) ——1998年 7月,应阿根廷独立队的要求,皇家马德里中场球员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将赴该队租借一年;而同时,守门员尼古拉斯·坎比亚索的合同正式结束,成为自由球员。 ——1998年 7月,两兄弟在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同机返回了阿根廷,他们从幼年时起就彼此交织在一起的道路终于开始剥离开来,延伸向完全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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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7 15:03: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章真是耽搁了很长时间啊
因为写来写去总是不满意,现在依然不满意~
这个故事还有两章就要结束了呢~
感觉好期待,好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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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楼主| 发表于 2004-2-26 13: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一) 萨塞尔·梅诺蒂望着面前这个金发垂肩的英俊男孩,微微的、难以察觉的皱了一下眉头。 是他坚持将这个孩子从西班牙租借回来的。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1995年,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种脊柱阵阵刺痛的感觉,仿佛神之手指的触碰。 他已经老了,在他漫长的前半生中,曾经见过许多拥有优秀天赋的球员;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最终成功了,但是更多的消失在了漫漫星河之间。这是莫大的悲剧,却也是注定的悲剧,他每每想起都要感到由衷的痛心。 梅诺蒂是一个著名的老派教练,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浪漫主义和艺术足球的代名词。世界杯的飨宴是他一生中永远的丰碑,也许也是永远的绝唱——而最清楚这一点的无疑就是他自己。 “你叫…… cuchu,是吗?”他对面前的新球员露出慈和的表情。 “是的,先生。”esta回答。有礼、平和、甚至……不带感情,眼睛却凌然而毫不冒失的盯着他瞧。 这孩子在考量我啊~ 梅诺蒂马上意识到。他眯起双眼,笑了,真是精明的小子呢。 那是一种饱经风霜的老人的笑,洞悉一切的笑,但却带着一丝促狭——岁月并没有带走他的幽默感和年少时争强好胜的心气。 “那么 cuchu,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呢?” (二) 梅诺蒂赢了。 他注意到面前这个仿佛毫不动容的少年,凝定的视线无疑的混乱了;他说中了他的心事,用一种仿佛灵媒般的洞察力将他彻底镇住。 ——他知道他的本性是桀骜不驯的,他知道自己不能把这个少年当作小孩儿看待——那双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它们什么都不透漏,什么都不期待;它们只服从于自己的思想;它们曾经偷偷窥探人心,发现那里确实隐藏着怪物。 这个少年就像是草原上性子最烈的小马驹,要想驯服他、让他听从自己的指导或者劝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告诉他自己比他更强,更有智慧,更加深不可测。 埃斯特本·坎比亚索的脸突然红了。梅诺蒂觉得更加有趣,他倒是没有料到这孩子竟然如此羞赧。 “请告诉我,教练先生……足球到底是什么呢?请你告诉我!”金发少年执拗的望着白发的老者,仿佛因为自己的幼稚和无知而感到耻辱,但绝不畏惧。 “ cuchu,足球对我来说,就像探戈、像诗、像音乐、像绘画……它是最最精致的艺术品,不可复制不能重现,是永远独一无二的艺术品,值得鉴赏值得陶醉值得膜拜!但是……” 老教练的话语突然变得缓慢了,像地面上流动的水银,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辉,“我的理解不是你的理解,我的答案也不是你的答案,问问你自己吧,你想从足球里、寻求什么呢?” 金发少年琥珀色的瞳孔里有闪电一掠而过,他猛地抬起眼,却什么都没说。 白发老者笑意盈盈: “ cuchu,下个礼拜——15号,客场对纽维尔老男孩队,你会打满全场,准备一下吧。” (三) 若是论及往日的辉煌,阿根廷的独立俱乐部,即使与皇马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而在1998年里,它的境遇却只能用“相当糟糕”来形容。 在此时,飓风般颠覆整个阿根廷的残酷经济危机已经初露端疑。俱乐部管理混乱,账目模糊造成的巨大弊端使得这个老牌强队陷入了严重的周转不灵,成绩自然也跟着一落千丈,直跌到降级的边缘。 所以在这一年7月,作为U-17,U-20国青队双料队长,以“救兵”身份从天而降的埃斯特本·坎比亚索,从一开始就被理所当然的寄予了莫大的期望——而这种突如其来的期望或者说压力,对于这个孩子本身来讲是福是祸,就是难以分辨的一件事了。 “嗨~ cuchu啊!又见面了呢。”一走进更衣室,加布里埃尔·米利托就呵呵笑着凑上来,给他一个狗熊式的拥抱。加布里的年纪和esta相当,他是独立的后防核心。他们曾经在国青队搭档过,无论如何,算是熟人了。 “怎么样,回来还习惯吗?”加布里旁若无人的揽着esta的肩膀,esta点头说“还好”。 “你来了真是好呢,这赛季我们可一定会留在甲级的,”他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一定要打掉竞技!” 更衣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队里资历最老的费尔南多·巴蒂斯塔走过来,在加布里的卷毛脑袋上用力拍了一记,“说的好,小子!虽然你动机不纯。”四周的笑声更大了。 巴蒂斯塔指着加布里给esta解释:“这家伙啊,他兄弟就在竞技,两个人从小打到大,比较变态的手足深情。” esta也笑了,他想起了nico哥哥,“真好呢!”他由衷的说。 (四) “我那个老哥啊,说起来真是气死人呢!”米利托抱怨着。 这是黄昏时分,训练已经结束,他们坐在体育场的天台上聊天。由于在国青队的经历,虽然身份是租借球员,但是梅诺蒂教练和大多数队员依旧属意让他担当队长之职。esta也同意了,仿佛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习惯了承担各种责任。 “影响力——也许总有一天我会需要它的。”他这样说服自己。 他喜欢独立队,喜欢这个队伍里其乐融融的气氛,喜欢大家不把自己当作“外人”看待。他也知道,这很大一方面,是因为米利托的原因——因为自己身边这个豪爽的大男孩儿。 “……他从小就欺负我!因为自己想踢前锋,所以老逼我站在后卫的位置上,这死老哥!到现在也一样,一到独立对竞技,就千方百计想过了我……哼哼!哪那么容易……” 米利托恨恨的说着,esta微微的笑。黄昏的风吹来,吹的人乱发飘散,衣袂飞扬。esta坐在那里,俯瞰着脚下的体育场。 不知从哪里传来笑声、话语声,未待人仔细琢磨,已经在风里倏忽消散了。 “……喂, cuchu,你有过吗?”加布里·米利托犹自说着,“有时候啊,不知道怎么搞的,顺的不得了。比赛也好什么都好,全是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那时侯呀就觉得,自己真是伟大极了,真想插对翅膀一下子飞到天上去……哈哈!简直好象马拉多纳一样!” “有啊~”esta答,笑着。米利托真的是极好的伙伴。他豪爽、坦诚的令人惊愕;偶尔表现出可爱的自大来,更是叫人倍感亲切。 ——而且最重要的是,esta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人;他觉得加布里能了解他,他们身上有某种说不清楚的东西非常相似:某种对胜利的饥渴,某种强烈的骄傲! “……可是有时候啊,真背运,怎样努力都好像在原地绕来绕去,一点进步都没有……”米利托眉飞色舞的样子顿时黯淡下来,眼睛望着别处,“那时侯就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啊,废物一个……呵呵……” esta没接他的话,只是笑着。有一个瞬间他真的很想讲:“也许我现在就是这样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 “一出了口,就仿佛认输了。”esta想。 可是输给谁呢?输给命运吗?那是琢磨不透的东西,他从来不愿思考; 难道是输给米利托?可是加布里不是自己的好友么?他不是已经、成为自己的好友了么? ——他从来就没有那种、完全不设防线、无话不谈的好友,他有点不太习惯。 (五) 混乱的1998年迅速过去,迅速的仿佛只是草原上一道奔跑的春风。 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在独立踢够了差不多八成的比赛,他的另一部分精力依旧留在了国际青年赛事里,这一年末到99年初,战果辉煌的阿根廷国青队,又拿到了一个冠军,捧起了南美21岁青年足球锦标赛的奖杯。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想到,在拿到这座奖杯之后仅仅 4个月,又一届世青赛拉开战幕之时,就是埃斯特本·坎比亚索长达数载的、一连串厄运的开始…… 1999年 4月,正是阿根廷秋季联赛关键的时刻。佩克尔曼教练费劲唇舌,最后不得不使用威慑手段,才好不容易聚集了一半球员。可是人员还是严重不整,甚至连集训都没有举行,整个队伍军心涣散。 于是不出所料,在小组赛一胜一平一负,勉强进入了16强的阿根廷队,却再也未能前进一步。比赛结束之后,打进唯一一粒进球的坎比亚索甚至连惋惜的时间都没有,他必须要面对更大的困境——在此时,国内联赛中,独立已经跌落到了降级区里。 (六) 1999年 5月,阿根廷秋季联赛倒数第二轮,独立客场对瓦雷斯。这是实力相当、同样志在保级的对手,这一战,不用说,至关重要。 中场休息时,比分依然胶着在 0比 0,米利托在更衣室里拼命挥舞着拳头,“一定要拿下来! cuchu!”他简直是咬牙切齿的在吼着。 “一定会拿下来的。”esta坐在那里,汗水顺着一绺一绺的长发向下流淌,声音平静的甚至仿佛不带感情。 这场比赛进行到下半场第37分钟,埃斯特本·坎比亚索打进了一粒也许是他一生中最美妙的进球;匪夷所思的表演! “哈!进了进了!进了呢!”他对着扑过来的加布里·米利托拼命喊叫,那一瞬间无法思考,无法挪动手指,眼前一片花花绿绿,却什么都看不清……身体冷得像冰,不!甚至比冰还要冷……同时脸上又烧得发烫,心跳声太大,盖过四周一切的喧嚣。他只有拼命的喊叫,仿佛不这样做,整个人,随时都会爆炸一样! ——狂喜!疯癫的狂喜! ——仿佛突然领会到,某种从天上飘落奇迹,而自己、正作为奇迹的一部分,站在这沸腾的球场中心。 “这就是足球吗?”他问自己。“这种百感交集的奇妙的感受;这种自我仿佛融化,汇集入翻飞的人浪,成为整个世界的这种感受?不再有隔阂,不再有人与人之间的恶意,这就是足球的魅力、这就是足球的真谛吗?!” (七) 比赛结束后,球迷们逗留在体育场里,久久不愿散去。老队长费尔南多·巴蒂斯塔走过来,笑着说:“ cuchu,和我儿子照个相好吗?他是你的球迷。” cuchu也笑了,他特别喜欢孩子们对他的崇拜,也许因为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些幸福的和不太幸福的日子。他想起诺亚·其索、想起雪地里哭泣着远去的名字早已淡薄的背影,想起笑容慵懒眼神凌厉的费德里克……那些回忆因为时间的洗礼而渐渐变得不那么叫人难以承受,反而散发出了某种神秘的香气——他当然还想到了迭戈·普拉森特,那个完全文静无害的秀气男孩,第一个向他伸出友谊之手的人。 他俯下身,双手搭在小费尔南多的肩膀上,那孩子激动的浑身发抖,对着镜头甚至忘记微笑。 那一场比赛之后,他开始明白了,自己从极幼小极幼小的时候,就开始拼命追寻“他人”的“接纳”和“善意”;从那时起就一边拼命封闭自己保护自己,一边贪婪的吞噬情感的痼疾,终于是找到了解救之道。 即使自己真的是个残缺的孩子,无法对世界敞开心灵,但是只要有足球——只要这神秘的小东西持续不断的旋转,总有一天,他就该能学会脱掉铠甲、坦然相对;他就该能完成、自己所有的梦想吧? ——走过了一条漫漫长路,埃斯特本·坎比亚索,终于是找到了“长大成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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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6 13: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一)

