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农家子弟[还债]

柳结绿

严格来说我们这儿的山也算不得山，不过是些丘陵罢了，比起真正的崇山峻岭，大约也就是小土堆吧。山上多是松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农家看柴之故，没有多少是很粗壮的，松树含油脂，烧火特别好，而松针一向是我们用来点火用的。以前每年秋天我们都要上山扒松针，工具则是把铁丝或者竹丝的一头弯成九十度后列成梳齿状，小时候我们戏称是猪八戒的钉耙。话说的是扒松针，其实到了山上不一会就可以弄到很多，乐趣在于可以去山上找吃的——一种深红或者黑色的小果子，小珍珠那么点大，我们这里的话叫起来像“乌满”，但是从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甜甜的，带点酸味，吃多了嘴巴也会变成黑色。它们的花朵很小，白白的，开起来倒也还满好看的。另外上山也会带一些其他的点心，天气好的时候坐在山顶的平地上，下面铺着一层软软的松针，头上的暖暖的太阳，吃着好吃的东西，那滋味自然是妙不可言啦。我们这里的榛子树很小，果实也小，大约指甲盖差不多吧，而且是尖尖的，也不能吃，小时候大概只是手空好玩经常摘来，唯一的用途就是插一根火柴进去当陀螺转着完，但是还是让我们乐此不疲，男孩子还可以作为他们弹弓的子弹。也有大一些扁一些的，这里不常见，可以磨开一个口子后挑掉里头的仁做小哨子吹。有种像小毛球的果实，更确切的说像是一朵没有开的菊花，据说里头有什么东西，也不是虫子，现在想来简直类似小精灵。我和我的小同伴在掰开n个后仍然没有发现过任何东西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说法，所以这种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一直持续到大概我上了初中。有一种藤上会结硬硬的豆荚，里头扁扁的，硬币大小，没有什么用，我们称其为老虎豆，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山上有老虎，这是老虎的食物——真是纯洁而傻气的年代啊。

春天则是去山上采花。虽然说不上满山遍野，不过杜鹃花在我们这里的确很多。几乎每年我们都会折一些回来插瓶，但是通常第二天就萎了，再倒霉一点的就是我们可能玩到其他地方就顺手丢了＝＝|||||更普遍的做法是吃掉，把花蕊拔掉就可以了，酸酸的，味道还行。因为杜鹃花的花瓣是环状的，所以可以拔掉花心后串起来，用绳子做成一条链子，或者直接用笔直的杜鹃枝干串，并且美曰其名羊肉串尽管那时候大多数小孩从来没有见识过羊肉串是什么玩意——其实只是为了吃的时候可以大口大口。我还见过紫色和黄色的，花朵更大，觉得非常之漂亮，喜欢得不行，然后被告知不吉利被迫扔掉了，耿耿于怀好一阵子。单瓣的栀子花也很多，特别的香，我家院子里头现在有一株重瓣的，就没有那个浓郁，而且花蕊里头都是黑色的针尖大的小虫子。秋天时候会结出黄色的果实，可以用来染色，也是一味药材。不过我觉得最漂亮的还是紫藤，有些大一点的植株攀着树搭成一个棚，花满满开了一片，简直就是用花做成的帐篷，颜色上浅下深，哎呀呀，看到了叫人不惊叹都不行哪。这么美丽的东西也是一道菜，可以炒着吃了。顺便补充一下，茶树开的花的清香十分好闻，但是我们经常做的事情是采下来后吸里头的蜜……很甜啊。

有种蕨类的嫩芽也是我们这里很常见也很好吃的菜，我们叫兰荠头。山上田边到处都会生长，不过要说长得最多的，就是坟地了。早年的坟是土包，有的地方风水好，就附近大大小小好几个，而且年代久的就会变得不明显，有时候站了半天才会发现自己脚底下就是个坟包。这种地方的蕨菜长得特别好，我胆小，一个人还没有这个勇气去采。有些嫩芽长出来是青色的，反倒不能吃，必须选择那些泛红的，而且要粗一点，看起来水分多一点的，必须用水煮过去掉里头的涩味才能炒着吃，一般都会晾一阵子，水分含量不同风味也有不同，不过味道鲜美无比。

有种小果实我们这里也叫橄榄，不过不是大家平时吃的那种，而是形状大小类似枸杞的绿色小果实，青皮上带点小白点，长在有刺的藤上。很少见，我家太爷爷的坟前就有一株，每年上坟后我和我弟弟以及堂哥就去采了吃，其实也就每个人两颗左右…………可见我们是多么热衷于吃了。