1999年12月末,esta在克劳蒂娅家中。他整个人摊在又松又软的沙发里,蜷成一团。

“esta——”克劳蒂娅一边在茶几上摆着装着点心的小盘子,一边轻轻叫他。
“唔……”坎比亚索答应。甚至连眼睛也闭了起来,仿佛就要睡着。
“困了?要毯子么?”克劳蒂娅在另一边沙发上坐定,开始煮起咖啡来,强烈的香味刺激的人食指大动。
“没,有点累而已。”esta睁开眼睛,把头转向女友,笑了一下。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呢?预选赛还集训么?”克劳蒂娅问。
“过两天,大概能休息一个礼拜吧,然后就是比赛了……假期——加布里叫我和他一起回北部去,他的老家在那边……”
克劳蒂娅随口答:“很好啊,现在是草长的最好的时候,那边空气也不错,散散心挺好的——你去吗?”

esta却没有说话,他突然沉默了,也不再慵懒的半躺在那里,直起身来;双手交叉,撑住膝盖,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指节上面,一点声息也无——终于连克劳蒂娅都感觉到气氛异样。
然后他慢慢的开了口:

“克劳蒂娅……如果你讲一句话,我就不去了,好不好?
我就留在这里……但是……但是你说了那句话,一辈子就不能后悔了
——你说好不好?”

咖啡机汩汩的一直响个不停,但是煮咖啡的人和等着喝咖啡的人早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世纪之交,这个地球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拼命燃放焰火的时候;在2000年奥运会预选赛正式开始之前,发生了一件小小小小的插曲:
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和克劳蒂娅·伊瓦娜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订婚。

(二)

2000年 1月到 2月间的奥运会预选赛,以一种狂风卷地般的气魄展开,又以一种奇妙甚至滑稽的情势闭幕。

好象是不吉利的预兆似的,比赛才踢了两场,作为 U-23组织核心的里克尔梅和作为后防砥柱的萨姆埃尔就双双因为突发伤病离开了国奥队。而在此同时,被南美洲的各个对手圈为“重点人物”的“河床二少”——艾马尔、萨维奥拉——又不约而同的一起掉入了竞技状态的低谷。
于是仿佛转眼之间,汇聚了近三届世青赛精华、被誉为十年来最强盛的阿根廷 U-23国奥队,落入了无人可用的窘境。

队伍在输给乌拉圭之后,又2:4尴尬的败给老对手巴西,然后在最后一场关键战役0:1不敌智利惨遭淘汰。国外唏嘘满天,国内骂声一片,在秋季联赛开始的训练课上,esta和加布里谈起这次共同的遭遇,都只有相对苦笑。

“……这辈子就这一次呢……嘿嘿……结果搞砸啦~”加布里摇晃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卷毛,扯着嘴角说道。
esta皱着眉头,没答话。

“怎么啦, cuchu?你就这点不好,有时候神经兮兮的像个娘们儿。男子汉啊!坦坦荡荡的!该讲什么就讲什么,这才叫男子汉。”加布里握紧拳头,脸色严肃,大声喝道。esta看着他,呵的一声笑了。
“……笑什么啦……”加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没什么,你讲的对啊~”esta说。

两个人随便扯着闲话,老队长费尔南多·巴蒂斯塔从不远处经过。
“干的不错,小子们!”他遥遥冲他们喊,“虽然结局挺可惜的……”
两个人彼此望了一眼,肩膀搭在一起。

“……对了,cuchu,”分别的时候加布里突然回头,说道,“你是真有点怪怪的呢,多休息啊!”
“……哪有~~”esta朝他离开的方向虚击一拳,露出笑容。
——但是这个笑容就好似黄昏时的夕阳,迅速黯淡消失了。
(三)

自己的确是出了问题,esta知道。

在来到独立之后,不,甚至还在马德里的时候,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就和多年前不同了。
到底哪里不同呢?
他使劲着摇晃着一个指针痉挛的闹钟,想从外部了解、到底是哪一块齿轮哪一条弹簧松脱了?
——不把这东西彻底拆开,是没办法知道的吧……esta轻轻叹口气。

——可是拆开之后,自己真的、有信心能将它重新组合起来吗?
——一个坏掉的东西,真的、有可能和新的一样吗?

esta披着件外衣坐在窗口,夜里很寂静,可是他的头脑里,却充斥着巨大的风声、球场上万人的欢呼声。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是立刻发现不是,是切切实实的、耳鼓深处在响。

看来身体,也渐渐开始出问题了呢——esta想;而自己、还不到二十岁哪……

(四)

“……esta?”克劳蒂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醒了。
坎比亚索回过头,那里一片黑暗,他突然想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碰见过这样的情形。那是多少年前的往事呢?

“……怎么醒了?”他笑着,问。

克劳蒂娅缓缓从黑暗里走出来,脸色竟然是凄凉的。
他走到esta身边,轻轻的、非常温柔的问:“已经多长时间了……这样?”

“怎么样啊?”esta笑,他摇摇手里的闹钟,“这个坏了,”他没头没脑的说。

“别骗我!”克劳蒂娅的声音很低,但是不容置疑更加不容反驳,“你这样一夜一夜睡不着已经多长时间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esta?”
esta继续笑着,但是那样的笑容在月光下宛若面具,一点生气也无。

“……esta……”克劳蒂娅伸出手去,落在坎比亚索不知何时开始越来越销薄的头发上面,“你看你的头发……多么可惜……宝贝,去看看医生好么?”