山上有兰花，也有和兰花长得很像的一种草，唯一的区别在于根部，兰花的根要粗壮点——理论我早就知道，但是从来没有自己挖到过兰花。

还有一些植物一时记不得了，那个年代的零食都是纯天然无污染呢～比如田边的茅草根嚼起来有点甘蔗的味道，月季和蔷薇嫩枝也是可以吃的，总之几乎什么都被找来吃了。

柳结绿

山上的小动物么，当然就是小鸟啦，小松鼠啦，小兔子啦。据说很久以前有过狼，又据说我小学里某男生曾经山上遇到过野猪……我有个同学是爬树的高手，什么鸟窝松鼠窝全部都掏过，我堂哥说有一次跟着他爬了n个山头，回家的时候手里慢慢的都是鸟蛋和小鸟，小松鼠。他还抓到过小猫头鹰，其实村里的老柏树上曾经住过一家猫头鹰，好像也被他上去掏过一阵。一般的小鸟我们都觉得稀松平常，小猫头鹰却是稀罕的，所以他养在家里的时候好多小孩子经常去看。大伙还帮着去抓青蛙来喂，不过等它大了一点后就飞走了。有些人会在山上设弓捕兔子，我没有见过活兔子，兔子肉却吃过几回。蛇当然也是有的，曾经我婶婶去喂猪的时候从梁上掉了一条在她肩膀上，她还在奇怪谁拍她，转头差点没给吓破胆子。这件事情的结果也是便宜我们几个小孩子，那条蛇被我叔叔抓住后剥皮烧了，我，我弟，堂哥三人吃得不要太开心。有时候路上也会发现，如果比较粗，又有几十公分长，可能就是毒蛇了，还是我婶婶，回家的时候发现一条一动不动躺在家门口，害得她站那里好久都不敢动。我堂哥的舅舅是个抓蛇高手，我堂哥说他们家那边的山因为比我们这里稍微高一点点，所以蛇很多，而他舅舅可以一天抓好多，甚至徒手，我佩服得不行。

麻雀好多都是住在人家家里的，因为旧式的房子是用黄土打坯的，上头通常留有一些小洞，麻雀就住在里头。我爸爸有一年掏了两只给我和我弟弟，用绳子绑了拿来玩的。麻雀很奇怪，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法养，抓来后死活不吃东西，不放就情愿活活饿死。我的那只比较倒霉，我吃饭的时候把它绑在凳子上，不知道怎么松了，它大概蹦到了角落里头，结果后来被我奶奶不小心踩了一脚，奶奶吓了一跳，它也受伤了，后来……大概是被放掉了吧，我倒是记不得了。回想起来觉得那会还有点挺残忍的。燕子住的屋檐下，多的时候老屋有三窝，由于筑巢时候会有泥什么掉下来，到后来小燕子也会乱拉鸟屎，所以一般家里会特地在巢下面挂个硬纸板。每天老燕飞进飞出，我们空的时候就站在门槛上伸长了脖子看小燕子在窝里伸着脖子仰着头长大嘴巴等着喂食的样子，然后数数到底有多少张黄色的小嘴巴，就知道有多少只小燕子了。燕子窝大人是不让我们捅，不过我们还是做过一次，结果窝掉下来的时候还没有等落到地上，几只小燕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我们还当它们没有长大呢，我们做案不成，反倒逼着小燕第一次飞行了。

其他的鸟，我大多都叫不上名字了。

至于家里养的么，最多的是猪，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样过年才有肉吃么，而且家里什么剩菜剩饭都可以倒给它们。但是再早年，家里的番薯啊菜叶啊糠啊不够猪吃，我还得要去打猪草。鸡也很多，鸭稍微少些，个别人家有大白鹅，小孩子最讨厌的是大公鸡和大白鹅，特别凶，可能会主动攻击人。以前还有几头耕牛，除了农忙时期就放出去吃草，但是要人看着，小时候我爸妈要我好好念书的时候威胁的话就是：“不好好念书，将来买只牛给你放。”羊也偶尔有，最近看见有人天天赶着群羊从我家门口过，而且为了防止它们吃麦子什么的，还特意给它们带了个竹口罩呢，实在新鲜。我外婆家养过一只白猫，养了好几年，以前抓老鼠特别厉害，白天就在灶边睡大觉。我经常学猫叫，而且学得还比较像，所以有时候它会听到的时候突然抬头看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又回去睡觉了。可惜后来它有回出去不知道怎么吃了鼠药死了。我自己家里养猫狗都没有成活过：（

还有个很惊人的事情就是，我曾经吃过老鼠肉。鼠药那时候还不多，用的是捕鼠的夹子或者笼子，所以不用担心它里头有什么毒素。我爷爷抓到一只肥硕如小猫的老鼠打死剥皮之后用青菜叶子裹了裹，直接放到烧饭的火里烤了，然后让我们吃了。这是我唯一一次吃老鼠肉，现在想起来有点起鸡皮疙瘩，不过我发誓，鼠肉真的很好吃……特别香。家里有大的清整活动时候很容易从稻仓里头翻出一窝小老鼠，都没有长毛，粉红色的还闭着眼睛——我每次想到那道叫“三叫”的菜都胃里翻腾。

村里有不少人家里养蜂，一年到头在外面流浪，追逐花期，到了春天的时候就会回来，因为家里也有花了。所以那个时候经常到处都是乱哄哄的蜂群在油菜花田，桃李花丛里头飞，不过我也经常不小心被蛰。曾见养蜂人家的小孩子坐在门口吃一碗粥一样的东西，看清楚才发现是蜂的幼虫，实在和蛆的样子相去不远，让我大骇。

蟋蟀蛐蛐什么的我们很难抓到，但是蚂蚱，大蝗虫，螳螂很容易抓到。知了我见过三种，一种是有点灰白的背，一般在大树上，夏天可以看到树干接近根的地方有很多它们褪的壳；还有一种只有苍蝇大小，通体碧绿，简直像是玉雕的，十分可爱，多在茅草上；最少的是一种黑色的，个头最大，据说那种才是可以吃的，而且味道很好。蜻蜓有大有小，大的比较多见，最漂亮的是一种红色的；小的叫豆娘，特别可爱，其中有宝石蓝色的，小小的感觉特别精致。蝴蝶么，多是菜粉蝶，就是那种最常见的白色的；有种紫色的小花上经常有一种黑色的大一点的蝴蝶；其他的种类就非常少见了。