她的手突然被粗鲁的挥开,月光下的cuchu站起身来,神色愠怒,紧皱着眉头,发起了脾气。
“别管我行吗?叫你别管就别管!我难道是傻瓜吗?难道自己有什么毛病了都不知道?我只不过半夜起来吹吹风你就这么罗罗嗦嗦!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克劳蒂娅哭了。

(五)

这是消损——或者说衰老第一次接近他,展开它巨大的黑色翅膀从天空中呼啸而过;让esta突然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脆弱、无助、单薄和弱小。
他望着自己身边、眼泪像水晶珠子一样发亮的克劳蒂娅;揪着自己垂在眼前的一绺金发,努力的努力的学习微笑,手指和嘴唇都冷的像冰。

在那一瞬间,像电光划破暗夜,在克劳蒂娅的无声的哭泣里,esta突然醒悟了。
——他明白了那种数年来总是萦绕不去的、莫名的孤独、愤怒和挫折感;明白了头脑里崩断松脱的齿轮是出在什么地方。
——他在努力,无时无刻不在努力。他的所有思想,所有行动,都在不知疲倦的继续着,枯燥、艰苦、压力、失眠……可是皇马在哪里?可是命运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作对?
——他的梦想的白色殿堂,为什么却仿佛越来越遥远了呢?

什么时候自己才会接近它?什么时候自己才会带着无上的骄傲感站在世界的中心?
什么时候……
——埃斯特本·坎比亚索感觉到突然起来的悲哀,彻底将他打倒在地。

(六)

——如果……如果……如果所谓的某种天赋最终被发现只是昙花一现的赠与呢?
——如果自己这一生就这样下去,慢慢在黑暗里腐朽呢?
——如果那条松脱的弹簧,明天……现在……就“啪”的一声崩断,再也不能回复原状呢?

“……你冷吗……克劳蒂娅?”esta走过去,把未婚妻揽在怀里,说着;声音好象绷紧的琴弦,在寂静里发出嗡嗡的声响,“我觉得有点冷呢……”

“……为什么 7月……还不到来?马德里的 7月,太阳就像能把人烤化掉一样……”

(七)

七月总会来的。

2000年的秋季联赛,独立终于是有惊无险的留在了甲级;而坎比亚索也依旧顺理成章的进入了联赛最佳阵容。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之后,他站在漆成红色、被球迷的掌声、欢呼声填满的球场中,想着,终于是结束了……

他喜欢独立,他喜欢眼神凌厉的梅诺蒂老帅,喜欢老队长巴蒂斯塔,喜欢总是“男人气”十足的加布里·米利托;但是这里终不是他的目的地,终不是他的家。
都快要想不起,伯纳乌的样子了呢——他笑着,微微自嘲。

这个时候梅诺蒂教练走过来叫住他:“esta,聊聊好么?”

(八)

“要回去了吧?什么时候?”老帅看起来心情不错,呵呵笑着说。
“快了,大概十号或者十一号吧。”esta答。

“cuchu……”
“恩?”
“那地方,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

esta的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了,目光明亮毫不动摇,梅诺蒂又看到了初遇时那个倔强的少年。

“当然!我一定会做到。在我的一生中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加重要。在我的一生中除了这一刻我别无其他时刻存在。我生于斯,如果失败,我就会在出生的那个瞬间死去……”
esta这么说着。他这样讲的时候脸上有奇妙的光彩,让整张面孔闪亮的怕人。然后他就听见了一声突兀的喝骂。esta从沉醉中抬起头,看见梅诺蒂教练脸上竟然阴云密布。

“你这个、这个……”老帅因为激动和气愤手指不断的颤抖,“……没脑子的小鬼!”他冲着esta喊叫起来。
“……很骄傲是吧?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感觉多么意气风发甚至有点凄美,就像廉价肥皂剧里的主角!是不是,坎比亚索?回答我!”
esta仿佛被雷电劈中一样,呆住了,他从没见过一向风度翩翩的梅诺蒂教练发这样大的脾气。他是那样的惊愕,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蠕动了几下嘴唇,耳中又响起老帅的暴喝。

“……你明白什么?你才几岁?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讲生和死?对于足球你懂得多少?对于梦想你又懂得多少?终有一天你要为刚才所说的话哈哈大笑……好好听着,小鬼!所谓生活,才不是你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叫那些廉价的博取别人同情的自怜自伤的话见鬼去吧!在你真的懂得之前,给我认认真真老老实实的做个乖小孩!”

“我才不是小孩!”esta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叫起来。
梅诺蒂教练却笑了,“你是……虽然你也许很聪明,或者说太聪明了……以后会明白……当你懂得‘生’和‘死’不该挂在嘴上的时候。”他这么说。
   
(九)

“……cuchu……”老帅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却并不点燃,就那样噙在嘴里。“你喜欢玩牌么?玩牌——玩‘truco’?”
esta还未从刚才的景况中恢复,一瞬间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好。”许久他这么说。

“我喜欢啊……我有个牌友,我最喜欢和他玩‘truco’。因为他那个人哪,无论是摸到什么样的牌,无论是输还是赢,都一样高兴——他是真正懂得打牌的人呢!”

“……cuchu,你还记得么?你问过我,足球是什么。我回答你说它是艺术——那当然没错,但是我今天的话也希望你记得——足球是种游戏,他给所有人带来乐趣,无论是球员还是球迷,也许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喜欢足球。”esta轻轻回答。

(十)

老帅站在球员走廊里,外面的欢呼声和笑声还围平息。他看着埃斯特本·坎比亚索、自己球队年轻的队长、就要离开的队长,慢慢的向更衣室走去,突然想:

“当这个少年真正长大的时候,他会遇到的是什么样的未来?一个足球脱离了娱乐、脱离了舞蹈、脱离了狂欢的机械化的明天?他们是不是已经开始踏上了这样的道路,将这种技艺的精髓化为屠戮的注定的道路?”

萨塞尔·梅诺蒂掏出打火机把嘴上的烟点燃,一直站在那里,略现昏暗的走廊间明灭着一个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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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楼主| 发表于 2004-2-26 13: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最终章:2000年7月11日




………

趁天空还明媚,蔚蓝,
趁着花朵鲜艳,
趁眼睛看来一切美好,
还没临到夜晚:
呵,趁现在时流还平静,
作你的梦吧——且憩息,
等醒来再哭泣……

—— P · B·雪莱 《无常》


(一)

2000年7月11日——

“真的不需要我一起去?”nico问。
“谢谢,nico,你已经浪费了自己的假期,送我到目的地了,”esta送给哥哥一个微笑,“俱乐部会派车子来——相信我,一切都会顺利的——等我的好消息,等我的电话。”
nico也笑了一下,“一切都会顺利的……”他重复。这一年多来他的弟弟实在是受到了太多的打击,99年世青赛战绩不佳,00年奥运会预选赛被淘汰……幸好这一切都要过去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esta走向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脱口问道:“无论如何你都不后悔,是吗?”
他的弟弟停住了,站在那里,思索了一下,依然展开灿烂笑容:“这些年来我不断的问自己,如果重新开始,自己是不是会选择同样的人生?选择同样的目标,在同样的时候出发,开始同样的旅程——以及面临同样的遭受痛苦的道路?”
“——我不知道……”他说,“我真的没办法回答。不过幸好,这一切都要结束了……我已经回到了马德里,不是么?”
nico望着他的弟弟,他竟然从来没有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爱他,“是的,”他说,“当然!”

……esta从酒店出来,在坐车去往席达德的路上一直在无意识的哼唱着一支歌。那是一支会在梦中萦绕的歌,仿佛从海的彼岸遥远的故乡传来,他还记得上一次听见这支歌时的自己,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海岸边灰尘般细白的沙滩上,和两个哥哥庸懒的躺在一起——那时侯他是多么年轻而完整啊……

——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总以为除了皇马,没有俱乐部能够配的上我们;而一切困难,总有办法克服……

(二)

那一天是马德里的初夏,天气却热的叫人难以喘息。
nico洗了澡,在酒店房间里打开电视。眼睛一直盯着虚空。
嘈杂的声光信号在空间里回荡,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在担心些什么。
——即使他知道,也在努力摆脱着某种预感。

……这一切就好似一场幻梦;在梦里不能喊出声音:

——18岁的nico看着16岁的esta站在远方的湖面上,正遥遥而去。
“可是esta会掉下去的呢!”他望着他的弟弟突然醒悟到。
——nico梦见自己在追,在呼喊;在梦中,彻骨的虚弱流遍他的全身:面对不可挽回的悲剧时、那样一种绝对的无力感……

——这样的一个噩梦始终搅扰着他,而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esta约定的那个电话,还是没有来……

(三)

“……坎比亚索先生?他昨天就已经离开了啊……俱乐部和他之间的事情已经商谈清楚了……”官方的答复无辜之极……

……nico坐在自己的车里,瘫痪在马路中心。卡斯蒂亚大道上汽笛声响成一片。他抓起手机拼命的重播esta的号码——始终是盲音……
他坐在那里,渐渐手心中溢出汗水……

突然电话响了,是克劳蒂娅!nico闪电般的抓起来,用力按“接听”键,手竟然止不住的颤抖。
“喂?nico,nico……到底怎么回事?”
nico用力咽了口吐沫,嗓子深处一片刺痛:
“克劳蒂娅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esta他不见了,手机没人接听,你……”

信号并不好,耳中杂音一片,克劳蒂娅的声音遥远的好似天边:“……esta?esta他在我这里,可是……很怪……他不是该在马德里吗?”
nico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没有把手机捏出水来,他大吼道:“你说什么?esta他在你那里?他在——阿根廷?!!”

信号更加模糊了,nico只模模糊糊的听见几句话:“……是啊,他脸白的像张纸,在沙发里做填字游戏,咬着指甲……他不和我说话……好奇怪……奇怪……见鬼的,nico……他们都做了什么?”
克劳蒂娅的声音遥遥的听来仿佛饱含着巨大恐怖,黑洞洞的,让人背脊发冷的恐怖感……

……nico按掉电话,愣了几秒脸色铁青。他猛然重重一拳擂了下去,正好砸在喇叭上,小小的车子发出凄厉的笛声!

——见鬼的,见鬼的他们都做了什么!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nico双手的缝隙间流淌出来:终于是这样了,终于还是这样了!

——他们终于是彻底了杀死了一个天才的骄傲!


(四)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nico开始变得越来越现实而警惕的时候,他就总是隐约觉得,自己的兄弟,仿佛就是靠着咀嚼梦想而生活。

——但是他敬佩他,由衷的敬佩他!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做的到的。
他不可能像esta那样,面对复杂的困难的纠缠不清的事情,竟然能带着种圣徒般的隐忍,睁着平静无波的大眼睛,等待它自己慢慢好转
——只不过那时候的nico不会知道,在如此安详的等待里,他的兄弟是在以一种什么样的速度成长,以及在成长的同时,怎样不顾一切的挥耗着自己的生命与精神。

但是esta并无意解释这一点,甚至有时候叫人感觉他在刻意的回避它,仿佛它并非一种本领而是耻辱的痕迹。
——其实那只是一种习惯,时间久远,连esta自己也回想不出是在什么时候养成的,并从此深刻入自己的生命之中。这是一种本源的东西,所有故事的产生原因和最初冲动,比如在1986年一个微薄的黄昏,诱使一个金发男孩子微笑并且说出那句话的那种骄傲感……

——esta无法解释它——也许他曾经可以解释,但是在故事终于以一种无法逆转的方式开始后,他终将无法解释——随着他越来越接近自己的梦想,这种习惯越来越从具体的东西蔓延开,最终无所不在,稀释进他的每一滴血液之中。

“……也许依赖梦想而生存,也许真的就如同行走在水面上是一样呢。当他不再相信自己,开始怀疑的时候,就开始慢慢下沉了……”nico想。

——就像那个梦一样。


(五)

夜航——从马德里到布宜诺斯艾利斯,跨越整个大西洋……

机舱里很空旷,nico坐在窗口,凝视印在玻璃上的、自己的面孔——这本是他的兄弟喜爱的游戏……
在很小的时候,在他还没有下决心放弃足球的时候,他时常在独处时于镜子里端详自己的脸,希望在那里找到让他欣喜的、证明自己和esta拥有同样天赋的证明——一种自如神态或者一种淡淡发光的神情——没有,完全没有,镜子里的张面容堪称英挺,但是仅此而已……

后来大了一些,懂得了自己无论如何,也只是自己而已。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成长,但是伤口痊愈之后终得平静。

终得平静……他可以这样对弟弟说吗?说“esta,这不是坏事,奢望过去终得平静”。
——沉睡在冰冷寂静的湖底,眼睛却透过层层波浪、依然执拗的死盯着天空!那样一种悲哀的、冻入骨髓的平静?!

——上帝!怎么可能?

“天赋”——所谓的天赋真的是上帝的礼物吗?或者只是、一个恶毒的玩笑?

——天赋是会成为他的翅膀,让他摆脱一切的束缚飞向高空;还是会把他变成怪物,吸干他所有的活力,送他去往不可知的道路?
——nico不知道,他只能旁观,他所有能做的,只是把这个故事看到最后一页……

舷窗外是漆黑的死寂,空气里只有冷气的声音,沙沙作响。


(六)

……克劳蒂娅轻轻推开房门,唤一声:“esta……”全无生息。她蹑手蹑脚走进去,瞧见埃斯特本·坎比亚索已经睡着了——双手环抱蜷缩在沙发里,略见稀疏的金发散乱着,遮住额头和眼睛,字谜书和铅笔散落一地……

克劳蒂娅依旧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缓缓带上门。
她坐门外的石阶上,空气干冷,有雪的香味。

明天esta醒来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克劳蒂亚这样想着,慢慢哭了起来。

——她想起初见esta的时候,那是1995年初,夏天就要结束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男孩子的目光,穿过身边汹涌的人群,幽幽的望着、一直望着……

………
那一年的夏天我有蓝色的脸
蔚蓝的脸孔和洁白谎言
提着鞋子站在故事的旁边
黑发女子遇见了传说中的少年

………
海浪里的探戈 一个人的十二点
睡着的人们听见魔法笛子
那一个夏天我看到了天使
………

……淡淡的薄雪落了下来,克劳蒂娅终于失声痛哭
——她在为那个孩子的终于死亡而哭泣……


(七)

……esta睡熟了。

就仿佛真的躺在亘古的湖水之下,恬谧而踏实。
他没有梦见nico哥哥,没有梦见正在花园的台阶上饮泣的克劳蒂娅,
——他已经很久没有沉入如此安详的睡眠里了,香梦沉酣……

他梦见小小的自己,那样精致的玩偶一样的面孔,在灰色的天空下追逐一只大大的足球……足球在灰色的草地上滚动,天上风起云涌。
他跑过的地方露出翠绿的青草的痕迹……

那个球一直向前滚动着,直到碰到了一双成人的腿停了下来:
——小小的esta抬起头来,面前的大人也望着他,那样温柔的笑着,身上白衣飘飘……

——埃斯特本·坎比亚索,他看见了盛年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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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楼主| 发表于 2004-2-26 13: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啦啦啦啦啦!!终于结束了!!
开始写后记,其实某烟最喜欢写后记啊前言啊废话什么的,写文章太累了呢!


[废话在后]

我还是要说,这其实不是关于埃斯特本·坎比亚索的故事;不是关于那个在西班牙皇家马德里辛苦拼搏的阿根廷球员。
这是esta的童话,一个被我执拗的唤作“esta”的存在于我脑海深处的少年。
他是从尘土里诞生的天使,照片中浮现出的生灵,
他是只属于某烟一个人的小孩。([])

我清楚他的力量,他的软弱,他心底的疑惑和他所看到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会为此而抗争。
他没有挨过饿,从出生起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所以他的欲望并不集中在物质上,而是更注重表达自己,注重精神上的成就感。
——这是我一直寻找的、理想中的少年。

其实也许每一个人都一样,站在这个荒谬残酷的世界里,寻找表达自我的办法。
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大声呼喊:
——我在这里!请看着我!请肯定我!请爱我!

足球就是这样的方式;当然文字也是。


仅以此文,献于吾爱。
柳如烟
2004年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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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楼主| 发表于 2004-2-26 14: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能治大人您的失眠我也不算白写了~
总有实际价值,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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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楼主| 发表于 2004-2-26 14: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您大人的话叫我很不爽,方便的话我们两个最好离的远点。
我不想生气,您不想睡着,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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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楼主| 发表于 2004-2-26 16: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hoho~~是我一个人的esta

cuchu是大家的,是克劳蒂娅那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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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楼主| 发表于 2004-3-8 22: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还叫我说些什么呢?

凄美吗?我不知道,也许这真的不是一个故事……
终于我还是那句话,无论结果如何,那个已逝的、有漂亮眼睛的孩子
“你是我的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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